與陸地冰釋前嫌后,吳子煦覺得生活又恢復了往日的快樂。
平凡無奇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吳子煦從初一上了初二,陸地也從高一上了高二。
某個晚上,剛吃完晚飯,吳子煦照慣例給陽臺的小蔬菜澆水,這是他在暑假時特意栽種的,目的是等著豐收時再把它們通通吃掉。
吳子煦在認真澆水,突然聽見陸地房里傳出咿咿呀呀像吃了螺絲的聲音,他表情一怔,緊忙放下手里的花灑進屋,生怕自己錯過關于陸地的任何糗事。
孔月秋洗完碗從廚房出來,發現自己兒子正趴在陸地放門口。
“你干嘛呢?”孔月秋出聲問道,隨即遭到親兒子的強烈制止。
吳子煦壓低了聲音,附在孔月秋耳邊說:“你聽,像不像是被掐著脖子的尖叫雞。”
孔月秋噗呲笑了出來,睨了吳子煦一眼:“你啊!當心陸哥哥出來收拾你。”
吳子煦沒當回事,繼續豎耳偷聽陸地房間里傳來的聲音。
翌日,陸地又破天荒的早起上學去了,這讓還在家里喝豆漿的吳子煦更是訝異了。
最近的陸地是被什么組織洗腦了嗎?怎么就突然發憤圖強了呢?
同喝著豆漿的老陸也很詫異,最近這兒子怎么就愛學習了呢?是不是病了?
帶著這股疑問,吳子煦放學后便去陸地學校蹲點了。
他還沒走到教室,迎面就被一突然而來的人撞個正著,倒地之前,竟還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對不起,你沒事吧?”女孩抱歉地拉起吳子煦,“摔疼了吧?”
吳子煦吃疼地爬起身,默不作聲地彈了彈身上的灰。
“對不起啊,我剛剛趕著去電教室,所以…實在不好意思。”女孩邊挽著長發,邊蹲下身撿拾掉落的書。
吳子煦出于風度也蹲下身幫忙撿書,當他指尖碰到那本《The Lost Symbol》時,眼前不由得一亮,抓著書沒撒手。
“你也喜歡這本書呀?”女孩見狀,溫柔問道。
吳子煦回過神,將書還給她:“還好。”
女孩接過書,莞爾一笑:“謝謝你了,你是哪個班的學生呀?我怎么都沒見過你。”
“我…”正當吳子煦想解釋自己并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時,遠遠就聽見陸地那穿透了三層樓的吶喊聲。
吳子煦瞬間想和陸地斷絕關系,尤其是看到女孩那偷笑的表情,他更是不想承認陸地喊的人是他。
陸地近似飛奔下來的,當他站到吳子煦和新來的英語老師面前竟意外的大氣不喘,微笑地問他們再聊什么。
新來的英語老師姓秦,是剛從師范大學畢業的,在開學的第一堂課,就以溫柔甜美外形深深吸引了陸地的目光,使得他最近找到了學習的意義和樂趣。
“原來你們倆是兄弟呀,怪不得長得都挺帥的。”秦老師笑道,“老師還要去電教室關燈,你們早點回家吧。”
陸地笑呵呵地點點頭:“好咧,秦老師再見。”
待秦老師走后,陸地順著她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看不到了,才回過身問吳子煦:“我們新來的英語老師,漂亮吧。”
吳子煦有所思地陷入自己的世界,自言自語:“她也在看…”
“看什么呢?”陸地疑惑地推推吳子煦,“哎哎,剛剛你怎么跟我們老師遇上的?她有沒有問你什么?你都和她說了什么?”
吳子煦答非所問:“居然已經出版了?”
“都什么跟什么呀?”陸地覺得吳子煦無法溝通,索性丟下他自己走了。
回到家,兩兄弟各自有所思的忙碌著。
陸地依舊為了漂亮的女老師而孜孜不倦的和自己的舌頭過不去,吳子煦則翻出許久不聯系的親哥哥電話,糾結要不要打給他。
桌子上那串被吳子煦熟記于心的號碼,在他手機里不斷的被上翻下翻著,但卻始終不敢按下通話鍵。
說到底,都是不甘心在作祟。
吳子煦有一個比他大五歲的親哥哥,叫吳子熙。
哥哥從小都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直到上了初中才搬回來家里和他同住。對于哥哥,吳子煦是不愿意回憶的,因為那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想當年的吳子煦也并不是現在這樣的性格,雖不能說是可愛到人見人愛,但至少也是個討人喜歡的小男孩。
可這個小男孩,自親哥哥回來后,日日在崩潰邊緣求生,飽受精神摧殘,日子過得可謂是戰戰兢兢,稍怕一個不留神就掉進哥哥設計的各種陷阱里,所以吳子煦經常會做噩夢,很大一部分的功勞要歸功于他的親哥哥吳子熙。吳子熙給他造成的陰影面積太大,以至于吳子煦的爸媽離婚后,吳子煦雖心里難過,但卻因為哥哥判給了爸爸,自己跟著媽媽而甚是慶幸。
在之后的某天,吳子熙打電話來說想他時,吳子煦第一反應并不是感動而是害怕,怕到極致…他曾鄭重其事地發過誓,這輩子不要再跟這個惡魔有任何往來。
如此的信誓旦旦,今天還是逃不過真香定律(注:源于網紅少年王境澤,意為先摞狠話后打臉),糾結在物質欲望和心理陰影之間。
陸地咿咿吖吖地背完了今天的英文,決定休息五分鐘以茲鼓勵。可當他打開房門時,卻發現吳子煦蹲在他房門口,拿著手機,一副莊嚴肅穆的樣子。
“嘿,兄弟,讓讓。”陸地跨過吳子煦朝冰箱走去,卻不想吳子煦一把拉住他褲腿,雙眼汪汪地看向他。
“哥…”
“你...這么大早的就要睡我不合適吧…”陸地將吳子煦的手從褲子上扒拉下來,狠心撇開眼不去看他,發誓自己這次一定要用強硬的態度抵制一切來自吳子煦的柔光攻擊。
吳子煦努努嘴,表示自己沒有打算這個時候睡陸地,只是想請陸地幫他個忙。
陸地一聽就放心,又覺得自己被吳子煦壓制久了,這小子居然現在有求于他,他好歹要擺擺譜,不能輕言答應。
“說吧,什么事?”陸地大爺般地將腳抬上茶幾,抖了兩抖。
吳子煦皺著眉,將注意力從陸地的腿轉移到所求的話題上:“陸哥哥,你幫我給我哥打個電話吧。”
“嗯?”陸地一臉疑惑,著實搞不清楚吳子煦的意圖,“你自己的哥哥你怎么不自己打?”
吳子煦一屁股坐到陸地身邊,上仰四十五度角,一副欲述還休的樣子。
陸地喝著飲料,心想著這小子戲還挺多。
“我…”吳子煦自己開了話頭,又自己把話頭截了,“算了,是我自己的事,和陸哥哥終歸還是沒關系的,對陸哥哥來說,我也只不過是我媽帶來的拖油瓶。”
哎哎哎,這話怎么還越說越不像話了呢…陸地趕忙打住吳子煦的話,仗義地拍著胸口表示,不就是一個電話嗎,他打就是了,一家人用不著這么見外。
就在陸地撥通電話那刻,他清晰地發現吳子煦是緊張的。
“子煦?”電話那頭傳來低沉又不可置信的聲音。
吳子煦慌張地擺著手,示意陸地別說起他。
陸地呆呆地啊了一聲,順著吳子煦的意思說:“我不是子煦,我是他的后哥哥,我叫陸地。”
電話那頭安靜了半會,才發出聲音:“你好,請問有什么事嗎?”
“什么事…”陸地用眼神問向吳子煦,吳子煦趕忙拿起電話機旁的便利貼,快筆寫好遞給陸地。
陸地接過便利貼,按照上面的字逐字逐句地念了起來:“叫他幫我買本原版的The Lost …s…這咋讀啊”
“S-y-m-b-o-l,Symbol。”吳子煦瞥了一眼陸地手指著的單詞,嫌棄地翻了翻眼皮回答道。
陸地撓著頭不好意思地又讀了一遍:“《The lost Symbol》嗯!”
陸地念完后才回過神,抬頭瞪大眼看向吳子煦,這臭小子就這點破事居然還跟他裝明媚而憂傷!剛剛是不是還嫌棄老子不會念詞來著!
電話那頭發出輕笑,片刻才回應:“好,你能把你們家地址給我發一下嗎?我到時候給他寄過去。”
“哦,好的。”
“你叫陸地是吧?”電話那頭問道。
被突然點到的陸地口齒不清地嗯了一聲,一旁的吳子煦卻一下警惕了起來,他趕忙示意陸地快掛掉電話。
“你很有意思。”電話那頭比陸地快一步的掛掉了電話,似乎是帶著一種不明的笑意。
陸地將手機還給吳子煦,白了他一眼:“這點破事都麻煩我,老子也是閑出屁了!”
吳子煦的表情卻很是凝重,隱約中有一種不怎么好的預感。
陸地依舊在為引起秦老師的注意而認真努力,就連小伙伴們都覺得如果當初陸地能拿出這番精力,也不至于會跟沈晴分手了。
“我說你最近是不是也太拼了?”放學后,陸地和幾個小伙伴一起在校門口擼串。
陸地邊看英語單詞本邊開吃,抹了一口嘴巴殘渣:“是不是怕哥一努力,不小心就當學霸了?”
“也不是,關鍵是你也沒這可能。”
“就是,你要是能有你弟那頭腦我倒是信你,但就你自個那腦子…還是多吃點腦花補補吧。”
“呸!你們幾個不就嫉妒哥比你們長得帥嗎!”陸地啐了小伙伴一口,又讓老板給他再來幾串魚蛋。
小伙伴們笑而不語,掃眼四周,卻不小心看到陸地那夢中情人正與一個開著【別摸我】跑車的男子擁抱。
“我勒個去!看不出來咱們秦老師的男朋友居然是有錢人!”一小伙伴不禁感嘆道。
“也就這跑車我看過雜志,可是全球限量版的,嘖嘖嘖~羨慕嫉妒恨啊。”
陸地自然也是看到這一幕的,一時間心里竟有些擰巴,書也看不下去了,就連魚蛋也變得毫無滋味了。
這一晚陸地沒有繼續和舌頭過不去,人也恢復了從前那懶散的做派。
吳子煦在給他的小蔬菜澆水,發現原本這時間該在房間里當被掐著嗓的尖叫雞的陸地,竟然頹廢地坐在客廳里看球賽。
“你今晚不學英語了嗎?”
“別跟我提英語!我一中國人學什么英語!”陸地很煩躁,手里的遙控器不停地換臺。
吳子煦覺得這家伙現在的脾氣越來越陰晴不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進入了叛逆期。于是在心里標注上第十條:陸地,男,脾氣古怪的叛逆少年。
沒過幾天,吳子煦的書寄來了。
吳子煦心急火燎地拆開包裝,看到原版的那本書開心地笑眼彎彎。
孔月秋正巧買菜回家,見吳子煦難得高興,好奇問道:“是誰寄來的東西,怎么這么高興呀?”
“是我的書到了。”
孔月秋笑著把菜往桌子上一放,拿起被吳子煦撕毀的收貨單看了起來:“是子熙給你寄的?”
吳子煦的笑意一下收住了,不情不愿地點點頭。
孔月秋知道小兒子一直對大兒子有心結,他不愿說,她也不好問,覺得孩子們的事孩子們自己解決就行,作為父母的插手了反而容易引發更多不必要的誤會。
“你看,哥哥其實還是很關心你的,你就不能原諒哥哥嗎?”
“媽媽我餓了。”吳子煦裝作沒聽見地轉移了話題。
孔月秋嘆了口氣,兩個都是自己生的孩子,即使她和前夫離婚,她也希望孩子們之間是可以手足友愛的。
吳子煦拿著新書很高興,當他打開第一頁時,赫然映入眼簾的一句話讓他霎時滴下了冷汗。
“親愛的弟弟子煦,我們很快會再見的——想你的哥哥子熙”
媽呀!這是新一輪噩夢的預告嗎!
吳子煦根本不敢往下想,全身上下的寒毛都在收到這句話后進入了備戰狀態。
陸地的情緒依舊低沉,做完作業后時天色已經進入了深夜。
他駝著肩膀,毫無生氣地走進廚房想煮個面吃,剛還沒吃上幾口,就發現吳子煦這小子抱著枕頭站在了他面前。
“我今天沒心情陪你睡。”陸地難得鎮定地吃著面,不理會吳子煦那可憐兮兮的眼神。
“那我陪你睡吧。”吳子煦現在的心情有些說不出的忐忑,深怕自己一閉上眼,便是吳子熙那張可怕的臉。
“不用了,謝謝。”陸地三下五除二地吃碗面,洗了鍋,略過吳子煦回房。
“哥…”吳子煦這聲音輕得像羽毛似的,也像是再做最后喚起陸地心軟的掙扎,可陸地今天確實沒什么心情,畢竟夢中情人跟人跑了,他也算了半失戀了。
“晚安。”陸地毅然決然地把吳子煦拒之門外。
吳子煦遭遇到了他陪睡生涯的第一個滑鐵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