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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是黝黑的,蘇淺的眼眸是明亮的。
從懸魂梯下來,蘇淺便一直行走在這黑暗的道路上,沒有光,只有蘇淺自己孤靜的腳步聲與手上的劍光。
什么時候開始學武的呢?
蘇淺的思緒有些飄遠。
煉心路。
聽起來倒像是一條什么了不起的道路,但是正如少年蘇淺所形容的那一句話,這看起來的確就是一條幾十里長的崎嶇山路,四周多是密林罷了。
“煉心路,是每一個羿懾門弟子都要走的必經之路。雖說起來倒像是一個了不起的道路,但其實不然。每個宗門都會有一條類似入宗弟子的試煉的道路。比如天淵道宗叫做登天途,佛宗叫做緣法徑,至于武宗便是真正的煉心路,我們這條煉心路不過是仿造而已,遵守本心即可過?!?p> 年輕白衣男子邁步跨過石碑,轉過頭對著少年蘇淺輕聲說道。
然后少年蘇淺便眼睜睜望著這個年輕白衣男子消失在了他的面前,就這么突兀憑空消失。
相比少年蘇淺臉上錯愕的表情,他身旁的白衣少女的表情就顯得平淡許多,只是她的顰眉微皺,低眉不悅望著跟在蘇淺身后的黝黑少年。
的確,在無名之地這個地方,一個資質平平無奇的人是沒有資格踏足的。
比如這個黝黑少年。
“蘇淺哥哥!你還記得我嗎?”黝黑少年抓住蘇淺的胳膊搖晃,明亮的眼眸含著一絲狡詐盯著蘇淺問道。
黝黑少年年紀稍小,可心思卻十分活絡,他自然看出蘇淺似乎與那羿懾門年輕白衣男子有點關系,所以現在緊緊抱住蘇淺,說不得還有一絲入宗的希望。
羿懾門雖然只是武宗附屬十宗,但同樣也依舊是從天淵東域漂洋過海偷渡過來的黝黑少年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記得……吧?”
少年蘇淺有些不太確定,他的腦海里似乎現在是一片茫然,他只記得師父將他帶到海上,穿過一層又一層海上迷霧,之后便是什么都記不清,只有年輕白衣男子在岸邊等著自己,而他看誰都是隱隱面熟,又是隱隱陌生,初見不識,一提方才會有點記憶。
“我舅舅可是每次都給你家帶了好多好多東西!你爹病的時候,還是我舅舅馱回來的!”黝黑少年見蘇淺似乎有些記不清事情,心中不由舒了一口氣,明亮的眼眸望著蘇淺,心中卻不停編造著謊言。
“是嗎?那多謝伯伯之前的照顧?!?p> 少年蘇淺點了點頭說道,正準備邁步走進這石碑后,忽然感覺手臂上的重量加重,不知什么時候另一只手卻又被搭上了那位白衣少女。
“你…也是哪位叔伯阿嬸的侄女?”
少年蘇淺面有猶豫,少女的眉眼的確有些相識,可卻不知道從哪里見過。
忽然間,蘇淺腦海中忽然浮現一只眉清目秀的白蛟,僅出現一瞬,便消散在他腦海之中。
“我……”
白衣少女咬著粉嫩的嘴唇,嬌小的面容有嬌羞,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
黝黑少年在一旁卻有些看的癡了。
他何時在漁村內見過這樣的女孩,哪怕是附近的城落也沒有見過這樣的有著如同雪皚山脈覆蓋的白雪一般的肌膚,眉眼就像天上的月亮那般明亮好看,一顰一笑都仿佛初春見到的第一朵鮮花那般嬌艷。
但黝黑少年也清楚這個白衣少女一定不是他所能攀得上的,但那突如其來的歡喜與朦朧的感覺淹沒了王千喜的一絲理智。
萬一呢?
“好吧,最近我的記憶力可是越來越不行了?!?p> 少年蘇淺無奈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抬頭便邁步走進了石碑后那條崎嶇山路。
當少年蘇淺兩只手分別帶著一個少年與一個少女走進石碑后時,那布滿青苔的石碑突然散發著奇光。
光芒漸顯,青苔畢露。
石碑上的羽風山三字格外的顯眼明亮。
羽風山有一座聳天山峰。
山峰上有許多樓閣林立,其中一座樓閣里的大廳內站著一位鶴發童顏的老人。
“今日并不是門內廣開收徒之日,為何羽風山的入門煉心路卻突兀開啟?”
老人撫須揮手。
一塊巨大的銅鏡浮現在樓閣外的庭院半空上。
其中蘇淺與白衣少女的身形顯露其內。
老人面露笑意頗為欣慰說道:“想不到伊魅終于要走一走這煉心路,不知她這白蛟之心能在這煉心路創造怎樣的記錄!”
接著老人的笑意收斂,指尖一彈,銅鏡境面掀起陣陣波紋,年輕白衣男子的面容整個浮現在銅鏡上。
“該死!為何讓葉瑯的萬清瞳受損了?!”
老人長須飛舞,顯得是極其生氣,但緊接著他似乎又是在銅鏡之中看到了什么,手指再彈,銅鏡鏡面波紋四漸,分出三道小銅鏡,分別對應著黝黑少年王千喜,白衣少女伊魅,還有同樣外貌顯得稍大,其實年齡略小一點的少年蘇淺。
“哼,想必是這三人在路途中拖累了葉瑯?!?p> 老人暗忖,手掌微張,一根幻化的靈矢從他的兩指之間射入銅鏡之中。
這回并沒有在銅鏡鏡面上掀起波瀾,而是直接沒入銅鏡內部中不知去了哪里。
“李師弟。”
一道清晰的聲音從另一座山峰而起,隨后便有一道人影落在了這座樓閣庭院內。
“看來你已經知道有人來了?!?p> 說話這人是一位兩鬢斑白的中年男子,他的手上還提著一個人,正是那羿懾門外門執事柳傾。
“不止如此,那葉瑯的萬清瞳已經受損!”
老人朝著兩鬢斑白中年男子微微一拱手,算作施禮,隨后恨聲說道。
“柳傾已經將此事稟明給我,據他所言他也不知葉瑯的萬清瞳究竟是在何時受損?!?p> 中年男子手心倏放,柳傾便跌坐在地,頭也不敢抬望著那位長須老人。
這位長須老人既是羿懾門內門長老,同時也是羿懾門的執法長老,門中刑法門規皆有這位長須老人一言所定。
“按理來講,疏忽職守,你應被革除宗門,流放于海外?!?p> 長須老人面容不怒自威,聲音雖不大,但在柳傾耳中卻如同雷霆之音。
柳傾正要跪地求饒之時,忽然注意到了執法長老說的那句按理來講,一時間動作僵在半空中,莫不是這事情還有什么轉機?
“但此次下山出海葉瑯竟然能尋到那白衣少女伊魅,白蛟之心,你應也有功?!?p> 柳傾心中一喜。
“可畢竟是萬清瞳受損,這件事是天大的事,所以取回你外門執事一職,繼續去當個煉體境的外門弟子吧?!?。
柳傾心中漸冷。
外門執事最好的好處便是能享用門中發放的丹藥,他就是靠著丹藥硬生生堆上煉體巔峰,碾壓眾多煉體外門弟子的。
而在羽風山山腳下。
當少年蘇淺邁步走進石碑的時候,仿佛穿過了一層空氣中透明的墻,奇香在蘇淺鼻尖流淌,腦袋微微有些迷糊,然后身前的場景在不斷變化,草木紛飛,溪水倒流,變幻莫測,就連兩只手分別挽著的黝黑少年與白衣少女都不見了。
“喂!”
少年蘇淺對著前方喊道,除了樹木移動的簌簌聲,再也沒有任何聲音。
少年蘇淺心中不知為何想起那位白衣少女,也不知心中竟然會對白衣少女的安危感到心憂,走路的步伐有些急促。
被蘇淺僅掛念一瞬間的白衣少女此刻正漫步走在密林之中,腳懸于地面一寸,看起來像是走在地面之上,其實卻是行走在空中。
“雕蟲小技?!?p> 白衣少女對于身前的一切幻化都嗤之以鼻,這種東西在她的眼里仿佛就是像難登大雅之堂,粗痞不堪的玩具一般,幼年她所闖過云霧形成的幻境都比這所謂的煉心路要好上許多。
不消片刻,白衣少女便已經走出了這片幻林,真正的能看到通往上山的路。
但卻有一個十分大的巖壁堵在了路中央,巖壁上還站著一個身形龐大的白猿,年輕白衣男子葉瑯正站在巖壁下,抬頭仰望著這只白猿。
“你可以過去,他們不行。”
白猿俯視著白衣少女伊魅悶聲口吐人言說道,目光掃了一眼身旁的葉瑯,不由得心中一悸,不敢再多看那白衣男子一眼。
“他們人呢?”
葉瑯注意到了頭頂白猿的目光,轉過頭看到了白衣少女,開口詢問道。
白衣少女神情冰冷,沒有正眼望著葉瑯,而是目光望向了密林之中。
那個黝黑少年王千喜此刻正瑟瑟發抖蹲在原地不敢動彈。
不同于白衣少女的閑庭信步,也不同于蘇無的沉靜自然,在王千喜的眼中這座密林里移動的樹木都像是一只只齜牙咧嘴的野獸,被鐵索拉扯著。
若是普通的野獸,王千喜自然也不會這般驚慌發抖,不敢動彈,畢竟再怎么他生活在漁村也算是經歷過驚濤駭浪的漁村,大風大浪都見識過,還有什么可怕的。
可這盤踞在樹上的野獸,皆是身如獸軀,臉如人面,足如蟲肢,張牙咧嘴,分外怪異,嘴里呼哈的全是灰色的霧氣,其音宛如野貓凄厲分外刺耳。
王千喜何曾見到過如此怪異地野獸,本就是年齡不大的少年,被這些奇怪的景象一驚,便原地不敢動彈。
“你繼續呆在這里,這些妖怪等會便會啖你肉,吸你血,讓你痛苦的死去,你想活下去嗎?”
王千喜的耳畔突然出現一道聲音。
這個聲音與當初在天淵東域漁惑出現在王千喜耳畔的聲音一模一樣。
也是這個聲音蠱惑住王千喜,讓他沒有忍住誘惑,偷偷登上了出海的大船。
“你究竟是誰?!”
王千喜意識到這個聲音在不停的蠱惑自己,但眼前發生的事又不得不讓王千喜去倚靠這個聲音。
“我是誰?我是來幫你的人,幫你完成你想要的一切,幫你完成你心里欲望的人。”
這個聲音雖聽起來十分虛弱,但一字一句說的十分清晰。
就像是從王千喜心底發出來的一樣。
“我沒有什么想要的?!?p> 王千喜的聲音變得低落,眼前的場景變化讓他逐漸認清了現實。
每個小孩都有個夢,能上天下地,穿云踏海,變成話本里描寫的仙人那樣,千里之外,一劍取人首級。
王千喜自然也不例外,他也去過那些天淵東域宗門的入門考核,但無一例外,哪怕是附近城落的幫會這種連三流門派都稱不上的考核,王千喜都通過不了。
王千喜的身體跟普通人一樣,他的心甚至還要比一些普通人要膽小懦弱,但他把這些膽小懦弱都裝在心底,讓自己的表面看起來比較強大,欺壓弱小這種事是最能彰顯他強大的體現。
“你想要變得強大,你想要那些瞧不起你的宗門弟子要高高仰望這你,你還想要..那個白衣少女....”
這個聲音說到最后變得詭譎起來,帶著一絲奇怪的旖旎味道。
王千喜臉色漲紅,只是在黝黑的膚色下并沒有看出有什么不同。
“你滿口胡說八道,我不想!”
王千喜突然站起身朝著四周吼道,一時間倒忘了身處怎樣的環境,纏繞在樹干上人面獸軀的怪物瞬間朝著王千喜涌來,密密麻麻,鋪天蓋地,腥臭的氣息瘋狂涌入王千喜的鼻尖,令王千喜不由得自嘔。
“來,將你的身心給我,我來替你解決這些惱人的東西,引領你走向正確的道路?!?p> 聲音帶著誘惑,不斷引誘著王千喜,而王千喜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感覺體內忽然涌現了一股力量,眼前駭人聽聞的怪物也不再那么可怕了。
原本慌亂的王千喜變得鎮定下來,耳邊卻始終縈繞著那道聲音。
就像是魅人心的妖魅,蠱人心的魔音。
就在王千喜猶豫不決的時候,體內那股力量突然就衰弱下去,已經就到眼前的怪物莫名的憑空消失,樹木還是樹木,花草還是花草,天空還是那般晴朗。
那道聲音也突兀的消失,不再縈繞在耳邊。
“呼...”
王千喜拍了拍胸脯,有些后怕,他差點就回應了那道聲音,但不知為何腦袋中青光一現,讓自己遲鈍了一下,等自己反應過來,什么都已經消失了。
“原來一切都是幻覺嗎?”
王千喜撓了撓頭,似乎有點理解了這煉心路究竟是個怎么回事,原來都是幻覺啊,那就好辦了。王千喜濃厚的眉毛舒展,便大步朝著密林深處走去。
沒走幾步,王千喜便看到了一間竹屋。
竹屋外野藤橫結,數桿幽竹綠依依。
只是竹屋的臺階上布滿了青苔,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竹屋門匾半落隱約可看出是什么軒。
之前受到了驚嚇的王千喜有些不敢走進這竹屋內,生怕又出現什么怪物,只是這間竹屋又恰好在山路之間,若說著竹屋與煉心路沒有什么關系,王千喜自然是不會信的。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灰蒙蒙淅瀝瀝下起了綿綿細雨,散落在這片山林間。
起初雨聲并不大,其后卻大雨傾盆,瓢潑大雨壓彎了花草樹木的細腰。這一下,便不由得王千喜在細想什么,急忙躲進了竹屋避雨。
咯吱咯吱。
木門傳來了破舊尖銳的聲音,一抹清灰撲面而來。
王千喜拍了拍迷住眼眸的灰塵,這才看到竹屋內的景象。
竹屋內側有一床榻,覆蓋在床榻上的淡黃色的帳幔被半掩竹窗外風聲吹起,露出帳幔內一位身姿妖嬈的身影一閃而過。
竹屋外側是一張桌子。
桌子本無任何稀奇,可桌上擺放的東西卻讓人不得不張大了眼,一柄泛著金光的龍紋弓,還有一本古樸的書籍靜靜放在桌上。
其中這間竹屋的裝飾皆是由黃梨木紫金竹所制,且不說造價幾何,光是竹墻上掛著那張栩栩如生的雙龍戲珠圖,都至少價值千金,更不要說屋內的其他東西。
“公子,不知因何事來妾身寒舍?”
足尖從帳幔中探了出來。
王千喜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手足無措指了指門外的大雨,滿臉漲紅結結巴巴說道:“外…面有…大雨,所以我…進來…躲一下,不…知道…里面…還有人,我…以為…”
“噓。”
“雨聲有點大呢?!?p> 與此同時,少年蘇淺卻也已經走出了這座幻林,看到了攔在路中央的巨大巖壁和白猿,也看到了葉瑯與白衣少女二人。
“他還沒出來?”
少年蘇淺眉頭輕皺,他以為他才是最后出來的那一個人,畢竟他在竹屋那里的確是耽誤了一點時間。
從少年蘇淺邁入幻林之時,自然也遭受了王千喜所看到的一切,只是年幼如同一張白紙的蘇淺,并不知道那竹屋里是什么,當發現是幻覺后,少年蘇淺還十分禮貌得道了聲別。
羿懾門的這條煉心路無非就考驗門人三問。
一問,對妖物鬼魅是否懼?
二問,對世間欲望是否堅?
三問,則是根骨是否出色。
幻林心魔便是人心恐懼,林中竹屋便是人心欲望,而這座橫在道路中央的巖壁便是人之根骨。
按照羿懾門的叫法,密林叫做心幻林,竹屋叫做風月軒,而這巖壁也有名字,叫做毅離墻。
有很多人過了前面二關,卻在這最后一關倒下了,哪怕有足夠的毅力,但是沒有上好的根骨,這座墻也是無法爬上去的。
這座巖壁乃是用金剛巖石所致,由天淵北域天匠府煉制而成,再運至東域海邊,穿過無邊大海,立在此處。它的作用便是根骨越好則能攀爬越高,根骨越低則攀爬的高度越低。
“他出不出來倒也無妨,我們現在需要的是離開這里?!?p> 葉瑯說道,目光望著毅離墻頭的那只白猿,這只白猿乃是羿懾門的護門獸,紅頭白腳,身形巨大,能口吐人言,傳言乃是千年前離開天淵的那只兇獸朱厭的后代,至于是真是假,并沒有太多人思量。只是葉瑯卻清楚,這只白猿之所以能口吐人言,只不過是從小被門中師叔伯口訓人言罷了。
畢竟這只白猿現如今成了羿懾門的護門獸,為羿懾門所用,來歷自然也越高深莫測越好。
“我記得沒錯的話,這煉心路似乎并不需要你出來?!?p> 葉瑯語氣平靜,言語中對于這只白猿沒有絲毫尊敬,哪怕這只白猿是一只罕世奇獸。
無名之地亦稱混虛之地。
這里有各種奇怪的動物。
能聽人言,說人語的動物被叫做通靈境。
能口說人語并且按照武學功法修煉的被叫做精怪境。
不止混虛之地的動物有境界劃分,混虛之地的武宗境界亦有劃分為武夫境,武士境,武師境,武宗境,武道境,登武境,心武境,合一境,無雙境,天人境。與天淵江湖劃分不同的是,天淵武境只有偽宗師境,宗師境,通武境,心武境,合一境,無雙境,天人境。余下皆以一流高手,二流高手,三流高手,與不入流武者而稱。
而混虛之地的武宗僅有一人為無雙境,便是宣稱閉死關的武宗太上長老。
就連武宗宗主不過是合一境巔峰罷了。
至于天淵道宗的境界便有些玄乎,初為筑基境,后為聞道境,聞道便是神動境,神動方可入太虛境,太虛之中有青靈,便是青靈境,青靈得見玄靈,便是玄靈境,玄靈入靈虛境,便是萬物歸墟,歸墟境。
此為道宗九境。
佛宗九境為空明境,初窺境,見佛境,心劫境,佛心境,涅槃境,金身境,化佛境,真佛境。
此為佛宗九境。
可天淵江湖僅僅只流傳著這樣境界的傳說,卻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一個道宗門人與佛宗門人論境。
久而久之,便沒有人再把這件事當真。
至于最后一個,那便是魅血閣。
也是唯一一個不在天淵五域之中,卻有其傳說的門派,魅血閣的門派位置在混虛之地的最深處。
常年迷霧彌漫,土地皆是寸草不生。
魅血閣的第一境為開魔境,后為魔嬰境,魔嬰境便是魔劫境,魔劫境后方才有心魔境,心魔境后須離魔,乃成離魔境,離魔之后才可墜入魔淵,成就魔淵境,魔淵境出后便是真魔境,真魔境后便是天魔境,最后一境便是那魔神境。
關于魅血閣的傳言很多。
不止在天淵五域之中,就連方外之地與混虛之地都廣為流傳關于魅血閣的傳言,魅音環環耳,魔心漸生,血蒙雙眼,可入魅血閣。
除了這些,混虛之地卻特殊有一地。
此地名為瑾,受天淵皇室所封,可為藩國。
瑾國僅有三十六城,卻亦有三十六座學宮,其中最大的學宮便是瑾地都城中的稷下學宮。
善養浩然之氣。
別看瑾國書生居多,但封禁魅血閣的四禁之一的天火嶺便由這些學宮學士來看管。
而且瑾國除了學宮多,醫士也多,三十六城中又有十二城皆有醫館醫士,就連瑾國王君的御用太醫都時常行走城坊市間,為平民所醫治難疾。
不求道,不信佛。
只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城其意。
故而瑾國不僅在混虛之地別樹一幟,同時也吸引著方外之地與天淵五域一些書生醫士跋山涉水,翻山越嶺前往混虛之地,來到瑾國。
浩然之氣,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于天地之間。
但沒有人知道混虛之地有多大。
也沒有人知道混虛之地里面到底有什么東西。
...
“羽風山本就是我所守護之地,我想去哪就去哪,與你這小輩沒有半點干系,你也無資格。”
白猿抬手欲拍起這個對自己言語不敬的年輕白衣男子,但看到這個年輕白衣男子清澈眼眸中的傷痕猶豫了一下,如小山丘一般的巨掌停滯在半空中。
白猿低吼一聲發泄著不滿。
一道傴僂的身影從眾人身后密林中緩緩走了出來,這道傴僂的身影手上還提著一個人。
“王千喜?”
少年蘇淺眉頭一皺,從密林中走出的這人臉黃肌瘦,背后卻背著一柄與他身材極為不符的大弓,他手上提著的那個少年顯然就是與他一同進入密林的王千喜,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昏了過去。
“張師伯。”
葉瑯低頭道。
是少年蘇淺倒是第一次看到葉瑯對一個人低頭,不由得又多看了幾眼這個面黃肌瘦并不出彩的中年男子,誰知那中年男子忽然側目,眸含精光刺的蘇淺雙眸有些生疼。
“你,好自為之?!?p> 中年男子平靜說道,身形一閃,便原地攜著王千喜消失不見,獨留一頭霧水的蘇淺。
白衣少女若有所思抬頭看著少年蘇淺,又抬頭望著山頂,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
“師兄,這兩人頗為奇怪。”
羽風山內,群峰之中,庭院之上。
老人手指輕點另兩枚銅鏡,兩枚銅鏡中的人影逐漸放大,正是蘇淺與白衣少女二人。
接著銅鏡中的場景逐漸后退,回溯到兩人剛入幻林的時候,白衣少女剛抬起腿,銅鏡中的畫面便定格住。
“這少女的腳足懸空,且心幻林之中幻化的妖魅對她不起任何作用,由她心中幻化的心魅也沒有變化出來,看來她的白蛟之心已經被人教導過?!?p> 老人指尖連點,白衣少女所在的那枚銅鏡又接著衍生幾枚小銅鏡,小銅鏡內顯現的正是心幻林中的場景。
“其實還有一種可能?!?p> 中年男子站在庭院之中,聆聽著長須老人所言,又望了幾眼懸在頭頂的銅鏡說道。
“師兄請講?!?p> 長須老人拱手側聽說道。
“這瑚魅樹壞了?!?p> 中年男子緩緩說道。
長須老人一愣,面色浮現一絲猶豫道:“這觀天鏡,風月軒,心幻林,除了毅離墻都是從靈寶宗買來的,其他三物都正常,為何獨獨這心幻林中的瑚魅樹壞了?”
中年男子一直負在背后的手抬起,指著頭頂的銅鏡,只見浮現蘇淺畫面的銅鏡分出幾道小銅鏡,銅鏡之中顯現的也是心幻林的場景,其中有一枚銅鏡浮現的是風月軒竹屋。
“你瞧得出這人可有什么不對勁?”
長須老人聽到中年男子的詢問,目光放在剛才分離的銅鏡之中,眉間緊鎖,銅鏡中的畫面不斷前進后退,最終輕嘶一聲道:“這人哪里都不對,卻又哪里都對?!?p> “何解?”
中年男子嘴角浮現一絲笑意反問道。
“他步入心幻林中,妖魅雜生,心念顯行,瑚魅樹亦幻化出他的心魅,這一切都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他對于妖魅視若無物,而瑚魅樹顯化的心念卻是一團迷霧,這乃我羿懾門立宗,用這瑚魅樹以來便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并且他進入風月軒之時,美色無動于衷,財寶無動于衷,法寶秘籍亦無動于衷,就像是一個清心寡欲的道士與一心敲鐘念佛的和尚一般。七情與六欲,我在他身上不見半分有?!遍L須老人撫須搖頭道,隨即指尖對著虛空一點。
銅鏡一現,鏡中浮出風月軒。
此時風月軒中浮現一道道旖旎之景,而旖旎之景的主人卻是那王千喜。
“相反這個少年倒是正常許多,心有恐懼,眼含貪婪,見欲忘事,像是元初上大部分人一樣,但不知為什么張師弟卻選擇了這個普通卻又不能再普通的少年,沒有天賦悟性也就罷了,連基本的毅力恒心都不曾在他身上有半點體現。實屬讓我有點疑惑,或許這個少年還有我不曾注意到的地方?”
“師弟你想的太多了,瑚魅樹壞了,這三個人也不過只是尋山拜門之人罷了,。”
中年男子朗聲笑道,一揮手浮在庭院半空的銅鏡全而消散,再一瞬間來到了長須老者身邊,不知中年男子附在長須老者耳畔說了些什么。只見長須老者面色忽然凝重,雙手結印將這座庭院納入一道金色的光圈內。
許久,金色光圈才緩緩消散。
庭院內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白衣少女望向山頂的目光收回來,轉頭卻發現蘇淺與葉瑯正直愣愣盯著自己,不由得心中一驚。
莫不成我有什么異狀被他們發現不成?
正當白衣少女想入非非的時候,突然鼻尖涌來一股腥臭之氣,白衣少女下意識瞳眸瞬間變成豎瞳,眼角寒霜之氣蔓延。
“臭猴子!離我遠點!”
好在即將失控的一瞬間,白衣少女還是控制住了自己,一手將這只白猿甩飛了出去。
錯愕。
凡事在場臉上的神情皆是錯愕。
要知道這白猿可不是那種幾丈高的白猿,而是真正的身比半山高,手若山丘寬的白猿奇獸。
竟然被一個小姑娘單手甩飛了出去?!
葉瑯不禁思忖該不該用萬清瞳看一看這個白衣少女的身份。
“好你個小姑娘趁我不注意竟然偷下黑手!”
一道黑影鋪天蓋日從天空躍過來,在即將把蘇淺三人壓成肉餅的時候,卻硬生生在半空停住,墜落在離蘇淺不遠的地方,
“自己軟弱無力倒還怪起…人起來了?!”
白衣少女抬眸叉腰,得意昂起小腦袋,格外瞧不起這只白猿。
輸就是輸,贏就是贏,哪來這么多借口。
“嘿,小姑娘還真當我教訓不了你不成?”
剛落地的白猿瞧著白衣少女叉腰模樣,不由得氣笑了起來,剛才只不過一時走神便被她丟了出去,連力氣都沒有用幾分。
只見白猿手指虛彈,一道耀眼的白光從他手中激射而出,射在白衣少女身上,將白衣少女轟進密林之中,不知轟斷了多少根樹木。
葉瑯神情一變,余光望向蘇淺那邊,見蘇淺的臉色仍然是一片茫然震驚,葉瑯這才舒了口氣。
“庚金之體?你這女娃娃怎么有了白蛟之心,還會是庚金之體?!”
黃塵漫天,樹木坍塌,銀發男子眉頭一挑,原地留下一道極深的劣痕,人已經來到白衣少女身邊。
黃塵掩蓋之下,白衣少女豎瞳冰冷而立,臉頰上覆蓋著片片冰冷厚重的鱗片,寒霜附在白衣少女周遭地面,草木皆凝結成霜。
“臭猴子以后有你好受的?!?p> 白衣少女調整了一下心態,指尖連點幾下胸口,一陣金光縈繞在白衣少女的身軀上,接著嘴角溢出猩紅的鮮血,抬眸之時白猿蹦到了剛好來到了白衣少女伊魅身邊。
白猿一臉不可思議望著被自己轟趴下的白衣少女,還有縈繞在白衣少女身上的金光。白猿為了印證心中猜想,抬起手慢慢靠近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的眼神冰冷望著白猿靠得越來越近的毛手,就在白衣少女即將要發難的時候,白猿的手指離白衣少女身軀僅一寸的時候停了下來。
白猿兩只巨大的白猿指,已經能感受著指尖傳來的陣陣刺痛感覺,銀發男子才敢肯定這的確是庚金之氣。
只是……
庚金帶煞,剛健為最,極少出現在女子身上,怎么現在一個女娃娃倒出現了這種體質?
白猿不再多遲疑,高大身軀重新立于地面,單手高高抬起,似乎在舉天。
虛空泛起一道道漣漪,波紋四散,虛空就像是出現一個碩大的破洞,日月星辰臨天,夜幕星河遙掛。
然后白猿用小拇指將白衣少女掛在手上,縱身一躍便跳出了這片天地之間。
隨著白猿不見,這片天地逐漸的消散,隨著月光漸漸傾斜,葉瑯與蘇淺二人這才真正的算是出來了。
“羽風寶鑒,是讓靈寶宗的人來這里以白猿山魄為靈,再以幾件玄兵為眼,制作的寶鑒,歡迎來到羿懾門?!?p> 葉瑯側身對著臉上浮現愣然的蘇淺說道。
漫天星辰之下,群峰閃爍著奇光,夜幕遙掛的星河更是隱約能看見有人影。
群峰若星。
這些高聳的山峰,就像是夜幕上掛著的璀璨星辰,每一座都散發著讓人側目的光芒。
有人行走在山峰之間,有人頓足在夜幕之中,群光飛舞,星光繚繞。
“葉師兄。”
一聲恭敬的聲音打斷了少年蘇淺仰頭的瑕思。
山腳下有一條蜿蜒向上的道路,左右兩側各立一位身穿與葉瑯同樣青藍長袍的弟子,背上背著長弓。
與葉瑯不同的是,他們背上還有箭袋,箭袋之中有幾支泛著烏黑光澤鋒利的箭矢,腰間還懸掛著一柄精美短小的匕首。
“他雖也過了羽風寶鑒,但是不能與葉師兄一起去震天峰,須先前往龍舌峰,根據自身體質,天賦,根骨,再看各峰長老們是否將他收為峰下,有了宗門身份,放可才能在門內行走。”
左側那名青藍長袍弟子娓娓道來,絲毫沒有因面前的人是掌門親傳弟子便有半分語怯。
“好?!?p> 葉瑯平靜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蘇無,便踏步離去,身如箭矢,一步百米,不見蹤跡。
“葉師兄這好像是快要到武宗境了?!”
右側那名青藍長袍男子有些激動,搖晃著另一人的肩膀說道。
“葉師兄這天賦…果然無人能及,他應是門內千年以來最快入武宗境的人了吧?!?p> 左側青藍長袍男子臉上浮現一絲敬佩與無奈,這樣的人真是讓人絕望。
“賀曉,你馬上就武士境了吧?很快也不用跟我一起守山門了,若我在十八歲前還沒突破武士境,恐怕也要被驅逐去外門了?!?p> 被叫做賀曉的男子點了點頭,隨后寬慰道:“陳思,破境這一事本就急不來,你如今離十八一限還有三年,三年接受試煉,試煉若不過,也須被留在龍舌峰,三年再不過,才會被驅逐回外門。而且只要不流放于海外,并無太大事?!?p> 賀曉與陳思兩人聊的倒是歡快,反倒是把蘇淺擱在一旁晾了許久。
少年蘇淺倒是絲毫不介意,繼續仰頭觀望著剛才未看完的星辰群峰,不知為何腦海中忽然浮現一句話。
眼為日月,發為星辰,頭為昆崙。
這句話來的蹊蹺,去的也蹊蹺。
未等少年蘇淺深思,這句話便從他腦海中消散,再也思索不出任何痕跡,以至于蘇淺原地埋頭苦思許久。
賀曉在與陳思交談的時候,余光一直注意蘇淺,本想著蘇淺會有不耐煩,或者拂袖而去,又或者強闖山門的舉動,誰曾想他就仰頭看了一會天空,又低頭一直看著地面,不知在做些什么,連上前詢問的舉動都不見半分。
“賀曉,我們還晾著他嗎?龍舌峰那邊聽說還有長老在等著。”
陳思眨了眨眼,聲音瞬間小了幾分對著賀曉說道。
他二人自然不會無緣無故便將蘇淺平白晾在此處許久,畢竟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今日也只是初見。
奈何震天峰的聶師兄過來了叮囑了幾句,剛才又見同峰的葉師兄也并未對這人露出什么好感,于是他二人本著不得罪的人的想法,硬生生晾了蘇淺半個時辰。
“差不多了,等他走過去也會耽誤時辰,那邊自會有龍舌峰的長老懲戒他?!?p> 賀曉回應道,接著與陳思兩人便讓開了身子,示意蘇淺可以上山了,其實賀曉還留了一個心眼,若蘇淺體質根骨頗好,還是能勉強趕到龍舌峰。
沒想到埋頭的少年蘇淺卻還是低頭站在原地,絲毫沒有看到賀曉與陳思的動作,也沒有半分緊迫感。。
賀曉有些哭笑不得。
這個人究竟是來干嘛的?不是入門為徒的嗎?
只是他沒想到他二人的喧雜議論聲并沒有提醒到蘇淺,反而少年蘇淺漸漸地有些困了,眼皮止不住的上下打架,最終還是沒有抵擋住這股睡意。
潺潺流動的溪水帶動著一葉扁舟。
“老先生,這是哪里?”
眉清目秀,麻色衣衫的少年蘇淺靜靜看著面前的老人說道。
蘇淺面前兩鬢微白的老人微微一笑不做言語,手指輕指一塊黑子憑空出現在棋盤之中。
“喝茶。”
蘇淺舉起面前的茶杯一飲而盡。
老人雙目慈祥的盯著棋盤,仿佛滿棋的黑子之中另有其人執白子對弈。
“已死之人還在乎關這幾天?”
不知從哪冒出兩青衣稚童,一人手里端著引人注目的紫金壺,一人嘴里嘟囔語道。
那端著紫金壺,扎著兩條辮子雙眼清澈明亮的稚童連忙小聲道:“噤聲,噤聲。”
另一個面貌雖清秀但眼角之間帶著戾氣的稚童撇撇嘴沒有繼續說話,恭順著低著頭將未喝完的茶水不知倒往何處,端著紫金壺的稚童唯唯諾諾的將茶水續上。
蘇淺下意識的想接過茶水,卻突然眼前一花,茶杯已經到了木桌之上,少年蘇淺嘆口氣轉過頭望著波光粼粼的河流與對岸綠蔭蔥蔥的綠樹,猛的往茶杯上一抓!
終歸蘇淺還是有些脾氣。
只是又抓到了一團空氣。
茶杯還是在桌上,而自己的手也在茶杯之上。
雙目清澈的稚童想輕輕開口,卻又閉嘴不言。
眼角戾氣的稚童嘴角上揚,面帶譏諷。
老先生依舊盯著棋盤不語。
太陽已經當空照,對岸的柳樹也有些垂怏,而這艘木舟卻不知順著溪流要去往何方。少年蘇淺見面前三人無動于衷,索性直接趴在木舟之上瞇著眼望著太陽,也許是陽光過于溫暖,也許春風讓人迷醉,少年蘇淺漸漸睡意朦朧,堅持片刻便睡著了。
老先生微微抬頭,目光放向遠方。
隨著一道七彩虹光一掠而過。
場景再回到了之前。
蘇淺像一個局外人默默看著。
潺潺流動的溪流,一葉扁舟飄蕩在溪流之上。
直到一聲鶴鳴,一道波紋,一只白鶴,一篇書信從空中飄落到一葉扁舟,一桌棋盤之上。
溪水漂流不定,岸上白雪宛如白玉。
....
“已經堅持不住了嗎?”
思緒飄忽的蘇淺指尖滲出幾滴血珠,疼痛刺醒他有些昏沉的大腦,感受著體內逐漸枯竭的氣息,輕嘆一聲。
身形一晃,在這黝黑的通道中,只留下殘影與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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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軒若雨
猶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寫這一章,因為這一章帶有玄幻色彩。之所以寫一章的緣由是因為畢竟投稿投的是武俠幻想,終歸是要有些幻想,便想了這個章節,設了這個無名之地,又稱混虛之地,混沌,虛無。 所以如果有于這些新元素不滿意的讀者,我這里先說聲抱歉,畢竟還是想在傳統武俠上再加些新元素,感謝大家理解。 謝謝大家支持。有推薦票和收藏可以麻煩幫忙點一下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