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躲避尷尬,劉牧正跟著家丁們圍著劉家莊跑步,便看見了一個風塵仆仆的士子走進了劉家莊。
“請問各位,前面可是湯山腳下的劉家莊。”士子怯生生地問道。
其他家丁們繼續圍著劉家莊跑步,劉牧和楊大郎停了下來。
“沒錯,前方便是劉家莊。”劉牧還是有些警惕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士子,看年紀應該在三十歲上下,只見他穿著一身灰色的長袍,三捋美髯垂于胸前,按照時下的審美,那必然是妥妥的一個美男子啊。
士子一聽到了劉家莊,長舒了一口氣,那感覺就像唐三藏終于到了雷音寺一樣。
“學生張輔成,想要拜訪劉家莊的劉先生,不知二位可否行個方便,帶學生前去啊。”張輔成提了提背后的行囊,拱手說道。
張輔成,這不是張順找來給劉家莊的孩子教書的舉人嗎,沒想到竟然比張順說得早來了幾天,竟然弄得自己絲毫沒有準備。
劉牧展現了自己的主人身份,笑道:“哈哈,原來是張舉人啊,我便是劉牧。”
張輔成則是愣在了原地,他覺得自己被張順給坑了,在他想象中,劉牧應該是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智者的形象,哪知道竟然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還是劉牧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張輔成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
自己是個讀書人,最重要的什么,當然是讀書人的臉面,既然答應了張探花的事情,無論到最后多么的荒謬,自己也要做下去啊。
“學生張輔成,字惠仁,見過劉先生。”張輔成恭恭敬敬地對著劉牧鞠了一躬,然后從背后的行囊中掏出一封信遞給了劉牧,“這是張先生的薦書,請劉先生過目。”
張順果然心細啊,不僅跟自己提前說了一聲,為了有人假冒,還親手給張輔成寫了推薦信。
“薦書就不用看了。”劉牧拿過薦書,連看都沒看就放進了自己的袖子里,“既然是張順推薦來的,那就肯定錯不了了,趕緊回家去吧。”
回到劉家主宅,劉牧讓人給張輔成端了杯溫茶,張輔成看來是渴得不行了,也不在顧及讀書人的形象,一口飲盡之后,又要了一杯。
一會兒,楊劉氏已經做好了一桌豐盛的菜肴,劉牧率先入座。但張輔成則是站在一旁咽著唾沫,遲遲不肯入座。
“坐下,吃啊。”劉牧已經夾了一筷子了,發現張輔成還是傻傻地站在一旁,無動于衷,便催促道。
張輔成拱拱手,說道:“劉公子,學生初來乍到,沒做一件事情,公子如此款待,學生實在受之有愧啊。”
這張輔成果然是個實在人,我喜歡。
劉牧站起身,基本上是把張輔成摁在了椅子上,“吃,不吃飯怎么有力氣,明日就去我學堂教書。”
“那學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長途跋涉讓張輔成早已經餓的前胸貼后背了,一旦放開了,便狼吞虎咽,讓劉牧都不禁咋舌,竟然還有如此能吃的讀書人。
酒足飯飽之后,張輔成打了個飽嗝,劉牧露出一個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你都吃干凈了,本少爺就吃了幾口菜,壓根沒吃飽。
罷了罷了,初來乍到,多吃點就多吃點吧,劉牧起身,準備給學堂里的孩子們去上課了。
劉三按照劉牧的吩咐,給張輔成收拾了一件廂房。
等安頓下來之后,張輔成便悄悄地溜出了主宅,溜到了學堂旁邊。
張順十七歲便高中探花,這已經超出了張輔成的認知了。劉牧到底有什么樣的本事能夠讓張順恭恭敬敬的呢?
來到學堂外面,便看到劉牧正站在講臺上,在黑板上寫寫畫畫,孩子們則是拿筆飛快地將劉牧講述的知識記下來。
至于黑板上寫得奇形怪狀的符號和畫的規規整整的圖形,張輔成竟然一個都不認識。
坐在角落里的朱棣引起了張輔成的興趣,不是因為他身上的衣服比別的小孩兒華麗,而是他竟然敢打斷劉牧的講話,直接提問題。
敢質疑恩師,真得是大逆不道啊,劉牧總該出手教育教育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了吧。
劉牧接下來的表現則徹底讓張輔成懷疑人生了,他不僅沒有批評朱棣,反而表揚了他一番。
張輔成已經感覺到深深地絕望,自己不只是被張順坑了那么簡單啊,反倒像是羊入虎口啊。
翌日清早,張輔成忐忑不安地拿著一本周易站在劉牧身前,與氣定神閑的劉牧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人嘛?總是要有個第一次的。”劉牧反手拍了拍張輔成的胸膛,想要給他打打氣,結果弄得張輔成深深地咳嗽了好幾聲。
這也太虛弱了吧。
劉牧把張輔成推上了講臺,簡單地做了下介紹之后,便溜出了教室,將這片廣闊的舞臺留給了張輔成。
張輔成環顧了一周,并沒有發現昨天問問題的錦衣少年,便松了一口氣。
但他明顯高興過頭了,因為他剛講完一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之后,便有好幾雙手齊刷刷地舉起來。
昨天劉牧的課,他看了,知道這是要提問的意思。
沒辦法,張輔成只好硬著頭皮點了眼前最瘦小的一個孩子站起來。
“老師,這句話是說天的運動剛猛有勁,君子立于世,當像天一樣,艱苦奮斗,自強不息。”
學生的這句話說完,張輔成驚呆了,他沒想到一個看上去只有十歲左右的小孩竟然能將這句話理解的這般透徹,難道這就是張順口中說的,這學堂是一個化腐朽為神奇的地方。
但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張輔成愣在了原地。
“天也有陰晴,也有狂風暴雨,那是不是君子也要喜怒不定呢?”
這什么問題,張輔成從來沒聽說過有這樣理解易經的,接下來的問題更加五花八門,到了最后,張輔成只能站在講臺上,看著課堂上的孩子們在激烈的爭論著。
雖說童言無忌,但一些新奇的觀點倒是讓張輔成眼前一亮,頗受啟發。
于是乎,劉家莊上就出現了這樣一副奇特的景象,臨濠府的舉人每次上完課都會被一群孩子折磨地體無完膚,下午便將自己鎖在房間里。第二日一早,又像打滿了雞血一樣,跑到學堂里繼續受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