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顏自歸府后,無一日一夜不想著趙完寧,可奈何自己現在的靈力衰弱,無法使用靈術去找他,只能一天天地調理自己的身子,所謂調理,也不過整天睡睡覺,吃吃好,逗逗鳥,好不愜意。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靈力如何才能恢復。
她偶爾得空就去看望一下趙老夫人,往日里去,趙老夫人畢竟老了,面色難免有點憔悴。可今日去見她,她整個人容光煥發,像是梳妝打扮了一番。歸顏還想著她要去見什么人呢,果然,府里真就來了一位貴人。
“公主殿下。”趙老夫人身邊的百合向迎面走來的女子行禮。宇梓桐身著紫焰流蘇裙,頭戴寶藍孔雀吐翠吊釵,再加上她那雙惹人沉醉的桃花眼,真真是一朝公主的氣度。就連她旁邊的女人都一副大家氣派,可歸顏總隱隱覺得那人有點奇怪又有點熟悉。
趙老夫人也走上前去作揖行禮,宇梓桐連忙擔憂地扶起她的身子。
“老夫人不必多禮,您身體可好些了?”
趙老夫人起身對上她的桃花眼,笑著說。
“勞煩公主記掛,還專程來看老身。”說著便牽著公主的手坐到了堂前。
“您這是哪里話,鎮安王在外為宇朝征戰,我身為公主,自然要為他照顧好您,讓他沒有后顧之憂。”
歸顏看著一臉誠摯的宇梓桐不免覺得好笑:什么時候趙家的長輩輪到你照顧了?老夫人真的危險的時候還不是趙完寧一人在照料,那時你這公主在哪?現在他走了,老夫人好了,你倒學會來邀功了?真是…歸顏越想越氣,她本來就不喜這公主,如今又看到她這副做派,登時白眼翻得老高。
再斜眼去瞄公主卻發現那名侍女真也在望著她,她覺得不可思議,以凡人之軀怎么能看見自己呢?可再望過去時那名侍女只恭恭敬敬地站在公主身側,仿佛她們從未對視過一樣。可能剛剛看錯了吧,歸顏心想。
趙老夫人對這通話倒是很受用,一臉欣慰地笑到眼睛都瞇成一條線,可隨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放開了握著宇梓桐的手,轉過身去低頭嘆氣。
“唉,可惜我那癡兒不懂公主你的心啊,上次還在宴會上…唉,虧的公主大度沒有向我們計較,要不我這老臉真的不知道要往哪擱了。總之,是他沒有這個福氣。”
宇梓桐依舊揣著她那一雙人畜無害的桃花眼動情地說道:“不怪他,是我太心急了,可能這份心意對他來說也是猝不及防吧,我相信時間會證明一切的,到時候完寧自會明白誰是對他好的人。”
歸顏聽到宇梓桐居然叫“完寧”,心里頓時一萬句×××,這也是你能叫的?他可是本姑娘的!
趙老夫人果然又眉開眼笑的握住了宇梓桐的手,激動地說道。
“是了是了!難為公主你有這樣的心思,阿寧要是能娶到你,真的是他三生修來的福氣!你放心,我定不會讓阿寧辜負你的這番心意的,這也算是不辜負你母親對我的交代了。”
宇梓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臉上的潮紅若隱若現,看得人心里小鹿亂撞。
“對了老夫人,這是我特意為您請來的巫醫,名叫柔娘,她來自齊國,是當地有名的神醫,這幾天就讓她為您調養身體吧。”趙老夫人見這姑娘不過二十出頭,眉清目秀,蕙質蘭心,倒不像是個行醫多年的人。宇梓桐見趙老夫人懷疑的模樣,笑道。
“夫人可不要小看這神醫,我母親多年的骨寒之癥就是她給醫好的。”趙夫人與皇后乃是深閨密友,自然知道她那骨寒之癥的厲害,每每到了陰雨連綿或者寒氣逼人的季節就要發作,渾身之骨猶如萬蟻啃噬,疼痛難當,遍尋名醫也醫治無果。想不到如此疑難之癥居然被這么年輕貌美的姑娘給醫好了,確實對她另眼相看。
“哎呦,想不到柔娘姑娘這么年輕的女子居然有如此精湛的醫術,那我這身子骨就托付給姑娘照看了,也多謝公主了。”趙老夫人現在看宇梓桐是越看越喜歡。
“是,夫人。”柔娘謙恭地應道。
原來她是個齊國人,還是個醫者,這點歸顏倒是沒看出來,覺得十分詫異。她突然想起來禁殤不也是齊國人嗎?難怪剛才看她的言行舉止有點熟悉的樣子。
之后幾天,不知那柔娘用了什么方法,趙老夫人果然不再依賴湯藥,身體竟漸漸硬朗起來,完全不像是個生命做倒計時的人。歸顏三番五次想去領略柔娘的醫術,可總被什么東西擋住,她怎么也進不去先趙老夫人的房間。
又有一次,柔娘在為趙老夫人治病,歸顏被擋在門外,想進又進不去。她突然想起來可以叫禁殤來幫忙,她倒是要看看那個柔娘到底在搞什么鬼。
可正當這時,門打開了,柔娘從里面走了出來,歸顏被嚇了一跳,因為她看到柔娘的眼睛正不偏不倚看著她,她能看到她!
“你是歸顏姑娘吧?”柔娘清澈的眼睛笑得人心顫,可總讓人感覺她的言語里有一絲風塵。
“你能看到我?”歸顏瞪大了眼睛,對著柔娘左看看右看看。柔娘也隨著歸顏的眼神左轉轉右轉轉。畫面好不和諧。
“我本是南齊巫醫,自小通靈,能見到你也不奇怪吧?”柔娘瞇眼笑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難不成自己頭上寫著自己叫什么嗎。
“之前看你對公主與鎮安王的事頗有芥蒂,又總能在王府見到你,便趁著治病期間問了趙老夫人幾句話,所以…”
難怪,原來當時她就看到自己了,不過幸好,她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別人,也算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了。可想到她既然知道自己一直在門外,卻總是不讓她進去,就有點郁悶。
歸顏叉手環在胸前,裝做女主人的模樣質問她:“那你既知我的身份,為何總將我拒之門外。”
畢竟自己受趙完寧的囑托要照顧好趙老夫人,可不能隨隨便便就讓什么人醫治。就算要醫治也一定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像柔娘這樣藏著掖著的,自己肯定放心不下。
不料柔娘突然走進,輕聲在歸顏耳邊對她說:“姑娘,我們借一步說話吧,這里人多眼雜的。”歸顏這才注意到自己身后走過一些侍女下人的,一直在對這邊的柔娘竊竊私語。
奧!她好像忘了,別人看不見她。她突然能想象到在下人眼里柔娘自言自語的瘋癲模樣了。
歸顏于是把柔娘帶到了臨近的自己的院中。
“這里平常不會有人來的,你放心說就是了。”
柔娘打量著歸顏的小院,如今已是深秋了,木槿花開得正旺,一朵朵白色紫色的花爭相開放,還有少數的蜂兒蝶兒不辭辛勞地趕來采蜜。她突然想起了木槿花的花語:溫暖的堅持。
木槿花朝開暮落,每一次枯萎都是為了下次更好地綻放,就像小溪匯入奔騰大海,永不停歇,就像春去秋來四季輪轉,生生不息。更像愛一個人,盡管起伏難定,但懂的人自會堅持,愛的信仰永恒不變。
歸顏看著柔娘一直盯著這花發呆,不禁疑惑。
“柔娘?柔娘?”歸顏叫了幾聲柔娘才回過神來。
“你看什么這么出神?叫了你幾聲才回應。”
柔娘回過身來,對著歸顏不好意思地笑道:“沒什么,就是看你這兒的木槿花開得真好,突然讓我想到了一些事。”
歸顏大搖著紅色的裙擺,頗有點得意地仰頭說道:“那是!那可是趙完寧特意為我種下的。”
“那他一定很愛你吧。”看著柔娘溫柔似水的眼神,這次換歸顏不好意思了。
“對了,你還沒說你為何一直將我拒之門外呢!你到底有何意圖?”歸顏突然想起了正事,剛都差點被她帶偏了。
“你不必對我有如此大的敵意,我與公主并無深交。將你拒之門外也只因巫醫的醫術不可外傳,但是你放心,我是不會害趙老夫人的。”歸顏望著她清澈純摯的眼睛,如此惹人憐愛,不忍懷疑。
“那你既與公主無深交,身為齊國人,又是怎么千里迢迢來到宇朝的呢?”
“我雖身為齊國人,但我更知醫者眼中無國界。我平時就愛周游列國,為貧苦百姓義診。之前我在貴國義診的時候,漸漸出了些名氣,于是皇后娘娘便派人找到了我,我治好了她的病癥,她便留了我在身邊。”柔娘走近木槿花,輕輕嗅了嗅香氣,不緊不慢地說道。
歸顏歪著頭對柔娘的話思索了一番,又道:“可看你的性子也不像是個甘愿困于牢籠的人,怎么就會心甘情愿地留在皇后娘娘身邊了呢?”
柔娘抿嘴一笑,反問道:“以姑娘的性子也不像是個甘愿等待的人,怎么就死心塌地地留在這王府中了呢?”
歸顏一時被反駁得啞口無言。
柔娘又道:“不知我可否求姑娘一件事?”
歸顏心想別人能求她什么事啊,好奇不已。頓了頓點頭道:“你說。”
柔娘又把那目光投向木槿花。
“不知姑娘能否賞我幾朵木槿花?我瞧著它著實好看,這等美景在齊國可不曾見過。”
“可以是可以,不過就這花摘下來就活不成了,你要它有何用?”
“去見一位故人。”柔娘的神色無限溫柔。歸顏見狀,便也不再多問下去。
可突然想起之前醫師診斷的時候明明說道趙老夫人活不過今年了,怎么會在她的治療下又生龍活虎,沒事人一樣了呢?不禁對她的治療手法有些懷疑。
柔娘摘了幾朵木槿花就要往院外走去。
歸顏立馬急聲道:“等等!我只問你趙老夫人的病到底如何?”
柔娘聞聲立住了腳,回身道:“縱使我自小通靈,可我也不是個神仙,趙老夫人確實命不久矣,我也只是用我的巫術延長了她一段時間的壽命。可關鍵處,還是在你身上啊。”
見歸顏一臉的疑惑,柔娘嘆了口氣道:“你可知人與冥界之人本就不能相容?”
歸顏還沒來得及問她更多的話,柔娘便轉身離去了。
冥界之人?此話何意?她只知自己現在是個被鬼門奪舍的靈舍之身,可在這之前她是個人啊!又與冥界扯上什么關系?歸顏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