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被這話嚇了一跳,用濕毛巾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痕,捧著她的臉仔細看看,仍然難以置信地問道:“姑娘啊,你沒誆騙老頭子吧?”
韓靜璇抽噎著無法答話,許久才拭去淚水,紅腫的眼中保留著恨意和后悔,“夫人,求您借我身衣裳,我想回家看看……”
“姑娘啊,這怎么可,若是被官兵識出來可就……”
“我知道后果,要么充當軍妓要么流放千里,但我一定要回家看看,我一定要親眼看看……”
她反反復復念叨著這幾句話,最終,老人嘆了口氣,對少婦說道:“既然姑娘心意已決,你給找身厚實些的衣裳吧。”
少婦只得無奈地點點頭,從柜子里翻找衣服。
在這過程中,韓靜璇已經恢復了平靜,眼底的恨意卻又深了些許。
任國有相關的律法,罪臣被抄家時,已出閣的女眷若夫家是二品以上的官員便可不收牽累,想來這也是聶朝輝鐵了心要休她的緣故,他一定是算著自己被丟出相國府后會回韓家,那么等今日抄家時......他日日隨在皇上身邊,皇上刺向韓家的刀十之八九是他親手磨快了遞過去的!
如今她不敢再往下想了,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計劃這一天的?從三年前的相遇之前嗎?
夫妻三載,她以為的那些情投意合現在再看或許全都是一個局......
韓靜璇接過少婦遞過來的衣服,匆忙穿戴,為了隱她面目,少婦又用一塊頭巾把她的頭發也全部圍起來,渾身上下只露鼻子以上的臉,如此他們才微微放心讓她出門。
韓靜璇心急如焚,卻無奈小產后身體虛弱,往城東的那段路她還識得出,印象中并不遠,如今走起來卻分外吃力,冷汗順著后背往下淌。
她真想回到過去抽自己幾巴掌,都怪該死的自尊心,否則早在聶朝輝接陸婉之入府時她就該告知爹爹,如此或許就不會淪落到今日的境地。
原本半個時辰的路程硬是走了快一個時辰,城東還是熱熱鬧鬧的,人群熙攘,這么長時間過去,大將軍府門口還有不少官兵,人已經押走了,現在不過是領頭的人在指揮清點庫房,看有多少東西可以充入國庫或中飽私囊。
韓靜璇遠遠看了那邊一眼,隨后小心翼翼地湊到這條街外買布料的小販身旁,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正常、平穩,“我看那戶人家挺大的,這是出了什么大事么,那么多官兵?”
“姑娘不是本地人吧,可惜了,方才看才熱鬧呢,那是大將軍府,”他看了看四周,故意賣關子一樣壓低聲音,“聽人說啊,大將軍是出賣軍情才招來這樣的大禍,要滿門抄斬啊,誒,你說他圖什么?高官厚祿的,錢這輩子花得完嘛……”
他邊說邊理著小車上的布料,“唉,我說姑娘,買塊布嗎?我做生意很多年了,是這一帶出了名了物美價廉……”
“下次再說吧!”韓靜璇搖搖頭,撂下一句話匆匆離開。
出賣軍情、滿門抄斬......韓靜璇跑在路上,眼前一陣發黑,險些又昏死過去,咬破舌尖才穩住心神,眼睛酸澀卻無淚可流。
她一直往前走,卻不知要去何處,等走不動了,胡亂拐進附近的一個小巷子里,抬頭看著天,晴藍得刺目,好一個私通敵國,這個罪名十有九假,向來都是昏君無中生有出的誅殺臣子的利刃!
她絕望地笑了,一剎那萬念俱灰——聶朝輝,你好狠毒的心腸!你這是想讓我韓家全家死無葬身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