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耀湘的辦公室里,寬闊而明亮,兩個老友品茶長談,對逝去的青春表現出無限的懷念。
懷念歸懷念,可他們兩個所懷念的事物卻是兩碼事,康耀湘的心情是沉重的,而付達郁則滔滔不絕地說著他的某位情人,如今成為了華語影壇的大明星,而那位明星此時正在海市,他似乎有與她再見一面的想法。
這個通過娛樂業發達起來的商業大亨,轉型的時候差點臥了軌,康耀湘曾經是他最大的敵人,也是他最大的恩人。
康耀湘對于付達郁的風流史不感興趣,他開始抽煙,付達郁攏了攏地中海頭型,目光被康耀湘的煙灰缸吸引了。
那是一個青桐鼎,看起來古樸而厚重,茶壺般大小,表面布滿青綠色銅銹,看起來十分有年代感,難道這是一個文物嗎?
康耀湘看出付達郁的疑惑,苦笑一聲說:“鼎,必須有耳,否則不能稱之為鼎。古人說天圓地方,所以祭天用圓鼎,祭地用方鼎,圓鼎居多,通常三足,正所謂三足鼎立嘛,而方鼎呢則是四足,很顯然我這個是祭地的。這是個仿制品,剛開始不明白,買了一個假的,不過做工還算不錯,于是我就留著當煙灰缸了。”
原來如此,付達郁點了點頭,揉著下巴問道:“花了多少錢?”此時他心中也在盤算,自己這位老友當初花了多少冤枉錢。為此他還瞪大了眼睛。
“不多,才三萬五。”康耀湘點了一下煙灰,輕描淡寫地說。
“哦,確實不多。”付達郁的眼睛恢復了正常。
“你知道我最喜歡這個鼎的哪里嗎?”康耀湘問。
“哪里?”付達郁攤了攤手。
“鼎耳上的紋飾,你能看出來是什么嗎?”康耀湘問。
“看起來好像一個野獸在吃人。”付達郁搖了搖頭說。
“沒錯,這就是虎咬人頭紋,俗稱虎吃人。”康耀湘點了點頭說。
“很罕見。”付達郁很快就失去了興趣,把后背丟到沙發的靠背上去。
“并不罕見,”康耀湘掐滅了煙蒂,捧起青桐鼎,“比如島國京都泉屋博古館里收藏的商代猛虎食人卣,還有國家博物館藏的龍虎尊,婦好墓出土的青銅鉞等等,上面都有這種紋飾。這種紋飾在文化上有多種含義,第一種含義是通靈;第二種含義是辟邪;第三種含義是警示。我喜歡第三種。”
“我不明白為什么第三種會是警示。”付達郁無聊的目光四下看了看。
“其實我說得有些含蓄了,第三種含義其實是人祭,而人祭更深層次的含義就是警示。告訴人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無論你到達什么境界,永遠都會有危險的敵人存在。”康耀湘說。
付達郁笑了笑:“包括古時候的皇帝。”
“對,其實皇帝是一個高危職業,”康耀湘說:“經常無法保護自己,更無法保護家人,不是嗎?”
“哦,康親,你到底想說什么?”付達郁撓了撓腦袋。
康耀湘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把那鼎翻到另外一面,說:“你看,這邊是饕餮紋,饕餮是什么?”
“我只知道饕餮盛宴。”付達郁苦笑。
“《山海經》中有記載,它的名字叫狍鸮,其形狀如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齒人手。其名可比喻貪得無厭,人們一般稱貪婪的人為‘老饕’。可是當他被鑄在鼎上的時候,卻又成了瑞獸。這怎么理解??”
付達郁不說話了。
康耀湘繼續說:“這說明人都是貪婪的,這就好像——別人家孩子搶了自己家孩子的玩具,家長會很生氣;可如果自己家孩子搶了別人家孩子的玩具,家長則不會很生氣,有的混蛋父母還會說:借來玩一玩,怎么了?”
付達郁終于聽明白了康耀湘想表達的意思,不過他并沒有直接說什么,而是笑了笑說:“康親,原來你對古玩行業這么有研究。”
康耀湘看著付達郁的眼睛,尋找著某種答案,輕輕地說:“粗粗涉獵。”
搗蛋鬼詩蘭和唐小米趴在康總辦公室的門口,像兩個彈簧人被壓彎了腰一樣,兩雙大眼睛眨巴眨巴著,不知道是不是要敲門進去…
她們本來有事要來找康耀湘,卻因為不舍得打斷他們深刻的談話而站到了門口,不久后她們就變成了這幅樣子。
蟹老板付近堯就站在她們兩個的身后,剛認識不久,他就對兩個女孩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不過他這個人很低端。
臭味相投,反過來說就是格格不入,更或者是水火不容,小的時候康文還能與付近堯玩到一起去,可現在,他們明顯成為兩類人。康文與這個二流子實在沒有太多的共同語言,現在康文正在給他聯系一個叫裴志強的人,外號痞子強。讓痞子強來陪他玩,才是最好的選擇。
裴家當年也是海市赫赫有名的富豪家族,可后來落魄了,股票暴跌成了廢紙,裴老板跳了樓,從此這個家族徹底宣布瓦解。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裴老板還是給兒子留下了三千萬。
那是三千萬的債務,很幸運的是,欠債的人還了錢,于是才沒把這個游手好閑的痞子強給餓死。而還錢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地中海頭型的付達郁。
小時候,康文、付近堯、裴志強都是在一個貴族學校里長大的,從小他們的體育課就是打高爾夫球、保齡球之類的,這與到處跑圈跳皮筋的詩蘭和唐小米甚至與上山砍柴的蘇羽沐,完全不是一個世界里的人。
但是,當他們的家族突然落魄的時候,卻發現這幫孩子受到的高貴教育,并不能給他們帶來什么好處。比如這個痞子強,如果不是他的母親強行把錢拿走并買了一個門市才使得他們每個月能得到三十六萬的租金的話,這小子早就餓死了。
很顯然,他的母親比他有戰略眼光,當年的三千萬買的門市,如今一個億也未必賣了。他的母親每個月給他十萬元的零花錢,還跟他說:小富由儉,你要像媽媽一樣每個月只花七萬八萬就夠了,你記住了嗎?
十萬,我的天,每個月十萬,這怎么能夠痞子強花呢,簡直是乞丐一樣的生活。而這時,蟹老板付近堯比一眼大一眼小的裴志強還要慘,因為他每個月的生活費只剩下一萬元了…
“真的,我說得都是真的!父母真的生氣了,他們拋棄我了!他們斷了我的經濟來源,讓我一個人在海市自生自滅,哦,我的上帝,以后我可怎么活。”付近堯哭得涕淚橫流,以至于讓詩蘭和唐小米信以為真。
“原來你這么可憐,喏,這袋薯片給你吃吧。”
“哦,謝謝,燒烤味算是什么美味,我以前都沒吃過這種味道的薯片。”付近堯可憐巴巴地說。
如果讓詩蘭和唐小米知道他如此“窮困”,詩蘭絕不會把那袋薯片送給這名剛跟她們哭窮的富家子弟。在詩蘭心目中,被人拋棄應該是身無分文甚至負債累累。
至今為止詩蘭的工資還沒超過一萬,唐小米才一半。可即使如此,這兩個人已經很滿意了,反觀這少爺…,他說他簡直要窮死了。
不久后,那名叫痞子強的人來了,剛一看到這個人,唐小米好懸沒笑出聲來,指著電梯口對詩蘭小聲說:“你看,那個人長得像不像光頭強。而且他的眼睛是怎么一回事?一個眼睛南果梨那么大,一個眼睛花生豆那么小,遠處看,好像只有一只眼睛。”
“這可能是一種病,具體叫什么我也說不上來…”詩蘭撓了撓頭說:“好像是近親結婚才能生出這樣的怪胎吧…,好像是,我記不太清楚。”
就在詩蘭和唐小米討論病情的時候,馬導招呼她們,她們跑了進去,馬導問:“你們說,蘇羽沐要參加什么天鵝培訓班,培訓班在哪里?”
“就在我們學校里。”唐快嘴說。
“哦?在海市電影學院里?”馬導有些驚訝地說。
“是的呀,都是專業老師授課。”唐小米說。
“既然這樣,你們給他報名吧。”頓了一下問:“呃…,報名費會不會很貴?”
“不貴,一堂課三百,如果包一學期才五千。”唐小米說。
“剛才你們說是電影學院里的老師,你們知道是誰嗎?如果我認識的話就更好了,回頭我要讓那位老師按照我的要求培養蘇羽沐。我對他很有想法。”馬導認真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