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羽沐跑回出租房,那是一間陰冷的地下室,到處散發著霉味。
被子兩天不曬,就感覺發潮,不知何時蜘蛛已經在墻角結上了網。
電話里不耐煩的聲音響起:“一會過去看看,如果沒什么問題,才能返還押金。你催什么催,我正忙著呢,好了,好了,快完事了。哎呦,真是麻煩。”
電話那頭不時傳來七餅八萬的聲音,蘇羽沐放下電話,開始收拾行李。
一套被褥,一個枕頭,三兩褲頭,一團襪子,胡亂塞進行李箱里。
刮胡刀、牙缸一些亂七八糟的,再塞進另外一個行李箱里。
最后是一雙旅游鞋,拿起來看了看,破舊不堪,鞋底都磨得薄了,踩石頭上都硌得腳后跟疼。
聞了聞。
扔了。
保鏢是沒有午休時間的,蘇羽沐只請了一個小時的假,他剛請完假,就給房東打了電話,可現在已經過去四十五分鐘了,房東還沒來。蘇羽沐有些著急了。
房門沒鎖,終于聽到慢吞吞的腳步聲。
房東是一個滾圓的女人,臉上皮膚十分粗糙,四十多歲看起來像六十,挑剔的目光在屋里看了看,還用腳踢了踢那雙旅游鞋。
“那墻上的腳印是怎么回事?”胖女人指著墻上的模糊腳印說。
蘇羽沐說:“難道你忘了嗎?我剛來的時候就有。我用麻布處理過,不過很難處理得干凈。”
胖女人走了過去,低下身子看了看,晃了晃頭:“我怎么記得不是這個位置?”
蘇羽沐把自己的鞋亮給女人看,然后又把鞋放在鞋印旁邊,對比著說:“您看清楚了,我光腳都比這個鞋印大。”
“我又沒說是你踩的,或許是你的朋友或者別的什么人。”
“不是我,也不是我的朋友。我很忙的,快給我錢,我好走。”
“小伙子,別毛毛躁躁的。”女人慢吞吞地說。
“可我真的很著急,我只請了一個小時的假。現在還有十多分鐘了。”蘇羽沐有些急了。
“那你為什么不早點給我打電話,你知道我有多忙嗎?”
“我并不知道領導是否會同意我請假,所以我不能提前給你打。”蘇羽沐懇求著說,“好了,反正你也來了,快,給我吧。”
“不行,這個鞋印,最少也要扣你二十元的押金。”女人認真地道。
蘇羽沐看了看這個女人,聳了聳肩,無奈地說:“好吧,八十就八十。”
“而且,你還要清理完再走。”
“你已經扣錢了,為什么還是我處理?”
“這是一種禮貌!”
“禮貌?”
“男人,要有擔當才能叫男人。現在的年輕人,實在是太不懂規矩了。尤其是你們這群外鄉人,呵。”女人輕蔑的口氣說。
蘇羽沐不是好脾氣的,他心中有些發火了。
冷眼看著女人,他心中泛起一種沖動。
“算了,我不要了。”扭頭走了。
“喂,你真不要了嗎?”
“對,你留著買些護膚品吧,你那么有錢,卻不保養皮膚,看起來像老樹皮一樣,真替你感到惋惜啊。”蘇羽沐壞笑著,撩撥道。
女人火了,手不自覺地掐在滾圓的腰上:“你個窮鬼,你懂個屁!老娘的化妝品多著呢!皮膚是基因決定,你懂不懂?”
蘇羽沐一邊走,一邊揉了揉自己的臉,轉過身,倒著走路,邪笑道:“大媽,你這句話說對了,老天爺真是瞎了眼啊,竟然把細膩的皮膚送給了我這個外鄉窮鬼。”晃了晃頭:“哦對了,你這么刁鉆而且矯情,你老公對你好嗎?”
胖女人氣得掐腰跳腳罵,渾身的肥肉好像波浪一樣翻滾顫抖,最后還把蘇羽沐的鞋拋出來十多米遠。
鞋滾到了蘇羽沐的面前,他矮下身子撿起一只,走了。
走出去將近五十米,蘇羽沐回頭看了看女人,女人還在那里跳腳叫罵。他一用力,把鞋拋向女人。
女人沒想到蘇羽沐力氣這么大,五十米開外還能扔過來,一個沒注意,臭鞋扣在了腦袋上。
當時傻住了。
扔完鞋,蘇羽沐加快步伐,跑了。
心中還道:“看來我的投擲水平退步了,其實我只是想把鞋從她的腦袋上面丟到屋里去。”
小時候放羊,拋石子趕養,練就一身本領,到了部隊以后,投擲手榴彈的技術堪稱一絕。
區區五十米,不在話下。
……
康文被詩蘭連續拒絕,心中有些懊惱。不過他并沒有灰心,而且還有一種愈挫愈勇的感覺。
他顯得有些亢奮,跑回家中,來找母親,決定與母親攤牌。
“媽媽,強烈的壓迫是會讓底層人民奮起反抗的。我是你的兒子,不是你的奴隸,我長大了,我要有自己的生活空間。”康文站得筆直,輕皺著眉頭,仿佛是要向母親宣誓。
長這么大,康文還是第一次與母親這樣說話,他以為,母親一定會十分震驚,甚至會發火。
可陳芳并沒有發火,她突然笑了出來,笑得有些詭異。
嘆了口氣才說:“那個叫詩蘭的女孩,就這么讓你著迷嗎?”
康文瞬間失去了宣誓的氣勢,蹲到了地上,攥住媽媽的手說:“是的,媽媽,我愛上她了,不能自拔。”
“才幾天?”陳芳苦笑著說,臉上顯出一絲無奈,甚至還含著一抹滄桑,此時她想的不僅僅是康文。
康文以為自己看懂了母親的心思,繼續說:“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將來對您也一定會很有禮貌。我想她一定會像我一樣愛你,媽媽,她一定是一個好媳婦。”
“可你不能和她交往。”
“為什么?”
“你不要問了,過些年,我會告訴你的,我保證你知道答案以后,不會怪我。甚至還要感謝我。”
“不!我一定要和她交往。這件事你攔不住我。”說完,康文扭頭就走。
不能讓他走,否則談判就失敗了。陳芳吼道:“康文,你給我站住!”沉沉警告道:“我告訴你,全天下的女人你都可以娶,唯獨她不行。”
“為什么不行?”康文急得鏘毛,“你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不能因為她家窮你就看不起她,我不允許你這樣看待她。”
陳芳被氣得翻白眼,怒火沖上額頭的時候,真想把事實告訴康文,可她還是忍住了。
干笑一聲道:“康文,自從你認識了詩蘭以后,真是性情大變。怎么,如果媽媽不答應,你還會與媽媽決裂嗎?”
康文心軟了,走了回來,“媽媽,無論什么時候,我都不會與你決裂,對,無論什么時候。”
“那你就聽我的,不要與她交往了,寶貝,”陳芳揮了揮手,康文乖乖地蹲在媽媽身邊,陳芳揉了揉兒子的腦袋說:“媽媽不會坑你的。我再強調一次,以后我會告訴你理由,這個理由絕對會讓你滿意。”
“為什么不能現在告訴我?”康文苦著臉說。
“總之,不行。”陳芳晃了晃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