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室里,到處發散著男人身上的味道,夾雜著些許煙味。
初來乍到,蘇羽沐在這里轉了轉。
這里有兩個屋子。
外面屋里,靠窗戶擺放著一張深棕色的L型老板桌,桌子后面是張潘的六滑輪皮沙發轉椅。轉椅是黑色的,看起來有些舊。尤其是椅子的扶手,本來是木質年輪花紋,卻被張潘不知用哪個部位給磨退了皮。看起來爛糟糟的。
還有四張小桌子,每個桌子后面有一個板凳。其中正對門的那個就是蘇羽沐的位置了。
房間很寬闊,平時只待五個人,顯得有些浪費。
掏出紙巾把自己的位置擦了擦,一張紙巾擦一遍,一共用了三張。還是覺得臟,再掏出一張紙巾,沾了些水,又擦了一遍。
紙巾沒了,把紙巾袋丟到紙簍里。
看了看里間屋,里面有兩張單人床,看起來像個旅店的標間。還有一臺大肚子老式電視機。
打開電視。
打開電視…
再打……
很顯然電視是壞了,用手拍一拍,也沒什么反應,卻蹭了一手的灰。
拍了拍手,再往里面看,有一個很小的廁所。蹲便,便池里斑駁狼藉。有一個紙簍,紙簍上堆積如山。每張紙都像一塊狗皮膏藥,上面沾滿了污穢。
“這幫人濕氣挺重啊…”
這一幕,用骯臟來形容,再合適不過了。
關上廁所的門,走出來,正好碰見張潘。
“是不是感覺很臟?”張潘站在門口,笑了笑說,在他的臉上絲毫看不出抱歉的意思:“外面屋,每天有保潔打掃,里面是咱們自己的地盤,沒人打掃。”
蘇羽沐點燃了一支煙,“晚上我可以住在這里嗎?”
“不給我來一只?”張潘說。
“我怕你嫌我的煙不好。”蘇羽沐丟給他一只。
“冒煙就行。”張潘眼疾手快接住了。“剛才你說什么?你要住在這里?”
蘇羽沐說:“是的,這樣我可以不用出去租房子。”
“你現在住哪?”張潘點燃煙,抽了一口,覺得有些嗆。
“地下室。”蘇羽沐看了看張潘。
“那好吧,你住在這里。這樣我也有個伴。”張潘坐到床上,脫鞋。
“平時你也住在這里?”蘇羽沐看了看張潘坐的床,有被褥,但卻很臟。其實張潘這個人看起來還是蠻干凈的,真不敢想象,他的被褥這么臟。
“本來,咱們保鏢室是要有人值班的,可我總也不放心。你知道這么多年,咱們康總遇到過多少次危險嗎?嗯?你知道嗎?”張潘倒了下來,把頭放在被子上。
“我當然不知道。”蘇羽沐看了看另外一張床,用手撣了撣,坐了下來。
“三次。”張潘伸出三根手指。
“多少年?”蘇羽沐問。
“我給他當保鏢二十二年。”張潘說。
“三次并不多。”蘇羽沐想彈煙灰,卻不知往哪里彈,四下看了看。
張潘指了指地上,并給他做了一個示范——往地上彈,“三次都是在沒有保鏢保護的情況下,而且都是晚上。”
蘇羽沐說:“換句話說,如果有保鏢在身邊,那些人或許就不會下手。”
張潘苦笑一聲道:“別人怎么想我不考慮,但我是這么認為的。所以晚上,我把保鏢分開。康總家里留兩個,公司留一個。其余兩個人回家休息。平時你們四個輪班,我常年住在這個屋子里。”
“你為什么不回家。”
“離了。”
“哦…”
……
幸福來得太突然,讓詩蘭徘徊在樓道里打起了轉轉。
她在組織語言,考慮如何才能讓唐小米接受這個事實,讓她明白這是真的,而不是在開玩笑。
想好了,剛掏出鑰匙,就聽到屋里傳來一陣爭吵聲…
“伍胥!我再警告你一次,如果你再在背后偷看我寫小說,咱倆的友誼就算是徹底結束了!”
這是唐小米的聲音,略顯公鴨嗓,但這并不耽誤她賣萌。可現在,她絕不是在賣萌,詩蘭甚至能想象得到唐小米生氣時,那一對瞪得滾圓的大眼睛。
“我的天,唐小米,你以為我會看你寫的那些破爛嗎?”娘娘腔的伍胥。
伍胥,一個看起來絕對不是男人的男人,他們三個是同班同學。
剛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是一個青澀少年,很害羞,與女孩子說話臉都紅。
突然有一天他變了,變得女里女氣。
平時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學女孩子一樣化妝,涂口紅,把嘴唇抹得像兩道血印。
走起路來都是貓步。
更恐怖的,他竟然穿女孩子的衣服,后來被教導員訓斥了一頓,然后他收斂了。
可是現在畢業了,沒人管得了他,他徹底放飛自我,并成天粘著詩蘭。
大學剛畢業的時候,唐小米說要在市中心合租一個房子,這時伍胥跑來說他要參與。
詩蘭說,我拒絕男閨蜜,我認為男女之間是不存在閨蜜關系的,是曖昧。
伍胥說,我可以承擔百分之五十的房租,你和小米承擔另外百分之五十。
詩蘭還是不答應。
伍胥說:百分之六十。
唐小米答應了……
于是他們三個合租一個房子,兩室一廳,一廚一衛。
他也是學表演的,可他后來加修時裝設計,如今是一名設計公司的小職員。
“那你站在我身后干什么?”
“我是在等蘭蘭呀。這都幾點了,她怎么還不回來?給她發消息,她也不回我,真是急死我了。哦我的心肝,我快受不了了,小米,你快別寫你的破小說了,都三年了,你賺了幾個錢?放棄吧,與我一起,去找詩蘭。好不好?”
“你!給!我!滾!”唐小米的咆哮。
擔心他們兩個打起來,詩蘭趕緊打開門,勸慰的目光看著他們。
見詩蘭回來了,伍胥趕緊整理一下自己的大波浪頭型,還扯了扯暴露肚臍的短衣襟。然后抱著肩膀,仰起頭說:“蘭蘭,你也太不省心了,你看看,這都幾點了?你為什么不回復我的信息?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學壞了?是不是有不三不四的男人勾搭你?你去夜店了嗎?過來,讓我聞聞。”
這個該死的,竟然伸著鼻子走了過來。
趕緊推開他。
“抱歉我的手機沒電了。”詩蘭揉了揉額頭,苦著臉說:“伍胥,你最好還是不要戴這樣的假發,看著實在是…”
“太難看了!”唐小米接口道:“伍胥,我命令你,趕緊在我面前消失。我只給你三個數的時間,一!二!”
伍胥扭著屁股跑了。
“小米,你還不睡?”詩蘭放下小黑包,同時關掉了手機。
唐小米撇了撇嘴,一臉的不高興,趴在電腦前,悶悶道:“還差一千字,我實在寫不出來了。”
“不是有存稿的嗎?”
“我曾經立下flag,每天必須六千字,不寫出來,我就不睡覺。”
很顯然,唐小米的FLAG就是用來打破的,她經常這樣廢然地倒在電腦前發呆。
唐小米的身世很復雜,詩蘭第一次聽她說起家的時候,簡直需要一個筆記本才能完全攏清楚唐小米的家庭關系和她的生活經歷。
她有三個哥哥,大哥二哥是她媽媽與第一任丈夫生的,后來第一任丈夫車禍死了。據說死得很壯烈。在車墜入懸崖之前,丈夫把妻子和孩子都推到了車下,而自己卻與車一同墜入懸崖。不得不說,這是一名普通但卻偉大的男人。
丈夫死后,母親精神狀態一直不好,后來瘋了,兩個孩子寄養到了孤兒院,媽媽住進了精神病院。
后來精神病院搬遷,母親來到沈陽,通過系統治療,精神狀態好轉,但記憶卻出了問題,她竟然不承認自己曾經有兩個孩子…
每每有人提起兩個孩子的時候,她的病情就會加重。如果不提起來,她看起來仿佛是一個正常人。
后來母親與精神病院的一名老光棍醫生結婚了,生了三哥和唐小米。
生唐小米的時候,父親突發心梗死了,落戶時,唐小米就跟了母親的姓。唐小米六歲的時候,母親病逝。她是跟著姑姑在大山里長大的。
后來大哥來找她,并資助她上學,可唐小米剛上大學,大哥又入獄了。
聽了唐小米講述自己的人生,詩蘭感動得哭了三天。
唐小米雖然看起來很萌,可她卻是一個堅強的人,她的堅強程度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她這個人很執念。當她認準了網文這條路,就堅定地走下去,不死不休。
“好了小米,別再敲你的鍵盤了好嗎?來吧,睡覺。”無論多忙,一定要洗個澡再睡覺,慢性子詩蘭終于吹干了頭發,鉆進被窩里。
看了看唐小米,還趴在電腦前打不出字來,卻不斷敲擊著鍵盤,滿屏幕的標點符號。
“你先睡,我后攆你。我保證比你睡得快。”唐小米悶悶地說。
“這倒是真的,你的睡覺速度簡直是………!”
突然唐小米敲擊鍵盤的聲音消失了,詩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喂!唐小米,你醒醒!”
唐小米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阿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