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啟域和顧小阮停在了云眠山麓。在這里望向云眠山，只覺得山上云霧繚繞，那緩緩流動的霧氣倒真有像一個有幾分倦意的美人。

　　蕭啟域扶著顧小阮下了車。

　　顧小阮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里的空氣對她來說有著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蕭啟域看著顧小阮沉醉的樣子，也忍不住跟著顧小阮嘴角上揚。

　　她似乎很喜歡這里。

　　只可惜……這里卻并不是像它看起來這么平和。

　　蕭啟域和顧小阮向云眠山上走去，身后跟著百來個暗衛。這些暗衛是蕭啟域特意挑出來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清虛道長來到云眠山的目的十有八九是為了拿到傳說中五十年開一次的苦伽羅花。

　　苦伽羅花是修道者夢寐以求的東西，據說它能讓功力大增，也能讓普通人延年益壽。

　　也正是因為這是難得一見的寶物，所以每次到了花期總會有數之不盡的人來到云眠山，企圖碰碰運氣。

　　這不，才進入云眠山一刻鐘左右，他們就看見一個長相粗獷的漢子把刀捅進了另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的胸膛。

　　鮮血濺出，灑在那漢子猙獰的臉上，更顯得他陰森可怕。

　　顧小阮看到這個情景下意識地縮到了蕭啟域的身后。

　　漢子的目光轉向了這邊，看到顧小阮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

　　“要是怕死，來云眠山做什么?”漢子嗤笑。

　　蕭啟域不動聲色地動了一下手指，指尖拈著的葉子飛出，剎那間便劃開了漢子的喉嚨。

　　漢子只覺得喉頭一涼，下意識地用手捂住，鮮血從指縫中滲出，不一會兒就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生氣。

　　顧小阮低呼了一聲。

　　蕭啟域垂下頭，低聲問道：“我是不是很嚇人？”

　　顧小阮望向蕭啟域，他的雙眸沉在黑暗里，辨不清神色。

　　顧小阮牽過他的手，“你是為了我才殺人的，我要是覺得你嚇人那不是太沒有良心了嗎？”

　　蕭啟域回握她的手，微微點了點頭，帶著她往前走去。

　　蕭啟域又恢復了淡然的神色，似乎剛剛的陰沉都是一場幻象。

　　沒有人知道他剛剛有多害怕……

　　在顧小阮的面前，他一直刻意避開展露自己的另一面。

　　蕭啟域的名聲，盡是狼藉的原因，除了荒唐之外，更重要的一點就是殺人如麻。該殺的，不該殺的，他都殺了不少。

　　他手上沾染的鮮血，早就洗不凈了。

　　他是一個置身在黑暗里的人，而顧小阮是他唯一的光。他害怕這束光看清了黑暗的本質之后選擇離開，更害怕這束光被黑暗同化，沾染上不應該沾染的塵土。

　　可是……他又能藏多久呢？

　　一天，一月，一年……還是一輩子？這樣對顧小阮來說公平嗎？

　　在她不清楚他的全部的時候，私自將她留下來陪他，不是很自私嗎？

　　蕭啟域的嘴角緊繃了起來，他不能再裝傻將錯就錯了。

　　“如果我是一個在地獄里的人，你會害怕嗎？”蕭啟域克制著自己的聲音，盡量讓這句話聽起來平穩淡然。

　　顧小阮沉默了，似乎在認真思考。

　　她還是猶豫了……果然……

　　蕭啟域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整個人變得更加森冷。

　　“地獄里……好像太可怕了一點，”顧小阮直視著蕭啟域，“但是只要你在那里，我不在乎，我愿意陪你去任何地方，我不害怕。”

　　“那如果你看見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呢？”

　　蕭啟域索性把話都說了，畢竟以后繼續相處下去，彼此瞞著總是個隱患。現在給她及早抽身的機會，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蕭啟域，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么嗎？”顧小阮沒有回答，直接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蕭啟域沒想到她會忽然問這樣的問題。

　　“什么?”

　　“我最討厭你的自以為是?！鳖櫺∪钫J真地道。

　　“我……”蕭啟域還沒說完就被顧小阮打斷了。

　　“你憑什么認為我會害怕？你真的了解我嗎？你又憑什么一邊帶著我在身邊，又一邊瞞著我籌謀？我不是個小孩子了，我不需要永遠躲在你的羽翼下當一個天真可愛的小傻瓜?！?p>　　“我只是不想讓你接觸那些麻煩事?！?p>　　“我不嫌麻煩。”顧小阮堅持，原本肉乎乎的可愛小臉看上去嚴肅異常，“我們以后要面對的麻煩事情很多，難道都讓你一個人扛嗎？我最恨自己像個拖油瓶一樣活著，除了無能為力，一無所有?！?p>　　“對不起，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笔拞⒂蚩粗挥哪?，心下有些不忍，自己或許不應該將這層紗揭開，原本糊糊涂涂開開心心地過著，不也很好嗎？

　　“你不需要對不起?！鳖櫺∪畹难劬t了，“我知道你都在為我考慮，不斷地給我離開的機會，但蕭啟域，我不需要這些機會，我這個人就喜歡一條路走到黑，我從一開始選你的時候就認定了?！?p>　　蕭啟域安安靜靜地聽完了顧小阮的話，眼眶也紅了。

　　他俯身抱起顧小阮，“咱們以后再也不分開了。”

　　蕭啟域的聲音很低沉，像是一杯久釀的酒，甘醇厚重。

　　他一直覺得顧小阮是需要他守護的那一方，可是他忘了，她也會長大。他的翊王妃，比他想象中要勇敢得多。

　　現下他們在這云眠山要做的就是找到清虛道長，或者拿到苦伽羅花。

　　畢竟要是找不到他，但有了他想要之物，他也會自己找上門來。

　　“咱們也要參與這次角逐，對嗎？”顧小阮問蕭啟域。

　　“沒錯?！笔拞⒂蛭站o了顧小阮的手，“本王的王妃，做好和本王一起面對的準備了嗎？”

　　“當然?！鳖櫺∪钚χ?，眼波流轉。

　　她盼望著和他肩并著肩站在一起，已經很久了。

　　不過她也有事沒告訴他……

　　其實她不想見到清虛道長，因為她想要知道的答案，已經明了了。

　　那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她也自私地不想讓蕭啟域知道……

　　她從來就不是一道光，她是和他一樣的，甚至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