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肖醒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眼前一片昏暗,有水滴落在石頭上的聲音。
她把手放在眼前,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個手掌輪廓。
她坐的那一塊地面很潮濕,滑溜溜的,像土壤里承載了太多水份的滑,但是伸手去摸時,手上卻沒有想象的臟。
“是橡膠?”
她皺著眉,手感跟學校的橡膠足球場是一樣的。
“你醒了。”
客服代表的聲音嚇了她的一跳。
陳肖下意識抬頭,除了黑,什么也沒有。
“我在哪里?”
“系統里。”
陳肖從地上爬起來,“這是任務失敗的懲罰嗎?”
“不,這只是讓你意識覺醒的一種手段。”客服代表的聲音近在咫尺。
“什么意思?”
“你雖然表現得不夠聰明,但你這個人還是很聰明的。”客服代表說話時有種不易察覺的得意勁兒,好像跟他自己也很聰明似的,說的話也讓人聽不懂,“前面幾次任務,是系統給的測試,三次任務你完成了一次,所以考核通過了。”
陳肖差點被逗笑了,“所以考核標準是完不成任務嗎?”
“不,關鍵在第三次任務,你是被掐死的。”
“所以呢?”
“這就是考核標準。”
陳肖:……
“如果順利完成第三次任務,任務者會回到自己原來的生活當中,關于這段經歷也會被抹去;如果沒有完成任務,則會回到現實中自己寄生的身體里,直至終老;像你這種被掐死的,才有資格進入下一輪任務機制。”
“意思是我再也回不去了?”陳肖心里突突地跳。
“不,中級任務跟初級一樣,每完成一次任務,你仍能回去,呆一段時間。”
客服代表的話并不能讓陳肖平靜下來,她原地轉了幾圈,然后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然后她抬起頭,冷冷的反問,“你們是不是作弊了?故意讓戚無風掐死我的?”
“沒有。”
“我記得上上次任務,有確認信息給我,這次卻沒有?”
“系統BUG所致。”
呵呵噠。
我信你個鬼!
“所以我現在只能認命?”陳肖坐在地上,對著虛空,露出一個冷淡又譏諷的表情。
或許是因為這種表情頭一次出現在她臉上,客服代表有些驚訝,“傻白甜終于要進化了嗎?還是你的意識已經覺醒了?”
“都不是,是你們把我惹毛了!”
客服代表尷尬的清咳一聲,“中級任務比初級獎勵更高,如果完成任務,起碼你就能回到你自己的身體里了。”
“但是只有一段時間而已,然后我還得全世界的去做任務,來換取下一次回到現實世界的機會,是吧?”
“……是。”
“所以你告訴我,這對我來說有什么好處?”
“金幣可以兌換RMB。”
“呵呵,要真想兌換房子車子,估計我得做任務做到死。”
客服代表摸摸鼻子,小聲嘀咕,“可能做到死也換不了。”
當然,這句話陳肖沒聽到。
她心里生氣,但是又干不掉系統,就像她剛才說的,她似乎只有認命?
“下一次任務馬上就要開始了,準備任務嗎?”
陳肖朝虛空看一眼,“還沒準備好。”
客服代表:“你需要什么?”
“需要靜靜!”
“靜靜是誰?”
“滾!”
客服代表表示很無辜,很委屈。
開場明明是個菜雞,這才多久,就原形畢露了。
這屆的任務者能力一般般,脾氣還挺大的。
但是為了月底的提成,客服代表只能把任務者供著,他看了眼陳肖不虞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開始講解任務相關信息,“中級任務比初級任務要復雜,所以持續(xù)時間會長一些,一般是7天,如果意外觸發(fā)了隱藏任務的話,時間會相對延長。”
“這次的任務角色仍然是女配。”客服代表瞄了瞄陳肖,發(fā)現她沒有反應,大著膽子繼續(xù)說,“這個女配叫平平,有些小心機,前期發(fā)展很差,后期能力會增強,不僅幫助家里吃上了飽飯,還賺了不少錢,她是男主的堂妹,感情線不算多,但是在事業(yè)上與男主會經常接觸。”
“任務是什么?”
“讓女配能力增強,幫助男主完成事業(yè),并且在男女雙方未成事之前,替男主趕走身邊所有蝴蝶蒼蠅。”
陳肖皺眉,“你的意思是,現在女配還在前期?”
“對。”
“我還要幫著解決野桃花?”
“是的。”
“時間多久?”
“沒有限制,完成任務即可離開。”
如果手邊有板磚,陳肖絕對一板磚拍過去。
“故事背景是饑荒年代,作為背景補償,系統送了你一個技能。”
“什么技能?”
“力大無窮。”
一個女孩子,有一個力大無窮的技能,果然是當漢子使啊。
——
陳肖生在21世紀,別說她,就連她的父母都沒有經歷過饑荒年代。
所以當也看到滿眼田里那翻起來的泥,只覺得嘴里干得像好幾天沒沾過水。
“平平!你干啥呢?趕緊過來!”
陳肖向發(fā)聲的地方看去,見一個青年正朝她一臉不耐的揮手。
青年生得高大,五官細看還挺精致,離眉眼如畫什么的雖然差了點兒,但在這地方算得上是美男了。
這就是男主——祝遙。
“你今天咋回事兒啊?心神不寧的。”
等陳肖走近,祝遙回頭,皺著眉頭看她一眼。
少女的臉因為沒有好好打整,看起來臟不拉幾的,上身穿著件碎花夾襖,下面一條土色的棉質褲子,整個人在陳肖看來就一個字——土。
祝遙見她低頭,在打量自個兒,不由提醒道:“我跟你說啊,現在是春耕,你可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偷懶啊,不然被隊長看到,又得叨叨。”
祝遙褲管挽在膝蓋處,一手扶犁,一手拿著鞭子用來趕牛,前面的老牛哼哼哧哧的往前挪,犁過處,田里的泥被翻起來,一路走,一路蕩起水花。
陳肖心里那個愁啊。
那田里的水那么渾,她是真不想下去。
“愣著干嘛呀?趕緊下來,把田邊的草拔了。”
陳肖哦了兩聲,脫了布鞋和襪子,一只腳剛踩進水田里,就冷得嘶了一聲。
真特么冷啊!
陳肖從前倒是經常看農業(yè)頻道,草還是會拔的,加上系統送的“力大無窮”技能,拔起草來快狠準,就是一手的泥。
“哥,這春耕什么時候能結束啊?”
“嘿,還早著呢。”
陳肖把草扔到田梗上,“你覺得今年收成好嗎?”
祝遙嘆口氣,也是滿面愁容,“難說,去年收成差,好不容易挨到今年,希望今年老天爺能開開恩吧,你問這個干嘛?”
陳肖搖搖頭。
沒想到男主居然是個信命的傻大頭,這要怎么帶著賺錢發(fā)家致富啊?
快中午的時候,祝遙把牛栓好,招呼陳肖,“平平,走了,回去吃飯。”
陳肖勞動了一上午,聽到能吃飯了,兩眼放光的跟在祝遙屁股后面往家去。
祝家兒子輩這一代統共兩兄弟,老大祝章,老二祝原,因為老爹去得早,還有個老娘要養(yǎng)活,兩兄弟分家之后約定老娘由兩家輪流來養(yǎng),每次半年為準,現在老娘是住在祝原家的。
雖然是分了家,但房子是挨著建的,就隔了一堵墻。
兩兄妹進了院子,就各回各家了。
陳肖走到門口,見屋里黑黝黝的,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畢竟她怕黑。
“是平平回來了。”老人家的聲音帶著習以為常的問候,從屋里傳來。
陳肖跨進屋里,見祝家奶奶坐在一張?zhí)倬幍闹褚紊希p眼渾濁,臉上溝壑縱橫,想來年紀已經很大了,“奶奶,我回來了,爸媽呢?”
“你弟剛才又跑出去了,你爸媽去找了。”
祝平這弟弟祝安腦子有點不好使,經常容易發(fā)神經,據說是小時候有次高燒,送醫(yī)不及時,把腦子燒壞了,但又沒全壞。
在陳肖的認知里,這是精神意識的部分缺失。
陳肖進廚房,冷鍋冷灶的,午飯自然是沒有煮的,她扶在門邊呆了兩秒,然后回身對奶奶說:“那我來煮飯吧,米在哪里呀?”
“家里哪有米呀?”奶奶說著,蒼老的臉上一片黯淡。
陳肖在屋子里搜羅了一陣,找到一小袋土豆還有幾個紅薯,這都是去年冬天的時候存下來的,紅薯表面已經冒出來了芽。
算了,中午先將就著吃吧。
陳肖把土豆和紅署洗干凈,紅署放水里煮熟,土豆用刀面拍爛,做土豆糊糊,抗餓。
很快,廚房里飄出了菜香,奶奶在外屋里聞著,欣慰的笑笑,“平平現在做菜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
等菜差不多要出鍋了,祝原兩口子總算回來了,身后跟著祝安。
“爸媽回來了,你們先去洗把臉,馬上吃飯。”
祝媽一臉愁容,聽見女兒的話,眉頭總算舒展了些,“欸,好。”
祝原進廚房看了看,笑得露出一口黃牙,“聞著還挺香。”
莊稼漢喜歡抽旱煙,說話時煙味也隨之而出,陳肖忙輕推他出去,“爸,你去漱個口吧,可別把菜給熏著了。”
祝原哈哈笑了兩聲,果真去后面井邊漱口。
陳肖用兩個大海碗把紅薯和土豆裝好端出去,見祝安站在門邊,頭歪著,不知在想什么。
“祝安,去洗手吃飯。”
聽見祝平的聲音,祝安偏過頭來看她半晌,“不洗。”
祝安其實不傻,只是有些時候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就像現在。
陳肖二話不說的走過去,捉住他的手把人往后門帶,“不洗是吧,那我?guī)湍阆础!?p> 祝媽一早打了半盆井水,陳肖將祝安的手按在盆里,他不安分的掙了掙。
陳肖輕聲說:“姐做的土豆糊糊可好吃了,洗了手才衛(wèi)生,等下多吃點,就能快些長高高了。”
這哄小朋友的語氣讓陳肖自己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一旁的祝原兩口子見了,不覺有些欣慰,兒子雖然腦子有些不好用,但閨女是越來越聰明伶俐了,只要不害病,這家里會越來越好的。
吃飯的時候,陳肖先給奶奶裝了一碗土豆糊,然后是祝原兩口子。
等到給祝安裝了之后,到她自己碗里的只有碗底那一點。
奶奶心疼孫女,祝媽心疼女兒,兩人爭著搶著要跟她換,被陳肖攔住,“奶奶,媽,這一頓我們就將就著點兒吃,我上午都沒怎么干活,不是很餓,再說了,還有紅薯呢。”
陳肖好說歹說,才把兩人的碗重新給推了回去。
祝原見這情形,心里也不好受,但是他和祝安是全勞力,不吃飽下午根本就沒力氣,只能咬著牙梗把那碗土豆糊糊吃了。
祝安偷偷的瞄了姐姐一眼,然后低下頭,異常珍惜的小口小口的把土豆糊糊吃完了。
下午還是拔草。
陳肖加快速度把草拔干凈,然后跟祝遙說要去轉轉。
祝遙見田犁得差不多了,由著她去。
陳肖把小腿上的泥洗干凈,然后穿上鞋襪,先是繞著田梗邊走了一圈,發(fā)現不遠處有一排果樹,走近了看,上面的果子還是青的,吃不得。
她有些失望,然后延著果樹往深處走。
走了小幾分鐘,到了一片林子外面。
回頭還能看見祝遙在田里勞作的身影,陳肖便大著膽子進了林子。
林子里有條被雜草蓋住的小路,樹木不算高大,所以頭頂的陽光尚能傾灑下來,鳥雀的聲音此起彼伏,空氣里有一股泥土的味道。
樹上停歇的鳥兒很多陳肖都沒見過,如果能打下來幾只,晚上就能開葷了。
她心里剛這么一想,空中突然掉下一把彈弓。
陳肖:……
這還不是作弊?
簡直不要太明顯好嗎?
陳肖把彈弓撿起來,在手上掂了掂,然后在地上找到幾顆黑色的小硬石子,試了好幾次都沒打中。
技藝不精,怪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