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搭涼棚——沒有不散的宴席。
金原錐從這次饕餮盛宴上,敏感地嗅到了巨大的商機,這商機的味道雖然只有一絲一縷,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令金原錐沒有想到的是,瑯琊人竟有如此之高的干事創業熱情。
瑯琊市獨特的區位優勢,琴島龍頭的輻射帶動作用,決定著,瑯琊的明天一定不可限量。
自己為什么還要舍近求遠,漂洋過海地到琴島拼搏奮斗?
如果在家門口,天時地利人和全都齊備,不是更能大展宏圖嗎?
但客觀地說,瑯琊現在還是一塊處女地,百業待興。不像琴島,各方面的條件都是成熟的,運行起來也是輕車熟路。
金原錐的大腦高速旋轉,權衡利弊。
真的要把打拼的主戰場轉移到瑯琊嗎?
開發瑯琊,自己愿意成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嗎?
這么做,會不會冒險?
金原錐舉棋不定。
事關全局,不可輕率。
最好是采取穩健的方法,先小打小鬧,試試瑯琊的水深水淺。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誤打誤撞。只是僥幸。
好久沒有回瑯鎮了,金原錐都快成為外鄉人。
近家情更迫,金原錐決定繞個彎,回瑯鎮老家一趟,看看父母,順便給工地上的伙計們上上課,鼓鼓勁。
金原地陪同著大哥在工地上視察,匯報著工程進度。
金前郎鞍前馬后地答應著,一臉榮幸。
在工地上轉了大半圈,金原錐放慢了腳步,明顯不愿意再轉了。
在琴島,工地全是高樓大廈,金原錐都懶得轉轉,除非是陪同上級領導檢查工作。
今天走了這么長的土路,臟了一塵不染的皮鞋,純粹是出于一種家鄉情結,也算一種衣錦還鄉吧。
金原地請大哥到辦公室一坐,歇歇腳,講幾句。
金原錐走進屋里,猶豫了一下,又退了出來。
辦公室實在是太簡陋了,地上零亂得下不去腳,椅子上的灰塵有銅錢厚。
站在辦公室門前,金原錐說道:“工地進展的還算順利,大家辛苦了。條件比較艱苦,伙計們要克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我當年的條件好多了。”
金原錐接著說:“要有大視野,不能局限于在農村蓋個小雞窩。下一步要盡快地走進城市,高樓大廈才我們的方向。”
金前郎的掌聲未停,金原錐的座駕已經穩穩地停在了辦公室門前。
眾人畢恭畢敬地目送著金原錐,直到塵埃落定,大家才簇擁著金原地回到辦公室。
沙場的車輛、設備,全部完好無損地物歸原主,增強了金原地施展才能的底氣,大老板親臨一線,鼓舞了隊伍的士氣。
干不出個樣來,無法向大哥交待。
俗話說,強將手下無弱兵。
大哥這次長袖善舞,可以說沒費吹灰之力,就將沙場所有的車輛和設備要了回來。金原地倍受鼓舞,感到無限榮光。
牛不吹的,火車不是推的。什么人能做到這一點,只有金原錐!
有這樣的大哥罩著,自己還有懼什么?
金原地深深地反思自己,以前的自己太綿羊了,把個仁義道德看得過重,影響了個性的發揮。
尤其是對競爭對手岳樹仁,和他客氣什么呢?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不把岳樹仁踩在腳底下,自己怎么能出名掛號呢?
當天晚上,金原地就召集金前郎等人連夜開會,果斷調整工作思路,必須以強者的姿態重新打開工作局面。
會后,金原地將金前郎留下密謀,直到深夜方散。
第二天,金前郎帶一隊工人,來到岳樹仁的塔吊底下。招呼也不打,大張旗鼓地挖開一個大坑——20米見方,深度1米。距離塔吊基座不到10米。
趕巧,岳樹仁又不在工地上,不知道出去辦什么事去了。
現在,三虎子在工地上,指揮調度已經游刃有余,岳樹仁出去辦個事情也放心。
其實,金前郎帶著人到塔吊底下找事,心里是高度戒備的,隨時準備迎敵。
出乎金前郎意外的是,岳樹仁的工地上沒有一個人前來阻止,就好像沒有發現他們似的。
岳樹仁和三虎子是瞎了?
還是害怕我們了?
“量他們也沒有膽量,再和我們作對,只要這回欺負住他們,以后,就別指望再抬起頭來!”
金前郎越想越得意,竟一屁股坐在坑邊上,抽起煙來。
三虎子去哪了呢?
三虎子一定是猴子托生的,手不動腳丫夾,一時也閑不住,對機械設備格外感興趣,只要讓他看上了,非學會了不可。
工地上的拖拉機、攪拌罐等設備,他已經玩膩了,他現在盯上了塔吊。
這個大家伙,自己沒玩過。
岳樹仁又特意強調過,除了塔吊工,任何人不得上去開動塔吊。
今天正好表哥岳樹仁不在工地,自己現在就是最高領導,一切都歸自己管理,還不抓住這個寶貴的機會上去練練手?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此時不干,更待何時?
塔吊工高處傳,也是個二十出頭的愣頭青,非常講義氣。
三虎子為了早日開上塔吊,提前做了不少功課,早就與高處傳混得摟脖子抱腰,稱兄道弟了。
金前郎在塔吊下挖坑的時候,高處傳正在操作室內,手把手地教著三虎子。
高處傳一低頭,這才發現,塔吊下面多出一群人來。
高處傳嘴里不干不凈地罵道:“一群瞎貨,不知道大爺在上面?掉下個石子也打破你個狗頭。三虎子,你怎么能安排他們在塔吊下面干活呢,快讓他們離開,塔吊下面不能有人!”
三虎子探頭瞅了瞅,納悶地說:“這些人不是我派來的,是不是表哥安排的?”
高度處傳說:“絕對不可能,岳經理最注意安全問題了,他絕對不可能安排工人在塔吊下面干活。他要是不出去,我也不也讓你上來啊!”
三虎子這時也拿不準了,疑惑地說道:“這就奇了怪了,咱倆仔細看看,是誰在底下,罵他個狗日的一頓。”
哥倆居高臨下,定睛觀看。
兩個人都看清那個坐在地上的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金前郎!
三虎子和高處傳相視一笑,心有靈犀一點通。
這就叫默契。
有句老話說的好,魚找魚,蝦找蝦,烏龜找王八。
半空中的這哥倆兒,真是天上難尋,地上難找的一對混世魔頭。
見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如此囂張,真是太目中無人了!
難道,他們不知道三虎子眼睛里,是不揉沙子的嗎?
三虎子和高處傳放下手中的活計,解腰帶,脫褲子,掏家伙。
晴空萬里,忽然天上飄下絲絲“細雨”。澆了金前郎一頭,也澆滅了他嘴里的煙頭。
這點“雨”實在是少得可憐,不可能雨露均沾,絕大部分都被金前郎一人享用了。
金前郎仰頭一看,只見塔吊上,三虎子鄧尚廉和高處傳滿臉獰笑,用手拎著褲襠里的家伙正抖機靈呢。
金前郎勃然大怒,士可殺不可辱,萬萬沒有想到尿從天降,非把上面的兩個人撕成碎片不可。
金前郎破口大罵:“你們兩個混蛋,快點下來,老子饒不了你們!”
三虎子朗聲大笑了半天。笑夠了,才向金前郎叫板道:“有種的你上來啊,你要地敢坐在原地不動,老子就在你頭上拉一泡屎,我的屁股對著你的頭,你看老子拉的準不準?”
金前郎氣得咬牙切齒,罵吧,人家不覺得羞,打又夠不著。
金前郎氣急敗壞地圍繞著塔吊打旋,撿起地上的石子向上打,三虎子和高處傳有操作室作掩體,毫發無損。
金前郎簡直氣瘋了,喪失理智地向塔吊上爬去。
這可正中了三虎子和高處傳的計策。
兩個人按兵不動,不慌不忙地看著金前郎向上爬,一人手里攥著一把鋼扳手,到了射程之內就讓他腦袋開瓢見閻王。
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川被犬欺。
金前郎在平地上,千不怕萬不怕,誰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有恐高癥。
他借著一身的怒氣爬向塔吊,越往上爬,心里越慌亂。手上哆嗦腿打顫,越爬越慢。
這時候,上不去下不來的金前郎,尷尬無比。
往上爬吧,手腿實在是不聽使喚。
退下來吧,下面十幾個弟兄正喊著口號給自己加油助威呢?
這樣灰溜溜地退下來,豈不丟人敗興!
機靈鬼怪的高處傳,一眼便看出來金前郎恐高。
這回,更來了他的彩了,嘲笑道:“有種你就上來,別像個鐘擺一樣在褲襠里晃蕩!”
金前郎這時是煮熟的鴨子——只剩下嘴硬了。
他仰著頭吼叫道:“你們別在上面狂,等你們下面,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們!”
“你特么還嘴硬!”高處傳笑罵道,順手端起滿滿的一瓶熱水,“給兒子你潤潤嗓子,往上爬還有勁!”
一邊說著,高處傳瞄準了金前郎的頭頂,將一瓶熱水兜頭倒下來,雖說不是滾燙,也夠金前郎喝一壺的。
金前郎的頭頂上又傳來一陣狂笑聲。
金前郎的確是克服不了恐高這個癥狀,他感覺到,自己要是再堅持一會兒的話,一定會暈得掉下來。
好漢不吃眼前虧。
想到這里,金前郎慢慢地退回到地面上來,腿還不住地發抖,怕工人笑話,想竭力控制,哪里是意志所能控制的。
惱羞成怒的金前郎站在一邊穩了心神,漸漸恢復了常態,便跑向配電盤,去拉塔吊的電閘。
站得高,看得清,高處傳趕緊提醒三虎子:“快下去,姓金這小子要使壞,塔吊拉了電閘,咱們在上面可就玩不轉了。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兩個人像兩只猴子一樣轉瞬間就從塔吊的操作室里竄到了地面。
分別從腰里抽出大扳手來,向塔吊下的十來個工人揮舞著,嘴里面罵罵咧咧地驅趕著。
這些人哪見過這個陣式,紛紛后退。
拉完電閘,轉身回來的金前郎,看到三虎子和高處傳已經從塔吊上下來了。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氣洶洶地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