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勝男多年的媳婦熬成了婆婆,現在是一大家子一個鍋里摸勺子。
岳樹仁和卜容懿是一對扒家虎,一天也閑不住,必須進行的儀式、必須走動的親戚,時間到任務完。
蜜月變成了蜜周,第八天頭上,岳樹仁就跑到工地上去了。卜容懿白天到廠子上班,晚上一個人在家獨守空房,百無聊賴,索然無味。
到了下班時間,工人們魚貫而出,卜容懿混在人群里,經常不知不覺地順腳就走回娘家。
還是自己的媽親,兩個人之間沒有隔骨,想吃啥了直接跟媽說,不用圈著點著難為情,自己愿意動彈了就親自下廚。
身上累了就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用不著在婆婆面前正襟危坐,謹小慎微。
呆在自己熟悉的環境里,吃著可口的飯菜,和自己的親爹親媽拉呱著家長里短,什么時候天黑了都不知道,干脆在家里住下算了,回去一個人住一個大空屋子,也沒勁兒。
起初,到了飯點見不著人,高勝男就會打發樹信去新房或卜家找,聽說在娘家吃過了,心里就會不自在,自己做好了飯,吃現成的還得三請四讓的,在外面吃也不提前吱一聲。
新媳婦剛過門,高勝男還給兒媳婦留著面子,自己生氣鼓肚子。高勝男又是個火藥桶脾氣,肚子里能存下多久的怨氣?
一來二去,卜容懿就從婆婆的話里話外、臉上的陰晴圓缺體會到了做兒媳婦的滋味。
進門才幾天,就看起了婆婆的臉色?
卜容懿心里很委屈,岳樹仁眼下也不在身邊,又不好找人傾訴,只能將苦悶自我消化,試探著高勝男溝通,曲意逢迎,以后不敢任性地回娘家吃飯睡覺了。
光棍不知伊情濃,繭破方曉春日暖。在工地上的岳樹仁白天苦打苦干,晚上有了心事無法傾訴,甚是難挨。
一日短,兩日長,熬到第五天頭上,白天渾身燥熱,晚上輾轉反側,聽著室友的鼾聲直到東方破曉。
第二天中午,岳樹仁找了一個美麗的借口,將手頭的工作交待給魯勝利,自己急三火四的坐公交、乘輪渡,漂洋過海回家看老婆。
原來,今年的工地離開了瑯琊地界,來到隔海相望的琴島蓋商品房,居民樓。
岳樹仁入建筑行時跟著本村的金原錐,金原錐自己攬活,掛靠著三森建筑公司。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一層臺階一個眼界,油庫大火不但沒給金原錐燒趴下,反而浴火重生,如今人家又攀上琴島的關系,轉戰到房地產上來了。
當然了,這時的琴島房地產行業只是破冰之船,剛剛試水,金原錐就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螃蟹到底有多鮮美?
岳樹仁不會知道,就其身份而言,頂多算是個替金原錐捕撈下網捉螃蟹的,身在海中不聞腥。
哪個腥了嘴的貓兒不饞?山重水復擋不住岳樹仁回家的路。
傍晚時分,看著大兒子回家,高勝男不勝歡喜,生火做飯,額外炒了一盤子雞蛋,犒勞樹仁。
樹仁嘴里嚼著雞蛋只說好吃,應付著母親,眼睛圍著卜容懿轉,心里只盼天黑。
二人回到自己房中,卜容懿懷著心事,正想著如何向岳樹仁訴說,怎耐岳樹仁猴急得不行,滿天下只剩下一件大事了。
兩個人干柴烈火,繾綣旖旎之后,卜容懿偎依在岳樹仁的臂灣里,無限情濃,三轉兩繞,隨口說道:“你前腳結了婚,后腳就往外跑,家里的大事小情也不管不顧的。”
岳樹仁問:“家里能有什么事?咱爹咱媽都在家,還用得著我張羅?”
卜容懿仰頭撩了一下眼皮,說:“話也不能那么說,有些事就得大家商量,早打算,不能捂著蓋著的。”
岳樹仁聽媳婦話里有話,就追問道:“有話你就直說,不要圈著點著,我可沒工夫猜去。”
卜容懿嗔怪道:“你就是個炮筒子,走直趟,認死理,不會拐彎。”
岳樹仁笑道:“你知道不就結了,你有話要說快說,一會兒我上來盹,你想說我也不想聽了。”
卜容懿急著欲說,又不好直說,還是兜了個小圈子:“我家大哥二哥都是結了婚就搬出去另過,各人開個人的灶,不在一塊攪和。”
岳樹仁聞聽此言,就像被踩到了尾巴,一骨碌爬起來,小眼睛像兩只手電筒一樣射出強光,刺得卜容懿不敢睜眼看他。
見媳婦不敢吭聲,岳樹仁問道:“什么叫攪和?一家人在一塊就得尊老愛幼,我當老大的,更得做個樣出來,不能翅膀硬了就往外飛,娶了媳婦忘了娘,丟下兄弟姊妹不管不顧,讓人背后戳脊梁骨。”
卜容懿看岳樹仁有些激動,就辯解道:“我也沒說什么,惹出你一大堆不是來,我是擔心,咱媽的性子太要強,時間長了惹咱媽生氣,到那時你勸誰的是?”
卜容懿話未說完,心里也委屈起來,索性轉過身去,給他一個后背。
岳樹仁對著媳婦的后背說:“反正你是小輩,凡事讓著老人,再說我媽又不是不講理的人。”
看卜容懿沒反應,自己也覺無趣,便也使性子臉朝外躺下,兩人背靠著背,關燈睡覺。
兩人都是賭氣躺著,怎么睡得著?
互不理睬了好一陣,還是卜容懿繃不住,慢慢轉過身來將手臂摟抱著岳樹仁,犟死驢輕輕地反抗了一下,只是想表示一下自己的態度,卜容懿手臂稍微加了一點力度,滾熱的身子緊緊地貼過來,犟死驢就乖成了小綿羊。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
岳家人滿懷喜悅地看著卜容懿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
岳樹仁不愧是炮岳出身,三點成一線,瞄區不瞄點,一炮而紅,正中靶心。
卜容懿的肚子是真爭氣,一天比一天驕傲地大起來,但人還是閑不住,每天堅持到廠里給父親管賬。
看著行動越來越笨拙的女兒,卜計劃心里越來越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