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衛生間待了二十分鐘之久,這小半個鐘頭里,聞笙只在較自己的勁,卻始終沒從這段扭曲的感情中走出來。
真是個好大的驚喜。
聞笙脾氣一向不太好,她遑受不住旁人的欺騙,說是欺騙不為過,對方是有備而來,且刻意為之。
在氣頭上的聞笙,寧可轉頭就走,管她什么洽談不洽談會,應酬公關這些事,她本就不擅長。
現下這樣的場合,再看見那人,她估計自己會把持不住,一會兒氣極時,不知道會不會潑他兩杯咖啡。
她打算走的,開自己的車走,大腦沒法思考的時候,得找個地方靜一靜才行。
但她知自己,這類氣極的情緒需得控一控,今日份的洽談會非比尋常,關乎到公司的后路發展,即便生氣,即便一腔怒火窩在胸腔,總歸她心里知道幾件事,到了這個年紀,要承擔的東西不比前幾年,當下這樣的場合,她走不掉。
在衛生間的頭幾分鐘里,聞笙氣得捶廁所的門板。
凱雯一直在衛生間門外等,會客廳里此時氣氛緊張,有消息發到她手里,發消息不夠,秦私還出了會客廳,親自來找她,她指指衛生間的方向,止住秦私,朝他搖了搖頭。
秦私無奈,在衛生間外苦等了幾分鐘后,只得又回了會客廳里。
衛生間內,聞笙低頭沉思。
她才要嘆氣不止。
那么些天的交流,對方若有若無的試探,都讓聞笙誤以為他是個平易近人、好相處的人,覺得他良善,是因他望人時的眼神,不算短的時日,他和她說的很多話,她普遍能記在腦海里,活了大半輩子,還沒有遇到過似這般,怕大聲說句話都能驚著對方的人。
曾幾,他是個多么溫良的人。
但他實在把她驚了個夠。
以為他是這樣的人,殊不知一切皆也是他的格局,待人說話便是如此,根本沒有什么親近疏遠之說,
突然來這么一出,叫聞笙該怎么行就,也太過猝不及防。
怪不得說對她素有耳聞,想請她一見,弄這半天,不過都是他一句話的事,至始至終,他只把她逗得團團轉。
他要收購她的公司,那想必,早就知道了她是誰。
凱雯候在衛生間外頭,手里工作不斷,頻繁向外回消息,身前擦過一道身影,衛生間的門被摔得厚重一聲響。
聞笙從衛生間出來了。
她未收下面上的怒氣,轉頭對凱雯道,“走。”
凱雯遲疑,待在原地沒動。
聞笙往前走了兩步,沒有意識到她沒跟上來。
凱雯喊,“聞總……”
聞笙轉過身,停住腳。
凱雯頭皮發麻,“明總找你——沈總一行人,已經走了,就在剛剛,你待在衛生間的這段時間里。”
說是因為聞笙的緣故,對方看不出聲影的誠意,來的這幫人,只把時間看作比生命還貴重,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聞笙沒來,論談判明細,明陽比她在行,但對方顯然是只等著聞笙出現的。
坐在最上頭的那一位,全程模樣沉靜,看不出多著急,越是這樣的氣氛,明陽卻越是焦急,額頭漸冒了汗,對付這號泰山崩于面前都面不改色的人物,你看不出他是什么心思,才真叫人后怕。
在門口分別時,一行人開道,明陽走在沈宜思身側,賠禮的話只道出兩句,沈宜思點點頭,明陽沒想到,他還和他說了話,“改天等你們聞總有時間,我們再談。”
摸不準這句話的意思,是平常的一句客套話,但不是在席間分別說,而是他與他走得貼近時,他才緩緩將這句話道出。
像是特意叮囑一般。
明陽打了一個寒顫。
聞笙回會客廳,這時已經沒有什么人,明陽一般不敢對她發脾氣,除非是沒忍住。
“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原因,但今天這個事,你最好還是給我一個理由。”
明陽氣到印堂發黑,他收緊兩頰,嘴唇抿成了一道線,棱角格外分明。
聞笙才有氣沒處發,“他不愿再多等兩分鐘,我能有什么辦法。”
事情的原因無法道說,聞笙煩著呢,她煩到撓頭發。
明陽一摞文件摔到了她面前,“你自己看看吧,對方是有準備來的,打著洽談的名號,只意在收購,錯過這一次機會,下一次再想談,還不知道要求到哪年哪月。”
明陽說她,“張玉說的話不是沒道理,看來你還是沒意識到公司的危機,那我再告訴你一個事,周瑞拿下新來大單的事,基本已經可以確定了,新來這回寧愿用周瑞也不用我們聲影,你有想過為什么嗎?”
明陽知道她有問題,不到劍拔弩張的時候,他鮮少說她,可這一回,他說得很重,他問她,“聞總,你能理性點嗎,可不可以不要每一回都這樣感情用事?”
明陽敢罵她,聞笙受不住這個氣,“你是第一回跟我當朋友?”
在一起共事這么多年,一有點風吹草動,他就拿她的脾氣說事。
聞笙回罵他,“明陽,我再跟你講一遍,不要在員工面前懟我,聽見沒有,你要是這點顏面都不給我留,我有的是辦法弄死你。”
明陽徹底敗給她。
這么多年了,他確實拿她的脾氣沒有一點辦法。
罵不得,還勸不得。
她說她會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