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汝南上蔡地界,看看天色向晚,于臬欲往亭中投宿,不想錯過了宿頭,便沿著官道前行。家仆道:“公子貪看景色,不如往農家一宿,再作打算。”
這一帶一馬平川,家仆見一草垛邊有一莊戶,便前去叩門。少時,只見一30余歲的男子出來開門。家仆道:“這位大哥,某是泰山巨平人,因錯過了宿頭,能否行個方便。暫住一宿,明日即行。”那漢子道:“既,既,既然如,如此,眾位請,請,請隨我來。”原來這人有口吃,說話不太順當。
于臬和家仆入得門來,將馬栓在門邊樹莊上,那人延請于臬等人來到里屋,對于臬說道:“山野小、小、小吏,不比高、高、高門大戶,原是簡簡、簡陋了些,你們就就、就將就住一、一、一晚吧。”于臬道:“多謝。”轉身對兩位家仆道:“你們把行李放了,就住這側房。”家仆連聲答應。于臬從懷中掏出一只小銅牛對那人道:“這位大哥,我們多有打擾,這只小銅牛……”
那位漢子一臉肅容:“客官,你當、當我是什、什、什么人?某雖為看看、看稻草小吏,留你住、住宿,會是看、看、看中你這、這、這、些東西嗎?”于臬見那人不收,便道:“要不這樣,你給我們三匹馬準備些草料,這小銅牛就算是馬錢吧。”
那人道:“某既是、是、是看稻草、草的,馬、馬料,還、還、是有的,這個銅豬、豬、豬,就不要、要、要了。”
于臬見那人不收,便道:“既如此,我們幫你作些活計。我們于路上帶著些米麥,不如在這里煮了,你拿些菜蔬過來,我們做飯。”那人道:“不、不、不用。”他朝里屋喊道:“屋、屋里人,出、出來,做、做飯。”只聽見里屋傳來腳步聲,一位20多歲的婦人,抱著一們約莫四五歲的男孩走了出來。
那人道:“此是我、我、我內人,她、她、幫你們做、做、做飯。”于臬忙和二位家仆見禮。于臬道:“聞大哥你現做稻叢吏,某姓于,名臬,今年19歲,尚未有字,敢問大哥,如何稱呼?”那人道:“某名叫鄧、鄧、鄧艾,字士載。小兒名叫、叫、叫鄧、鄧、忠。”
于臬大驚,原來此人名叫鄧艾?這可是三國后期名將,文武雙全,不想在這里遇見。于臬道:“原來是鄧大哥,今日打擾,真是多有得罪。”鄧艾道:“家中寒、寒酸,不成敬、敬、敬意。”他轉頭對妻子說道:“這、這是山東來的貴、貴客,你把那、那、那只雞,殺、殺了,不許收、收人家東、東西。”
鄧妻帶著鄧忠,忙到廚下忙活,于臬對家仆道:“你們也快去幫忙,把米麥拿去了。”二仆去了。
于臬道:“鄧大哥一表人才,雖然口吃,卻言談不凡,想必不是本地人氏吧。”鄧艾道:“某祖籍是、是、是新野義陽人,因太祖、祖武皇帝平、平、平荊州,便遷、遷至汝南。”
于臬道:“原來是這樣,那西蜀鄧伯苗,想是和大哥一支的?”鄧艾道:“是吾、吾族叔。”于臬道:“實不相瞞,我之祖父,是太祖武皇帝左將軍于公諱文則,因樊城之敗,小弟棄武從文,在太學就讀,因一路觀看山川風物,故來至豫州地界。”
鄧艾道:“原、原來是將、將門之后,失敬,失、失敬。”于臬道:“鄧大哥多禮了。唉,一場大雨,讓祖父三十年英名,化為流水。”鄧艾道:“樊城一戰,雖是、是大、大雨,但于將軍扎營,也、也有欠、欠妥之處。”
于臬道:“鄧大哥到過樊城?”鄧艾道:“沒有。只是聽、聽回家的老軍說、說起過。”當下鄧艾把樊城之戰山頭、兵力部署,在地上用樹枝畫出。當時于禁七軍,駐扎在樊城北十里的周家崗、余家崗、罾口川一帶,龐德部隊在鏖戰崗一帶,關羽部在沔水邊至樊城、周家崗、余家崗之間,建有多個兵營,隔開了于禁、龐德與曹仁。
鄧艾道:“若于將軍一邊在、在更北處的蔡、蔡家坡,部、部置一軍,以、以為后、后應,一邊察看、看大雨水、水勢,移營到、到東邊小、小清河,關云長縱、縱有大、大船,皆無、無用,水退后,攻襄、襄陽,截關、關云長歸路,則其必、必回師自、自救,云長移、移營時,蔡、蔡家坡軍追擊,樊城之、之圍自、自解。于將軍截截斷沔、沔水歸路,關云長則、則危矣。”
鄧艾一邊解說,一邊在地上指劃,何地駐營,何地進攻,何地截擊,仿佛親見一般,雖然說話口吃,但行軍布陣,有條有理,就像此戰親歷,親自指揮一般。
于臬大喜望外,道:“鄧大哥一番解說,使小弟恍然大悟,你既有孫吳、周亞夫之才,豈可屈尊于一看叢小吏,某在洛陽,亦和一二高官結交,愿為鄧大哥引薦。”(鄧艾口吃讀起太慢,后面全改成通順話,特此說明。)
鄧艾道:“鄧家雖是義陽大族,但某出身寒微,雖有沖天之志,恐不得遂于君王之前。”于臬道:“這哪里話,朝中自有愛才之人,小弟到洛陽后,即向司徒大人力薦。”
鄧艾道:“如此,某也不言謝,若事遂,必有回報。”二人言談甚歡。鄧艾見于臬毫不因自己是稻叢小吏而輕視自己,內心歡喜。于臬則因鄧艾是三國后期影響歷史之人,也有意結交。二人越談越投機,于臬又以豫州山河為例,談如果吳國來攻,如何用兵,鄧艾見于臬問到自己喜好之處,便在地上指劃,何處設伏,何處扎營,何處誘敵,何處守城,皆條理分明,如同親見,暗合兵法。
不一時,鄧妻和家仆端上飯菜來,于臬向鄧妻施一禮:“有勞嫂嫂。”鄧妻抱著鄧忠,欲進內室,于臬道:“我今天與鄧大哥相談甚歡,雖然客隨主便,嫂嫂也未用飯,不如一起吃些。”鄧艾道:“既然賢弟有此說,也罷,就一同吃些。”六人在一席用飯,于臬見鄧忠雙目有神,雖然有些弱小,但一股子倔強勁從眼中可以看出,于臬將兩只雞腿夾到他碗里。
飯畢,于臬道:“鄧大哥,今日可謂良機難逢,得識鄧大哥這等人才,小弟也不曾帶有禮物,這樣罷,”說罷,于臬解下手中一串綠玉珠子,送到鄧忠手中,鄧忠怯生生望著父母,于臬道:“若送其他東西,鄧大哥,必然拒絕,這綠玉珠是小弟隨身之物,就送與鄧忠,也不枉我二人相識在此。”
鄧艾道:“賢弟這是哪里話,你出身侯爺之后,某乃寒門之人,地位有如云泥之別,何敢受此厚禮?忠兒,還不將禮物還給于叔叔?”于臬緊緊抓住鄧忠之手,道:“與人相交,貴在知心,寒庶之分,小弟向來不以為意。鄧大哥懷抱大才,久后必能一飛沖天,建不朽之功業,又何必以寒庶之別而拒人?”鄧艾道:“你既是將門之后,定會武藝,不如這樣,若不嫌棄,我與你比試一場,若勝得我一招半式,某與你結為兄弟,到時收你禮物,也算是知交,不算是高攀了。”
于臬大喜,道:“某在鄉間,偶習劍術,能否比劍?”鄧艾道:“劍是你們士族身份象征,方今天下三分,實戰更重,不如比試刀槍罷。”說罷,走到廳側,取出一桿長槍來,于臬細看那槍頭,卻是三個槍尖并在一處,中間稍長,白森森綻放寒光,槍身烏黑。鄧艾道:“此是某家傳武器三尖槍,公子用什么兵器?”
于臬道:“小弟并未帶有佩劍,止帶有環首刀一把。不知能否與大哥較量。”鄧艾道:“我們點到即止,有何不可。”于臬叫家仆將環首刀取來,于臬握在手中,和鄧艾來到小院之中,鄧艾道:“如今月色正明,正好比試。”于臬道:“月下比試,清風為證,蛙鳴作陪,正是人生快事。”鄧艾擺個架勢,將槍一擺,槍上紅纓一抖,那槍竟然帶著破空之聲,三道寒光,朝于臬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