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狼會這邊個個身披狼皮虎皮豹皮,兵器各異,有虎頭刀、九環刀、狼牙棒,端的是千奇百怪,人人拼命搏殺。
龍飛鏢局的人護著一輛豪華的馬車,圍成一圈,雖處下風卻絕不肯移動半步。人道鏢局忠義,果然如此。信義所托,雖死無憾。
兩方又斗了半個時辰,各有死傷。
寧杲眼角余光掃過,眼見暢心閣的老鴇率領著十幾名男女圍了過來,各持冰刃,環伺在側。心中遇險更冷,臉上愈發冷峻。
三狼會的匪首是個胡子拉碴的惡漢,胸口更有一片蒲扇大的白毛,江湖外號:白狼。他天生神力,更是機緣巧合下學了一身橫練功夫,在塞北之地創下三狼會,威名赫赫。為了那三千兩黃金接下了這活,錢沒見到卻已經折了好幾個兄弟了。心下慍怒,恨不得將龍飛鏢局和暢心閣的人全部殺光。
寧杲虛晃一招停手,招呼道:“當家的,我們輸了?!?p> 白狼正打的興起:“你我半斤八兩,你還沒被我打死,何談輸贏!”窩心腳猛然踢出,正中寧杲胸口。
寧杲“嘿”的一聲,雙手握拳后甩,弓步支撐,暗運一口氣,使出鐵羅漢神功。
“砰!”
寧杲身形生生的向后退了跑步,架勢卻并不散亂,只是噴出一口鮮血。
白狼站在當地一動不動,眼神冷冷的盯著他。有苦自知,自己的小腿腿骨已經斷了。他心中驚駭萬分:這一腳,踢死過猛虎黑熊,踢死過幾千斤的蠻牛,卻沒有將對方踢死。
寧杲擦干嘴角血跡:“我們輸了。剛打死暢心閣那白衣姑娘那邊幾人,你們又來。你我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縱然打成平手,那又如何?”環顧四周,盯著無眉老婦:“金子終究是她們的。”
一招手,將屬下弟子招呼過來,遠離馬車三丈處坐下:“從今往后,龍飛鏢局不復存在?!?p> 一名鏢局弟子放生大哭:“不!我們沒輸!”突然折斷自己的長劍,將短劍插進胸口。
白狼撕下一截狼皮,彎下腰,將斷腿扎住,對下屬低聲道:“速上馬車疾馳,青狼、灰狼跟我留下我斷后?!?p> 無眉老婦瞧出端倪,率屬下忽的圍成個小圈,將馬車和三狼會圍在中間,勝券在握,厲聲道:“白狼!識時務者為俊杰!看那龍飛鏢局寧鏢頭,多么明白事理。如果不想死,就快快退去!”
白狼“嘿嘿”冷笑:“天底下能號令我的還他娘的沒出生呢!”眼神睥睨,提起狼牙棒:“老骨頭,不想散架就滾開!”
老婦人笑了,露出漆黑的牙齒,笑容可怖:“年輕人不講武德,我好歹長你幾十歲,哼,老骨頭?就憑這三個字,我讓你分成五塊!你喊一聲我姑姑還差不多,我還能留你一具全尸?!?p> 白狼雙目一翻:“可惜我不是過兒。你找錯人了。老白菜,手底下見真章吧!”“呼”的舉起狼牙棒向老鴇頭頂砸去。
老婦不為所動,待狼牙棒蓋到頭頂一寸處,身形忽動,硬生生的向后退了三尺。
狼牙棒“嗵”的一聲砸進雪地,將硬邦邦的石路砸出一個大坑。
老婦人神色漠然:“有勇無謀,不過如此。這里是我暢心閣的地盤,我不想多做殺生,年輕人學藝不易,你走吧?!?p> 白狼雷霆一擊,卻打在空氣上,心中更是驚駭:強中自有強中手,那龍飛鏢局寧鏢頭已然十分強橫,這老鴇子真人不露相,到底什么來頭?
無眉老婦:“白狼,你走吧,你不是我的對手。我也不欺負晚輩,知道你死了好幾個手下,我分你五百兩黃金?!?p> 白狼怪眼一翻:“打發要飯的吶?若不是我的人攔住龍飛鏢局,此刻早已經溜走了。”
白云婉兒大怒:“放屁!我死了這么多姐妹才攔住馬車,哪有你一分功勞?”
白狼笑瞇瞇的望著她一眼:“大人說話小孩子插什么嘴?不過,我喜歡!你這種小辣椒那地方功夫肯定不錯了!朋友見面一人一半。我要一千五百兩,再加這個小娘子當我壓寨夫人!”
“啪!”他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
無眉老婦電光火石間身形一進一退回到原地:“白狼,若不是我手下留情,你現在已經死了。分你六百兩,外加你們眾兄弟到我暢心閣白玩一年。再不走,別怪我心狠手辣。”
白狼一腔怒火,在手下面前出了大丑,恨不得將她碎尸萬段。可是實在摸不出她的底細,沒想到她的功夫這么高?恨恨道:“成交。一個月后,我到暢心閣去取。”
一聲呼哨,從遠處茂林里奔來十幾匹膘肥腿長的駿馬。白狼一瘸一拐的領著殘存的七個下屬,抱起死傷的弟兄上馬飛奔而去。
見他們消失在樹林后面,老婦吩咐道:“婉兒,去將蕭妃的頭割下來?!?p> 白云婉兒:“是!”提劍走到馬車前面,掀開門簾。
令所有人震驚的是:她并沒有一劍刺進去,提出一顆好大頭顱,而是驚恐的后退一步,將劍扔到一邊,跪了下去,在雪地里沖著車廂磕頭。
翠兒見狀不妙情知有變,拔出長劍騰在半空“唰唰唰”將車廂拆開。
車廂內赫然站著一座泥塑雕像。
雕像涂抹的花花綠綠栩栩如生,紅臉白眉,公狗鼻母狗眼,正是暢心閣供奉的娼妓神~“白眉神”。
眾人大驚失色,心中惴惴不安,齊刷刷的望著老鴇,聽她示下。
無眉老婦寵辱不驚,看不出一絲喜怒哀樂,緩緩的轉過頭,瞧著寧杲一伙。
寧杲望著雕像,又望著老鴇,這:“這……怎么回事?”
老婦點點頭:“三千兩黃金果然不是那么好拿的。龍飛鏢局,玩的一手好移花接木之計?!?p> 寧杲嘴含笑意:“原來京師王大人托我們鏢局運的是這么個玩意,今日一見之下,果然出自能工巧匠之手?!?p> 老婦:“繼續裝?!?p> 寧杲:“什么?姑姑您說什么,日木兒我不明白?”
老婦緩步走向他,所過之處,沒有一絲痕跡,“踏雪無痕”之功果然不是傳說。站在寧杲跟前一尺處立?。骸昂腿菚匣镅莸目嗳庥??”
寧杲一臉呆萌的無辜表情:“姑姑的話,我日木兒聽不懂。喔……我明白了,王大人從京師怡情苑偷來的這個雕像和您院子里供奉的白眉神一模一樣,撞衫了?您生氣了?”
身后的幾名下屬哈哈大笑,盡是嘲諷。
老婦:“瞞天過海,偷天換日。你們在此地花天酒地多日,又不惜下這么大本錢誤住老身,那……蕭妃現在已經逃出生天了吧?”
寧杲:“姑姑,寧杲兒不知您在說什么?”
老婦遙望北方:“如果我猜的不錯,蕭妃現在已經在此地一百里以外了。龍飛鏢局打的一手好牌。”
寧杲:“不和你廢話了,老鴇媽,感謝你多日的款待。您的心腹小翠兒味道還真是不錯呢!我沒想到的是,她……她第一天來陪我時,竟然還是處子之身……”
老婦:“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三千兩黃金不是小數目。況且,翠兒能服侍您這樣的大英雄大豪杰,也是她的福氣?!?p> 寧杲一抱拳:“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就此別過。”扭頭率人就走。
老婦沒有生氣,忽然笑了,張嘴一口黑牙:“幸虧我三個月前收留了一個人?!?p> 寧杲停下腳步,背對著她。
老婦笑了:“那人好奇怪,一身破爛衣服,提這個酒葫蘆,喝的酩酊大醉,倒在我門外雪地里,更神奇的是身旁站著一個五尺多高的鷹,相貌非凡。我知他定非凡夫俗子,所以就把他抱進屋里,給他熱酒喝,給他燒雞羊肉牛肉吃,也給他的鷹十斤生羊肉十斤生羊血?!?p> 寧杲沒有轉頭,卻是一身冷汗。
老婦悠悠的說:“他說,他是個職業刺客。他從不信任何人。他還和我打賭,我和我的人只會進入圈套,而他,則會提回蕭妃的人頭?!?p> 寧杲不安的抬起頭。
高空中一頭大鷹在展翅翱翔,向北飛馳。
八男八女圍了過來,寧杲知道他走不了了,如果還想趕上前面的戰斗,這里只能速戰速決!
寧杲頭也不回,氣息鼓蕩,頭頂熱氣氤氳,身上衣物無風自動。
寧杲悠忽轉身,強大的氣息卷起厚厚的積雪成扇面崩向對手。
積雪半空中凝成拳頭大的冰塊,向對方呼嘯炸去。
這一切都在頃刻間完成,似慢實快。老鴇屬下中有三男兩女反應不及,登時交賬。
寧杲挾風雷之威“登登登登……登登登”連出十八拳。擒賊先擒王,這十八拳打的都是一個人~老鴇。
鐵羅漢功可不只是防守。究極的外練功夫糅合了達摩十八掌的精華另加八卦步,這才是他縱橫江湖數十載的真正看家本領。
無眉老婦不敢直掠其鋒,施展踏雪無痕輕功退后二十丈,堪堪躲開十七拳,最后一拳終于躲避不及,小腹中了一拳,噴出一口老血噴在了寧杲臉上。
上面肋骨斷了兩根,腸子被震開一個口子。
老鴇如紙鳶般倒向三丈在雪地里,抬頭望著灰暗的天空,剛出來的太陽又隱在了烏云后面,喃喃自語:“又要下雪了……老鬼,你睜開眼看看,有人欺負你媳婦啦……”
腳步踏踏,寧昊頃刻間又奔到近處,高舉醋缽大的拳頭:“老妖婆,輕功不錯!受死吧!”一拳打下,要把她那瘦小的頭顱、窄小的臉龐打爛。
“砰!”
在雪地打了個大坑。
眼前灰影一閃,老鴇已經飄落在寧杲的肩膀上,雙腿夾住他的脖子,手里提著一對峨眉刺對著他兩側太陽穴:“來,姑姑疼你!”
寧杲大驚,身形一挫,腰力一挺,意圖將她甩出。
老鴇身形被他震的向上飛去,雙腿卻仍然牢牢的箍住他脖子,一頓又坐了回來,峨眉刺刺出:“死吧!”
寧昊急忙抓住她手腕,身子向前翻滾。兩人交纏在一起,粘住積雪,像個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老鴇嘿嘿笑道:“好玩好玩!好久沒這么爽了!我這叫藤纏功,來自東海琉球島,今日讓你開開眼,除非你腦袋掉下來,我才夾不住你!”
寧昊一身功夫被她纏住使不出來,更不妙的是眼睛越來越模糊,忽覺不對:“老妖婆,你血有毒?”
老鴇大笑:“血是好血,無毒!不過我牙嘛,嘿嘿,從八歲起我就用毒藥涂抹著玩!你這對招子是保不住了!”
寧杲心如死灰:五十知天命趕不上了,我的壽命只能到四十九了!
耳邊卻聽翠兒呼叫:“媽媽!小心前面懸崖!”她提著劍,跟隨著雪球奔跑,只因兩人都裹在雪球內分不出敵我而下不去手。
老鴇從四季如春的東海躲到這塞北苦寒之地茍且偷生,可不想陪著這不老不小的鏢頭玩完。松開雙腿:“打?。》拍阋淮a!”
寧杲笑聲凄厲:“我都成瞎子了,一起死吧!”緊緊握住她雙手手腕向前飛奔。
老鴇急道:“瞎不了!我有解藥!”
寧昊:“給解藥后讓我離開!不再糾纏!”
老鴇:“使得!”
有錢拿,沒命花,可萬萬使不得。
寧杲止住腳步。
大雪球一小半已經沖了出去,在懸崖邊上晃晃悠悠。
翠兒和上官婉兒嚇出一身冷汗,一左一右,將大雪球推了回來。
老鴇將解毒藥水噴進寧杲眼里,一片冰涼。
一盞茶功夫后,寧杲睜開眼睛,四下明亮無比,這一戰可謂敗了。一言不發,領著受傷的屬下向北走。
老鴇任他離去,悠悠的道:“閣下切記,十日內不要動用內力,不能流血,否則毒發閣下的眼會再次失明?!?p> 寧杲臉色鐵青,卻又不得不信。
天空一聲尖銳老鷹的啼鳴,越飛越低。鷹背上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拋下一個圓滾滾的東西:“老鴇子,感謝救命之恩,這是蕭妃人頭,咱們兩清啦!哈哈哈!”振翅向西飛遠。
翠兒飛步接住,模樣果然和那畫中人兒一樣。只是長發用一只簡陋的木釵卷起,顯然也經過了喬裝打扮。可是,還是難逃一死。
老鴇大喜,三千兩黃金到手了,點點頭:“收好!”
遠處的寧杲蹣跚走近,確認無疑后頓時臉如死灰。所做的一切都已經功虧一簣。
老鴇揶揄道:“寧大鏢頭,走好,不送!哈哈哈哈哈哈!”
忽見遠處一道黑煙滾滾升起,正是白山鎮方向。
不多時,一個衣服被燒焦滿臉是灰的屬下騎馬趕來:“媽媽!大事不好!暢心閣……被人……一把火燒了干凈!”正是小蘭。
幾十年的心血毀于一旦。
老鴇眼前一花,站立不穩。翠兒急忙扶住她。
老鴇強定心神,咬牙切齒道:“火……誰放的?”
小蘭:“那個賭錢死了老婆孩子該死的……賣身來的男的!”
老鴇眼神陰冷:“很好!很好!走,回去!我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小蘭:“他……他燒了我們,又去仁義賭坊放火,已經被賭坊伙計們逮住打死了?!?p> 此刻,那個男的全身被打的血肉模糊,完全死去,死灰般的眼睛望向天空。
那里老婆正笑靨如花,抱著可愛的兒子,正等待他的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