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往一起堆放。小國堆雪人兒,想自己的模樣。曉宇堆一個大的,用鍬拍,塑出人形;眼睛用琉琉,花瓣的,黑瓣兒;用一根胡蘿卜做鼻子,大個的大鼻子,根有櫻子,小光說“像流鼻涕似的?!睍杂钅没丶矣玫栋押}卜“后腚”切下來,重放。“后腚”也放上去,面朝外當嘴,一圈一圈的,紅黃兩色。小梅說:“像笑呢,”小艾說:“天冷,哈氣呢。”曉宇把撿的毛線手套掛在雪人胸前。他又怕人偷走琉琉,拿下來?!皼]有眼睛了!”人都喊。小光拿小石頭,曉宇不要,他去取倆煤渣安上。
鍬呢?鍬沒了,是老四讓小光埋雪里了。
和人從小長大似的,堆的雪一樣,塑像就不一樣,輔助手段更不一樣。小沖從他家院里抓把黃土面兒,撒上,那是顏色,衣服都有顏色。五個黑土粒作扣子,按上,脖子那劃出領子線,分出臉。老四讓老五回家把膩子拿來,那用蠟紙包著的,留明年用的,老四捏成牛子,放到雪人肚子下邊,“都別看——”女孩扭過頭。老五把“牛子”拿下來,團了拿回家。幾個女孩塑造小姑娘。小國塑自己,是他認為的樣子。小光,小林,丑化“別人”,說雪人是小蘑菇,流鼻涕的人鼻子大,用繩兒拐彎兒——“大鼻子!”馬上聯系到“黃毛子”了——把麻繩破開,放在腦袋上面作頭發。小梅,小秋,看了笑,“小蘑菇呢?”
小全、小平、小蘑菇、小盈在西邊堆了一大堆雪,比人還高。是冬天山水。
小梅說:“我媽說今年雪大……”小盈笑,說:“你媽是神吶——”小梅臉紅了。小全用鍬挖洞,小蘑菇戴著手悶子抹去棱角,掏圓了。小盈蹲里頭,看左右一圈,說:“拉屎,背風。干凈啊,比廁所強多了……”小蘑菇緊張:“你可別——”小光來了,“我也試試,拉呀——”小全給四處開個眼兒,開大點,是窗子。小光說:“那外邊不都看見了嗎?”小全心說就是讓看到。小偉的也建起來了,雪洞外邊塌了一塊,小家說:“不是我?!毙ヘ堁雠艿臉幼?,看小家“撒丫子”往西跑——從這趟房跑到后一趟房。小偉到東大道上等著,看見小家過來了,跺腳做跑的動作,小家使勁往北跑,上氣不接下氣,不時回頭。小偉擺臂悠著跑,是順路回家了。
殺雞,老田說,他又不敢了。以前總打它們,血海深仇哇……碗呢,他說,那個碗呢,他轉悠。碗讓春麗給弄打了,但不說。
老嚴殺公雞,把碗放地上,接血,給雞放盡了血,扔雪厚的地方。老田看雞撲騰,說:“我把公雞扣筐里了,明天殺,讓它空著肚子,不進食兒,好收拾?!?p> 老蘇婆子說:“要過年了,殺得過了,也凍得住了。”讓老蘇殺,現在殺,省得還喂一頓食。
雞殺了,一松手,撲勒撲勒,有的飛得高,飛得遠,折騰時間長。
下一個要殺的從屋子拎出來,咕咕咯咯嘎嘎,被揪著頭,揪下脖子下的毛。
前后院的孩子來了。曉宇,要尾巴的毛,最長的,做毽子。春麗說了想要鮮艷的色。小麗要黑的。小海小東小芳來了,小秋不讓拔毛。
立本家沒有公雞,早都送人了,給了本家奶奶,還有老葉家,給小剛補……
后院也殺了。聲音響起來,孩子跑過去,“先別殺……我們要活的,活的毛好?!卑蚊?,大的,好看的,幾個孩子薅。任爺說:“你們還讓不讓我殺了?你們這是生薅啊,”他駝背站著等,有點喘,使點勁兒感覺身子飄,說:“你們比殺它還狠吶?!崩夏耆瞬淮鬀_動,是減了火;人體衰老,是水在減少,枯干,俗語講是“抽抽了”。他在外邊站的時間不能長,任嬸來接過。任嬸養鴨鵝是為了下蛋,腌蛋,不是為了吃肉。她不忍心殺。吃雞什么的,肉給老人孩子,她只吃雞爪子,然后留著雞小腿的細小的骨,晾干可以做剔牙用。
容叔要殺母雞,容嬸不太同意。容叔說:“天冷了,喂食得多少?不下蛋留它們干什么?”哈下腰看籠子里,一個個辨識,都不像下蛋的。是近的,還是遠的,手最先碰的那只,還是后碰的呢?那只抬了頭,就這只啦。拎外頭殺了,容嬸燒開水倒一個舊桶,在里邊燙那只雞……回屋開襠開膛,從肚子里掏出一嘟嚕蛋黃,大大小小的,小的如米,大的和平時吃的一樣。容叔傻眼了,“蛋嗎?怎么有這么多呢?”容嬸生氣撂在那,不整了?!翱上?,太可惜,”容叔低頭看,“沒事兒,一樣吃,營養更高。你們不吃我吃?!毙“?,“哎呀,這都都沒長成,你吃種子呀?”
老母雞叫,瞪眼睛使勁蹬腿,老項婆子抱不住,雞翅膀揮動有力,握不住,夾在腋下,雞拉屎……老項婆子罵:“媽的,臨死還拉,拉的哪都是。使勁拉,拉凈了,還省事了。”
老單說:“秋后年前,斬立決。人不讓它過去年兒。”
小光回家要學殺,小梅說以前媽說殺那鴨子,給按著。老司回來,看鴨子被殺,氣紅了臉。小光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