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媛沒有意識到這樣的氣氛。
她依然沉浸在低落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舒蔓把話說完之后，很早就離開了，而唐媛則一直留在餐廳里，問服務員拿了一瓶酒。
沒有喝多少就離開了。
也時至今日才發現原來酒真是個可以逃避現實的好東西。
然而腦海中卻一直回蕩著舒蔓說的話，無論她怎么努力的想要甩出去，也做不到。
舒蔓說：“我不是故意要揭你傷疤，不過，和許淮靖在一起這件事，在你看來一定是一件很失敗的事情吧。失敗的滋味怎么樣，是不是特別難熬？
“可是你本來就是搶的別人的。你捫心自問，許淮靖真的喜歡你、愛你嗎？那些感情都是假象，都是你搶的曲定晨的東西！你怎么那么喜歡搶別人的東西？！
“可是你只是失敗了這一次，我卻每一次都在輸給你，不管是在大學的時候，還是現在。唐媛，我憑什么每次都要屈居在你之后，我的機會你又憑什么搶走？
“唐媛，我會向你證明我比你要優秀，比你要好。我們決定退出星海傳媒的招標競標，我一個人也可以把我的雜志、我的出版社運營好，不需要你們的幫助。
“走著瞧吧，我不比你差。”
車窗全都放了下來，雖然車速不快，但這會兒風吹進來，還是讓唐媛有些頭疼。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時隔多年不見的舒蔓對自己有這樣強烈的恨意。
自己搶了她的機會嗎？原本還存疑的答案，因為舒蔓的言之鑿鑿，讓唐媛也不由得信服，也許是這樣。是那次新聞稿，那次比賽，還有工作？也許還有自己也沒有在意的更多的所謂機會。
唐媛想，自己從來沒想過要傷害舒蔓。一切本來也許可以避免，但是她從來沒有注意過。
但是舒蔓說的關于許淮靖的，卻像一塊巨石一樣壓在了她的心上。
因為舒蔓說得對，和許淮靖的情感就是她從別人的手上搶來的，本來就不屬于她的愛情。這一切一直她知道的很清楚，并且為此心存愧疚。
唐媛這個人，向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度自己。
她一直覺得自己對不起定晨，也對不起許淮靖。雖說這他們連半點實質性的發展也沒有，可唐媛梗在其中，也覺得自己分明就是第三者插足，一邊在道德上惡毒的譴責自己，一邊卻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意。
如果那天，她沒有說出口，如果許淮靖先向定晨挑明了心意，是不是一切悲劇就不會發生呢？
因為自己的自私而浪費了三個人這么多年的青春，這是唐媛永遠無法擺脫的罪惡感。
控制不住自己越發沉浸于愧疚的情緒中，唐媛頗有些痛苦地捂上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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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不在預料之內的親密的吻——如果可以算作是吻的話——使得謝昀有些分神。
他想起來自己高中時候的初戀，其實甚至算不上戀愛，就是兩個幼稚可笑的小孩玩的過家家。最親密的距離只是拉拉小手，后來那個女孩單方面同他斷了聯系。
好像算是被甩了呢。但謝昀現在反而已經沒有感覺了。
自己真的喜歡過那樣一個女孩嗎？他甚至這樣懷疑。
同唐媛認識的時間也并不算長，但在每一次的相處之中，這個女人卻好像一直吸引著他——可能是出于對這個強大的身居高位的女人的崇拜，可能是出于對這樣經歷得比他要多的女性的好奇，也可能只是因為她本身。
大概是車內空間太過狹小，兩個人距離很近，而唐媛又難得表現出這樣顯而易見的脆弱，以至于這個年輕的男孩把這種奇妙的氣氛錯認成了曖昧。
謝昀用余光瞥了一眼唐媛，看她捂住了臉，很失落低沉的樣子。
他猶豫著，還是問道：“學姐，你不舒服嗎？”
唐媛慢慢抬起了頭，努力讓自己打起精神來：“我沒事。”
“嗯……是心情不好嗎？”
唐媛轉過頭去看謝昀，正好對上他明亮清澈的視線。
她嘆了口氣，說：“不用擔心，我沒關系的。”
謝昀“哦”了一聲，沒有繼續追問。他看得出來，唐媛并不想分享自己的心事。
唐媛再次看向車窗外。
放空了一會，她轉回去，輕輕問道：“可以聽我傾訴嗎？我真的找不到人來說了。”
謝昀愣了一下，連忙點了點頭。
唐媛的思緒于是飛向了很遠的過去。
“我…我跟你說過的，我離婚了。是他先提出來的，但是好像也談不上誰拋棄誰，我真的特別恨他。那幾年，我好像就是為他而活，如果失去了他，我的生活也沒有什么意義了。
“其實我朋友很少，我也不喜歡交際。曲定晨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一定也覺得她很好吧。漂亮、開朗、好像一直都很快樂。我…抱歉，我突然不知道該怎么說…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我…我先生喜歡的人是定晨，但是我還是那么自私的把他困在自己身邊。我毀了他們的幸福，我犯了很嚴重的錯誤…
“他跟我離婚之后就去了國外，我以為我可以走出他的陰影。但是最近他又回來了。我…還是很難去面對，我是個壞人。”
這么多年過去，已經即將三十歲、人到中年的唐媛沒能實現自己的抱負，卻依然困在單薄的情愛中無法自拔。
她說著說著，慢慢停了下來。
謝昀默默的聽著。這是他第一次比較清晰完整的知道唐媛的故事。
可是實在想不出來該說什么去回應她。
唐媛又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個壞人？我搶了別人的幸福，而且是我最好的朋友的。”
謝昀思索了一下：“感情的事沒有對錯之分吧……”
唐媛沒有說話。
謝昀只好繼續說下去：“其實我覺得，不管怎么樣，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如果一直固守過去不走出來的話，只是在傷害自己而已。”
“但是我不知道該怎么走出去。我以為我早就忘了，但是他一回來，我才發現，什么都變了去，我卻還是那個我。”
“嗯…是因為愧疚才忘不了嗎？”
“有這個原因吧。執著了這么多年還是沒有一個好的結果，也可能只是不甘心吧。”
“學姐，你還喜歡他嗎？”
唐媛怔愣住，吞吞吐吐地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如果要走出一段感情的傷的話，為什么不再用力去愛一次呢？學姐，你那么優秀，一定會遇到對的人的。”
唐媛笑了一下。
哪有那么容易？有了第一次長達六年乃至十年的失敗經歷，恐怕已經很難再交付真心了吧。
與許淮靖分開后的四年以來，她不是沒有過追求者，也有個逢場作戲的時候。但始終沒有辦法真正投入，最后也只是不了了之。
這顆心像是萬丈深淵一樣，不知道要多少愛才能填滿。
“學姐，不要有那么多顧慮。你真的很好，值得所有人喜歡。”謝昀繼續安慰道。
唐媛順著他的話反問：“那你喜歡我嗎？”
謝昀噎了一下，一時慌亂得不知該怎么說，但慢慢開始臉紅。
他們都很是默契的沉默了下去，再也沒有說話。
直到到達了目的地——唐媛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