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郡,醉云樓。
醉云樓是白鹿郡最大的一家酒樓,那里也有客棧,更有風月之地。
哪怕水災瘟疫,醉云樓依舊繁華地像宮廷,金碧輝煌,燈火照著仿若白晝歌舞升平,女人們穿著上好的紗衣陪客人喝酒,水袖長舞,白紗如煙霧彌漫。
而醉云樓后院的一方小院里,則是一片安靜,燈火也不曾跳動。這里是客棧,一般只有富貴人家的子弟才能住的起。
此次江南震災,風輕云和景嶸不住府衙,卻跑到這家名為水月軒的小院住了幾日。
這兩日,景嶸只是安靜地在院里呆著,起初風輕云也不明白他又是怎么想的,但看到他每日都在翻閱何柏川從來的卷宗時,她便明白了,景嶸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既然他想處理云氏家族,那么就應該知己知彼。
于是,盡管景嶸這樣不分晝夜地翻閱卷宗,風輕云還是極少勸他休息,只是每日都會坐在他一旁,煮茶,有時也會親自做些吃食給他。
終于,第三日清晨,景嶸放下最后一份卷宗,揉了揉眉心。
燃燒了一夜的燭火已經(jīng)暗了下來,晨光透過白紗窗灑進屋子,柔和,也帶了春的溫暖。
“看完了?”風輕云伸了個懶腰。
“嗯。”景嶸點了點頭,已是滿臉疲倦。
“要不要喝蝦仁粥,我去端來?!憋L輕云倒是體貼。
景嶸扯了扯嘴角:“還是不用了,陪我睡一覺就好,晚上還有事要干?!?p> “晚上……什么事?”風輕云好奇,聽景嶸這么一說,估計是云氏家族的人要倒霉了。
“先睡一下吧?!?p> 不等風輕云答應,景嶸就拉著風輕云走進了臥室。
風輕云睡在他身旁,看著已經(jīng)睡著的他,安靜,恬淡,眉眼是柔和的,面龐是柔和的,連呼吸也是柔和的,就像春日的陽光。
風輕云心中偷偷地笑著,用頭發(fā)掃過他的鼻尖,見他并沒有醒,看來是真的困了,于是貼心地不再打擾,翻了身,也睡了過去,這些日子,她陪著她,倒是也沒睡好。
是夜,醉云樓燈火不息。
樓中熱浪滾滾,空氣渾濁,充斥著各種酒的味道,味道雜亂,很是難聞。舞姬們衣著暴露,花花綠綠的水袖滿天飛舞,那些舞,看起來毫無章法可言,似乎只是為了迎合男人們的喜好。
景嶸早已換下平日穿的玄色衣袍,此時,就像一個普通人家的貴公子那般,淡藍色長衣,依舊笑著,笑得惹了無數(shù)女子悄悄看著。
“帶我來著做什么?!憋L輕云環(huán)顧四周,她很不喜歡醉云樓。
“上回你帶我去了趟煙花之地,這次我也帶你來玩玩。”
“紅館不是煙花之地。”風輕云糾正道。
“我說是就是?!?p> “……”
說到紅館,風輕云想起了齊家兄弟那事,便說道:“還未與你說,四月初齊家兄弟曾來信讓我想你道謝。那些東西送過去之后,江湖對著烏月,私底下打了幾場勝仗。”風輕云自然高興,可在外面說起這些事有所顧忌,故而低聲補充著:“你也放心,他們沒觸到朝廷官府的底線?!?p> 景嶸點點頭笑了笑,很是欣慰,但并未說什么,而是拉著她走上了醉云樓的二樓。
二樓,不同于一樓的煙花之地,它是酒館的包間。
“齊家兄弟還讓我問你,你說的那事,六月份會做到么?”
“他倒是急切?!本皫V笑罵著,但心眼里卻頗為欣賞齊家兄弟二人。這齊家和云家,簡直一天一地,一個憂國憂民,一個卻大發(fā)國難財。
“此事也難說。”景嶸輕輕嘆氣,似乎對這事有著點為難:“你回信給他吧,就說不一定是六月,但我應的事,一定做?!?p> “好?!憋L輕云握緊了他的手。
“你來這,到底要做什么?”風輕云忽然拉住他,停在原地。
景嶸無奈,寵溺地撥了撥她額間的亂發(fā):“云家少主今日生辰,宴請了幾位好友在二樓的聽雨間吃飯?!?p> 景嶸只說到這,風輕云也明白。
“要我做什么嗎?”
“你跟著我就好。”景嶸又問:“墨魂帶了么?”
“帶了?!憋L輕云從寬袖中拿出墨魂,那把黑色長蕭下掩著一把鋒利的劍,只因為外表,看不出任何危險。
墨魂,自景嶸給她后,她就一直帶在身上。
風輕云把墨魂遞給了他,景嶸也將墨魂藏在袖中,然后對守在門外的小廝說了幾句,就帶著她推開了聽雨間的門。
此時,景嶸就像這把墨魂,外表永遠是偏偏貴公子,可心里下,帶著將軍在戰(zhàn)場的野性,等下,聽雨間的人怕是必不好過了。
聽雨間,胭脂酒味更加濃烈。
里面的客人圍成一個圈,坐滿了席位,圈內,是一個懸在水池上的舞臺,數(shù)十名舞女舞姿婀娜,伸出芊芊細手,宛如孔雀,宛如鴻雁。又有一隊女子坐在邊上,彈著琴和箜篌,吹著笛簫,華美的樂調流淌過聽雨間的每一方角落。衣著華貴的人閉目欣賞著,穿著隨便的人在吃菜喝酒,或是閑聊,以至于諾大的聽雨間,沒人注意到景嶸他們的到來。
景嶸抬手示意了一個小廝,小廝會意,立馬小跑著向主位跑去,對正在閉目享樂的人說了什么,那人睜開眼,懶懶地向景嶸看來。
景嶸對上他的傲慢的目光,依舊笑著。
他,就是云家大公子,云影竹了。云影竹已為而立之年,華麗淡金色的長袍隱不住他微胖的體型,可面容卻白嫩,想來是保養(yǎng)得極好,一雙狐貍眼微微瞇起,僅是一見,便知他的商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