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葉輕瀾和秦無修不甘心地回應。不過他們相信,村子里的人都不會傷害他們,肯定是為了他們好。
林嘯也許是講累了,也許是怕他們再問這話題,搖著扇子,悠哉悠哉的回去了。
留下葉輕瀾和秦無修面面相覷,無奈一笑。林嘯走了,天色也晚了,聽了一下午的故事,兩人也有點疲憊,便回到了家中。
“爹爹,我們回來啦!”葉輕瀾一進家門,就跟個懶蟲一樣,躺倒在了床上,不想動了。
秦無修也好不到哪去,不知從哪個旮旯里翻出來幾個小玩意兒,是兩人的玩具,一起躺在床上玩著玩著就睡著了。
明明才傍晚,兩人卻睡得很死,怎么也喊不醒。趙虎倚在房門口,望著沉沉睡去的孩子,不由得嘆了口氣。
葉輕瀾和秦無修并不是他的親生孩子,而是他在入大荒中打獵時撿到的棄嬰。那兩個嬰兒才出生沒幾天,卻不知為何被拋棄在兇惡的大荒之中,那遍布兇獸的洪荒之地,連高階修士都不敢亂闖,誰會深入大荒,然后丟下兩個嬰孩呢?小村與鄰近的幾個小村莊、部落都身處人跡罕至的大荒中,平時少有人到附近,一年也不見幾個人影。
趙虎將兩個嬰兒抱回村子,可卻被守護村莊的樹靈攔住。樹靈難得一現,平時無事它基本不會出來,唯有村長告禱,才會現身,可這次它卻主動浮現了。
當時樹靈一副很驚恐的樣子,它守護村莊數百年,也未曾有人見過它如此畏懼的模樣。
樹靈將兩個嬰兒托于樹枝之上,激動地說這兩個嬰兒是天選之子,來歷非凡;在仔細打量之后,樹木干癟的臉上又露出一絲人性化的恐懼,哆哆嗦嗦說這兩個嬰兒不詳,是天之棄子,不可收留。然而別的它也看不出了,當時整片村莊都陷入沉默之中,不知該不該收留這兩個嬰孩。
場面僵持了很久,嬰兒或是長時間未進食,哇哇大哭起來,看的一群婦人心軟難忍。似乎是做了重大決定,樹靈在征求村長同意后,為兩個嬰孩做了個祭祀儀式,希望能窺視一角真相。
可結果是所有人不敢想象的。
在樹靈祭祀施法,想要探尋兩個嬰兒的身份時,突然天空變得昏暗,烏云密布,天之上仿佛有龐然大物滾動。猛的一下,天降雷劫,一道五彩神雷劈在樹靈身上,差點將樹靈數百年的修為化盡。樹靈受重創,也不敢再探尋兩個嬰兒的身份。
眾人震驚,樹靈是靈物,是天地所鐘愛,孕育千年才得靈,本是天地的寵兒,故而得了這占卜祭祀之法,是天地福賜。
可發生了什么?祭祀才剛開始,樹靈只是稍稍觸及關于這兩個嬰兒的真相,便被天地斥擊!
所有人都嚇壞了,不敢再探尋這兩個嬰兒的秘密。
但樹靈被重創后,仿佛從天地的懲罰之中得知了什么,當即也顧不上療傷,卷起兩個嬰兒便進了村子后邊山脈里最神秘的地方。
那是一座殘破的殿堂,仿佛歷經了無數紀元矗立,敗落的不成樣子,卻擁有著神秘的力量。
樹靈便是在此感悟得靈,從一個懵懂的山妖樹精變為一個有靈性的天地靈物。
樹精和樹靈可不是一個概念,一個是妖,為天地所不喜,因為它要汲取天地本源才能修煉;一個是靈,天地認可樹靈,允許它動用天地的力量,不過它的修煉也不得沾染血腥,而是以功德為修為。
這也是樹靈一直守護這一片區域的原因,即是為了自己的修煉,也是為了報恩這座殘破宮殿,在此守護著它,不讓歲月將它摧毀。
用本源力量滋養著這座快爛透了的宮殿,讓其材質保持靈性,樹靈也算知恩圖報了。
樹靈將兩個嬰兒帶來此地,本是看看這座宮殿會不會有異象。因為它從天雷中感知到了一絲這座宮殿的氣息。
那是一種孤涼、悲寂的無奈感,仿佛是萬世所遺忘,和這座宮殿的氣息如出一轍。
可在它將兩個嬰兒放至殘破宮殿門口時,天空翻起云涌,大地萬物生長,一抹九色神橋從天空盡頭降下,落在殘破宮殿前。
瞬間,敗落至極的宮殿輝煌大放,璀璨的神光照耀了四方。神光所到之處,萬物臣服,那些恐怖強大的兇獸都低下了頭顱;那些正在廝殺的天敵物種都停下了爭斗;那些密境中蠢蠢欲動的種族都安分了下來,驚詫莫名;那些正在沉睡的神秘禁忌生物都被驚醒而來,從地底深處爬出,目光驚恐地望著宮殿的方向。
神光照耀的范圍越來越大,而只要所過之處,萬靈皆惶恐。
說來很久,其實不過剎那,神光便照耀了九天十地,連整個鴻蒙宇宙都被神光充斥了,每個角落都有神光閃耀。那些骯臟的、見不得人的都被暴露而出;那些消失的、震世的都被揭露而出,它仿佛一個王者一般,巡視著這個世界。
而所有的生命,在這神光之下,皆俯首稱臣,不敢有絲毫不敬。
唯有在九天十地各個生命禁區中,傳來一絲不同尋常的聲音,令人驚顫。
神光照耀一遍,便瞬間收縮了,回到宮殿這兒,只籠罩著宮殿和兩個嬰兒。
所有生物都感覺的到,在這光芒照耀之后,身體都仿佛輕松了不少,那些隱疾、傷痛都減少了許多。
世人皆稱此乃神跡,是上天賜福,皆跪下,感謝上天。
卻不知,所有的一切,源于這座殘破的宮殿。
而且神光在收回時,竟一穿而過,擊碎了上天降下的九色神橋!
神光之下,殘破的宮殿也不再敗落,仿佛恢復了本貌,將樹靈驚得當即快要暈死過去。
那綿延數千萬里,神圣宏偉的龐大宮殿;那天上飛過的大能,仿佛揮手可滅世,卻成群結隊如同朝拜般去往宮殿之中;那以蛟龍、妖鳳作為佳肴呈入宮殿的隊伍;那駕著純血金翅大鵬送禮的千人大軍……
哪怕樹靈知曉這只是過往再現,只是虛影罷了,卻還是驚到不敢呼吸!
嬰兒莫名不再哭泣,而是陷入了沉睡,樹靈情不自禁地將目光投向宮殿之中,當得如此驚世儀仗的人,是誰?!
一眼望去,便差點失了魂魄!
宮殿內更為驚人,那些可揮手覆滅山河的大能,只是恭恭敬敬地跪坐在大殿兩側,不敢有絲毫不快;整個宮殿地基竟是以天之基石鑄造,仿佛與天爭高!宮殿內的主梁大柱上,盤繞著龍形生物游動!其余的大柱也有強大的異獸盤踞。
方圓千里的大殿內只有寥寥幾十個座位,座位早已坐滿,其上的人物雖看不清面目,卻能隱隱感知到他們的力量何其強大!
似乎,揮手間滅掉那些強大的大能,不是難事!
看過這些,樹靈不禁望向了那唯一的主座。一眼望過去,樹靈的眼睛都差點被刺瞎,修為差點降落。
那人坐在大殿最高的主座上,神光披身,渾身有混沌氣環繞,似是天地的帝王主宰。身后一口赤金大劍,仿佛可以壓塌天地,那其上還未干涸的血,好像每一滴蘊含的殺機都可以屠盡天下人!雖看不清面貌,可卻能看到他眼中有星河轉動,宇宙傾覆的恐怖異象。
那人本在飲著稀世的瓊漿玉液,可恍惚間,卻一眼望向了樹靈站立的地方,那是大殿的門口,準確無誤的盯著樹靈的眼睛。
樹靈本是樹,卻好像冷汗都冒出來了,心中不可思議,萬分驚恐。
這人隔著萬古歲月看見了它!
在樹靈身體僵直之時,那人的視線又轉到了兩個嬰兒身上。說來也怪,兩個嬰兒無論是在神光照耀或是此人注視時,都無任何反應,若是正常嬰兒,那經得起這過往再現,如此恐怖的威壓。
那人凝望了兩個嬰兒許久,威嚴的臉上,恍惚間可以看見他笑了。他嘴中說了一句話,樹靈卻一點聲音也沒有聽見。
不過在這一句話之后,所有異象消失,宮殿恢復原樣,殘破不堪,訴說著一抹凄涼。
只有一縷神光留存,仿佛在告訴樹靈剛才發生的一切皆是真實。
神光一分為二,融入兩個嬰兒體內,又脫離出來,卻是暗淡、渾濁了不少,似乎為他們洗滌了什么。
樹靈也聽到一股意志,飽含愧疚之意,自無盡虛空幽幽傳來。
大致的模糊意思就是:這兩個嬰兒,九歲方入修煉之道,其先以靈物養身,九歲之辰,來此地,成禮。
就像是,誰在補償誰。
后來,樹靈將嬰兒帶回了村中,決定由膝下無子的趙虎照養,而它則不定期派村里的精壯獵人們去往大荒尋天材地寶等靈物,在兩個嬰兒熟睡之時,將這些靈粹煉入他們體內,甚至動用自己的本源之力供養兩個嬰兒,不過任它如何努力,也絲毫感覺不到兩個嬰兒的身體有任何不適以及飽和感,就像兩個無底洞。
不過樹靈不敢忤逆那股神秘的意志,一直兢兢業業地做著這一件事情。
這兩個嬰兒便是葉輕瀾和秦無修。
名字是由村里的教書先生取的,經雷劫事件后,名字寓意大家也不敢亂取,怕得罪了蒼天,只是任兩個嬰兒在巨大的字帖中爬動,按以右為尊的習俗,嬰兒用右手摸過的字,便挑出來。
葉塵,葉輕瀾。秦怒,秦無修。
兩人都有兩個名字,只因他們在確名后,被抱起時,都緊緊抓著一字帖,掰開一看,是塵、怒兩字。
于是先生便為他們取了兩個名字,各是一個平凡,一個儒雅點。
村人心里皆知,這兩個孩子不會沉寂在這個荒僻的小村里,他們總會走出去,用一個身份面對世人。但他們希望某一天歸來時,面對他們的,還是那如現在般純凈的葉輕瀾、秦無修。
而到后來,兩人表現的也如普通孩童一般,沒有特別之處,大家也十分疼愛兩人。親近些的,便直呼瀾修二字,如同趙虎和林嘯等;其他人則常喊阿塵和阿怒。
不過越到后來,兩人便越來越嗜睡,白天還好,精神百倍,與普通孩童一般。可一到晚上,太陽落下,倒頭就睡,如何也叫不醒。這現象越是接近九歲,就越是明顯,樹靈并未隱瞞村人,所以村人也早就知道九歲之禮的大事。
趙虎膝下一直無子嗣,將兩人當做親生一般,十分呵護,可他也十分擔心,怕兩人出了什么問題,因為樹靈也解釋不清兩人為何極端嗜睡。
如今時間越來越逼近,再有半月,便是隔兩人第一次入村整整九年了。
兩人每年的生辰,也是按那天算。
趙虎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他夫人還可以每日為葉輕瀾和秦無修祈禱,祈求上天不要傷害兩個兒子。而他大男人,又不能如婦人那般,只有心底暗暗煩悶,擔心不已。
再次嘆一口氣,趙虎也發覺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那是他夫人,慕容氏,慕容馨。
反手握住了那只手,趙虎語氣頹唐地說道:“馨兒,見他們如此,我竟不能為瀾和修做些什么,為夫是不是很沒用……”
慕容馨看他喪氣的樣子,心疼的為他擦去額頭因煩悶至極而冒出的汗水,道:“夫君,瀾瀾和修修本就非常人,這是他們的命數,你我皆凡人,又能如何。我們當相信,樹靈大人定不會害了他們就是。”
“希望如此吧……”趙虎望著沉沉睡去的兩人憨憨的一臉童真模樣,還是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