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辰怔怔地望著站在自己床前的這位不速之客。
從睡夢中醒來,然后發(fā)現(xiàn)居然有人在盯著自己……這感覺怪怪的。
——即使對方是克倫威爾,神圣教會七大樞機主教之一。
“我做噩夢了,克倫威爾。”陸辰重新仰面倒在床上,閉著眼睛嘟囔了一句。
“很正常,熏香的配方是很嚴格的,艾略特大人。一點點改動,都可能會引發(fā)藥效的異變。”克倫威爾的聲音還是那么沉靜從容,“下次記住了,艾略特大人,是百合,不是玫瑰。”
“我用了玫瑰會怎樣?”陸辰想起了自己的噩夢:大軍、古城、孤獨奮斗的王者……
“沒人說得準。”克倫威爾聳了聳肩,“您也知道,熏香也是我們教會神圣儀式的一部分,不會有人閑得沒事改動書里的配方……”
他頓了一頓,嚴肅地瞪著神使大人道:
“不過我必須警告您,錯誤地執(zhí)行儀式會導致不可預料的后果:疾病啦,精神錯亂啦,被惡魔附體啦……”
陸辰向克倫威爾擠出一個假笑:
“謝謝你的忠告,親愛的克倫威爾。”
——他陸大官人作為無神論者,肯定不會被這些危言聳聽的鬼話嚇到;不過他也決定以后不再瞎搞什么熏香:是藥三分毒,別不小心把自己熏壞了。
見陸辰還在迷迷糊糊地揉眼睛,克倫威爾便轉(zhuǎn)身從身后的水盆中拎出一條熱毛巾,遞給了神使大人。
“剛才小安潔留在這兒的。”克倫威爾解釋道,“有我在這里看著您,她就出去忙別的了。另外,如果您真想睡好的話,我很樂意幫您調(diào)配一點安眠藥。”
陸辰一邊用熱毛巾擦著臉,一邊斜眼打量著克倫威爾。
如果說艾略特·薩維爾在教會中有什么朋友的話,那這位克倫威爾絕對算是一個。
從艾略特有記憶以來,克倫威爾就是教會中的重要一員了。在艾略特和安潔這些教會里的孩子還小的時候,基本上都是由當時還是教士的克倫威爾,帶著學習和成長的。
幾年前,克倫威爾被破格提拔為樞機主教——這也意味著他和其余六位樞機一樣,成為了權力僅次于教宗的教會高層領導,同時也成為教會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領導層成員。
當然,在的艾略特·薩維爾眼中,大他十歲的克倫威爾,始終是帶領他成長的大哥,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摯友。
——全教會中,也就只有克倫威爾,能這樣自由出入艾略特的房間了。
不過,自從中央大教堂被國防軍圍困,克倫威爾就和其他樞機主教一樣,忙于管理教堂的日常事務,可謂是日理萬機,根本沒時間來找艾略特這個傀儡神使。
所以,克倫威爾突然出現(xiàn),還是讓陸辰挺意外的。
陸辰擦完了臉,把毛巾塞回克倫威爾手里,輕巧地爬下了床。
昨晚睡得匆忙,他身上還穿著那身黑色便袍,倒是省去了更衣的麻煩。陸辰走到穿衣鏡前,對著鏡子捋了捋衣服上的褶皺。
克倫威爾站在他背后,饒有興致地看著神使大人的動作。
“克倫威爾,你今天過來有事嗎?”陸辰從穿衣鏡前轉(zhuǎn)過身,直視著克倫威爾的眼睛,“還是你只想糾正一下我熏香配方的錯誤?”
“無事不登三寶殿。”克倫威爾呵呵笑道。
對于一個樞機主教來說,他的笑容顯得有點太不莊重了;不過陸辰清楚,這是因為克倫威爾和神使大人實在太過熟悉的緣故。
“有什么事情就說吧。”陸辰拉過書桌旁的椅子坐了下來,對著克倫威爾歪了歪腦袋,示意對方找個地方坐下來說。
結果這個樞機主教毫不見外地,一屁股坐在了神使大人的床邊上。
陸辰深深地看了克倫威爾一眼。
克倫威爾是艾略特從小玩到大的伙伴,更是他在教會里為數(shù)不多的好朋友——這種關系既值得警惕,又值得利用:目前陸辰這個神使在教會里勢單力孤,如果要奪取實權的話,很需要多找?guī)讉€盟友,而身為樞機主教的克倫威爾,無疑是個很好的選擇。
事實上,陸辰原本就打算找個機會和這位樞機主教談一談、設法獲取他的支持——只不過沒想到,陸辰還沒來得及行動,對方卻先找上門來了。
——樞機主教一向事務繁忙,陸辰可不信克倫威爾只是碰巧路過。
更大的可能性是,對方有什么要緊的事情要商量。
陸辰審慎地看住了對方:這位克倫威爾算是和艾略特最熟悉的人,最好當心一下自己的言行舉止,以免露出馬腳。
“艾略特,我聽說,”克倫威爾反手從床上抄起一個靠墊抱在了胸前,“前天教宗冕下又找你商討投降的事了。你又拒絕了?”
“啊。”陸辰斜睨了克倫威爾,點頭道,“對,我拒絕了。”
不知為何,克倫威爾的神色有些復雜。
“昨天的主教團會議上,教宗冕下跟我們說起這個,還讓我們多勸勸你來著。教宗冕下還說,在今日的情勢下,投降已經(jīng)是我們唯一的選擇了。”克倫威爾苦笑道。
陸辰發(fā)出一聲冷笑。
主教團會議,是教會高層的例行會議,參加者包括教宗、樞機主教和大主教們。
當然,他這個傀儡神使,并沒有參加會議的資格。
用臀部想也能知道,每次主教團會議上,教宗肯定都在給這些主教們灌“投降”的迷魂湯。
“所以你是來當說客的?也想勸我投降?”陸辰淡淡地看著克倫威爾。
克倫威爾呆了呆,隨即咧嘴笑道:
“開什么玩笑,投降?我又不是教宗那個慫包!”
聞言,陸辰愣住了。
堂堂樞機主教,卻把自己的頂頭上司教宗冕下稱作“慫包”,讓他有點反應不過來。
不過,陸大官人突然依稀想起,兩個月前教宗第一次提議投降時,整個教會高層好像只有兩個人表示反對:一個是神使艾略特,另一個,就是樞機主教克倫威爾……
對啊,這貨也是個堅定的抵抗派,說起來和艾略特是一撥的呀!
剛才緊繃的神經(jīng)漸漸放松,陸辰感覺頭腦有些發(fā)暈。
他腦海中的記憶太過混亂,以至于差點忘了這位克倫威爾,乃是七大樞機中唯一的一個抵抗派、也是艾略特·薩維爾的忠實支持者。
“不過,艾略特,現(xiàn)在教宗在向議會投降這件事上,已經(jīng)是一意孤行。”克倫威爾收起笑容正色道,“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最近已經(jīng)有好幾個我們這邊的主教倒戈卸甲,轉(zhuǎn)而支持投降了……”
“那怎么辦?”陸辰很想看看這位樞機主教有何高見。
克倫威爾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寒光。他緊張地四下看看,然后壓低聲音道:
“艾略特,要我說,咱們一不做二不休,把教宗拉下臺怎么樣?”
緊張的汗水,正漸漸從樞機主教的額頭上滲出,毫無疑問揭示了他內(nèi)心的緊張之情。
陸辰面色古怪地看住了克倫威爾。
克倫威爾見神使大人不說話,連忙道:“我知道這個提議很過分,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呀!只要教宗還在掌權,我們就不可能——”
“行了,克倫威爾,不用再說了。我完全支持你的計劃!”
——陸辰打斷了克倫威爾的辯解,之后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原來這世界上還真的有,「英雄所見略同」這碼子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