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認得那姑娘，那是她爺爺從外抱回來，從小便養在家中的妹妹，墨情。

　　那個一直跟在墨染后面叫姐姐姐姐，會在她闖禍受罰跪祠堂時，偷偷給她送點心、護膝，會恍若小大人一般叮囑她千萬不要再惹禍了，要乖乖的，要有大家閨秀風范的妹妹……

　　墨染扶著假山石的五指驟然收緊，目光再往前看去……

　　數十個木樁之上，全綁著墨家的人，上至最疼愛墨染的奶娘，為墨府操碎了心的管家爺爺，下至素日里偷放墨染出府玩耍、幫她撒謊免去爺爺責罰的丫鬟守衛。

　　一個兩個全都是奄奄一息的模樣，身上那數不清的鞭傷、烙傷，那渾濁的眼中彌漫著的絕望。

　　墨染神色平靜，眼眶爬上一抹微淺的、可怕的猩紅。

　　卻聽那邊東方哲擁著慕霓裳道：“如何，送你的生辰禮物可喜歡？”

　　慕霓裳抿了抿唇，睜著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道：“雖然我從前去墨府時受了很多委屈，但這樣……是不是有些太過殘忍了？”

　　“殘忍？”東方哲冷笑，“整個東周還沒人敢給我的裳兒擺臉色，這便是它墨府應當付出的代價！”

　　墨染依稀記得，慕霓裳第一次去墨府時，墨府禮數周到，以最重視的態度迎接了她，可她卻目中無人，囂張跋扈，沒有任何原因，先后虐殺了墨府數十名婢女，還大鬧墨家祠堂，打翻了墨府數代靈位。

　　墨染歸來，不由分說地就跟慕霓裳打了起來，揚言要殺了她。

　　兩人梁子就這樣結下。

　　因為祠堂被毀，于墨府而言是莫大的羞辱，所以墨府刻意將此事隱瞞了下來，卻不想慕霓裳抓住這一點，竟到東方哲這里告了黑狀。

　　墨染猩紅的眼眶浮現出淺淺的笑。

　　東方哲起身，吩咐侍者拿弓來，目光柔柔地注視著慕霓裳：“之前你鬧著要跟我學習射箭，今日我正好空閑，可愿意學？”

　　“愿意愿意！”慕霓裳興奮地跳起。

　　東方哲接過侍者奉上的弓箭，手把手地教慕霓裳站位、拉弓，然后……將箭頭對準墨染奶娘的腦袋。

　　慕霓裳臉上笑容僵住：“哲哥哥，你是要我……”

　　東方哲道：“只是就地取材，拿她做箭靶而已，裳兒若不想她死，不射中她便可。”

　　“可是……可是我不會射箭，萬一射傷了她怎么辦？”

　　“賤命一條，射傷了又如何？”東方哲貼在慕霓裳耳邊，“專注，放箭！”

　　慕霓裳詭異一笑，箭頭定點，直往墨染奶娘的眼睛射去。

　　墨染撿起一顆石子，強勁的指力彈出去，箭頭被打斜，射在了草木叢中。

　　這邊，那群太監還在不停地羞辱墨情，因為墨情不肯開口，咬牙切齒的就是一頓毒打，卯足了勁兒往死里打。

　　墨染飛身上前，幾個利落的招式，震飛了那群半男不女，蹲下身來，將小姑娘護在了臂彎：“如何，可還撐得住？”

　　低沉冷淡的聲音，墨情虛弱地睜開眼睛，看著眼前好看的有些過分的小哥哥，睿智沉靜的眼睛，似一本年代久遠的書籍，平和知禮從骨子里散發出來。

　　墨情微怔片刻，問道：“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