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像呢?”符安邁過門檻,示意隨從跟上。
隨從為難地撓了撓頭:“主子,咱們的人和那幾人接觸的時間太長容易引起其他獄卒的懷疑,況且……”
符安挑眉:“嗯?”
“歷時久遠,那些人約莫早記不清對方的相貌。即便記得,咱們又該如何讓他們把那女子面相的細節一一描繪出來,再勾畫成人像呢?”
“直接找個擅長畫畫的,想辦法把人送進牢里。”符安只考慮了一瞬就有了主意。
“可以一試。”隨從點頭,信心滿滿地道:“主子您放心,只要他們還記得當初那人的模樣,奴才就一定能幫主子把畫像拿到手。”
“做事小心些,別被人發現我在查當年的事。”符安道。
……
云清在外等了好一會兒,寢殿里除了時不時的走動聲外,沒有任何其他動靜傳出。
她按了按額角,察覺到一陣腳步聲在逐漸靠近。
“容樂公主。”腳步聲最終停在云清面前,蒼老間帶著帶著隱隱的傲慢:“太后娘娘請您過去一趟。”
云清不需抬頭,就能猜到來人是誰。
太后娘娘身邊最得意的楚嬤嬤。
……
慶安宮繁華依舊,即便陛下暗里令太后禁足,宮女們仍被管束得恭順謹慎,路過她身邊時只低頭行禮,臉上連一絲多余的表情也沒有。
云清抬步邁進門檻,宮殿里接連不斷的咳嗽聲真實到令她懷疑太后是否真的生了重病。
然而她進殿后才發現,太后的寢殿里有一名聲音與太后相似的宮女專門負責站在門內咳嗽,為的就是騙過所有人的眼睛。
她掀起珠簾走進去,太后亦是真的躺在床上,臉色發白到病態,若不是她仔細看時發覺她臉上幾不可察的脂粉痕跡,幾乎真要以為她大限將至。
云清的眼神停在對方面上不動,略一頷首:“太后。”
“容樂公主。”太后意味深長地道:“你騙的哀家好苦啊。”
“若不是有意相瞞,我又怎么能知道太后這些年做下的好事?”云清抬步想要靠近,一邊的宮女立即警惕地擋在太后床前,云清一愣,繼而哈哈笑出了聲:“太后何必如此,我就算是再蠢,也絕不可能在這種場合殺你的。”
太后不自然地挪開頭,她也知道云清并不愚蠢,但她心里有鬼,明里暗里都不得不提防。
“太后叫我來做什么?”云清歪頭,唇角的笑容單純如稚童:“就是為了試探我是否要殺你嗎?”
“你大可不必如此牙尖嘴利,你父皇的死不是我一人下的手,而且兩國之間的爭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們俞國早些年不也沒少對我們大平下手嗎?”
“太后做事有自己的理由,云清雖狠毒了你,但也不是不能明白你此刻的心情。”她食指在下巴上點了點頭,興味十足地盯著床上的太后:“讓我猜猜,太后現在在想些什么呢?”
她淺笑,美麗的眼睛滴溜溜地打著轉,學著太后素日說話的語氣和神態:“太后此刻肯定在想,這丫頭早先扯謊蒙我,已經知道我參與過孝帝的死,今后她肯定會全力對付我,與其等她對我下手,倒不如我先殺了她。”她話音頓住,停了一下又接著道:“偏生皇帝喜歡她,她在平國里出事,皇帝定然會懷疑到哀家身上,所以哀家得尋一個絕妙的時機殺了她,還得把殺人的嫌疑找個倒霉鬼扣上去……沈靈瑤,不失為一個合適的選擇。”她收斂笑容,低頭俯視太后更顯慘白的面容:“太后娘娘啊,我有些想不明白,敏親王好歹是你心上之人,你那靈瑤當替死鬼,就不怕敏親王和你反目嗎?”
“一派胡言!”太后急促地呼吸,一只手指著云清:“你給哀家閉嘴!”
“也許你是真的不怕。”云清面無表情地說:“因為你這種人,嘴上說著在意親人在意兒子在意愛人,骨子里卻極涼薄,你根本誰都不在乎,為了自己的利益,你可以不要親人不要朋友不要愛人,只要能保住你的榮華富貴,你連臉都可以不要。”
她才多大個人哪,說起話來那股子尖酸刻薄的勁兒不輸給大她幾十歲的老嬤嬤,太后被她臊得滿臉通紅,指著她吶吶半晌盡是無言。
眼瞧著她連氣都喘不勻了,云清好心地沖旁邊的楚嬤嬤提醒:“快給太后娘娘倒杯水呀,沒瞧都快氣暈過去了嘛。”
楚嬤嬤不善地從她身上收回視線,但仍依言倒了杯水送到太后嘴邊。
太后一杯白水下肚,喘息略微平穩了些,神色也冷靜了許多。
她吸口氣,看著云清問道:“你之前對哀家說,你有真心戀慕過的男子,這話也是假的?”
“不然呢?”
太后陰森森地冷笑:“哀家聽說,如今俞國的國君是俞國承親王的養子,他與你青梅竹馬,感情甚是深厚。”
云清笑意不變:“太后想說什么?”
“你都有了心愛的男子了,還纏著皇帝做什么?”她氣憤地低喊:“還不快趁著皇帝重病,趕緊滾出我們大平!別再來哀家面前礙眼!”
云清用腳趾頭都能猜到太后在想什么,波瀾不驚地問:“太后是真的不想我耽誤傅明禮的感情,還是想趁著我離開平國的路上,找人了結了我呢?”
太后說:“哀家可以保證,你在平國境內時,哀家絕不對你下手。”
言下之意,就是要在俞國殺她了。
云清的笑容更冷:“我也可以保證,不管我何時回國,回國路上到底發生了什么,只要我在回程上出了事,我俞國兵馬定傾盡全力向平國問責。”
“你嚇唬哀家?”
云清哼聲:“我們俞國除了那個缺心少肝的太后以外,最大的優點就是一致對外。太后不信,大可以殺我試試,我云清一條性命而已,死就死了,沒什么大不了的。”她自顧自走到桌前坐下,從桌上的果盤里拿出一個桔子,隨手一扔,室內的咳嗽聲頓時消失了。
她似笑非笑:“問題是,我敢拿自己的命賭,太后敢拿整個平國與我賭嗎?”
太后不可思議地看去,只見那不足拳頭大的桔子準確無誤地塞進了宮女的嘴巴里。
云清拍拍手,皺眉嫌棄:“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