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已經(jīng)能嗅到自由的氣息。老班進來后，和幾個委員對接著工作，頭一次同學(xué)們亂哄哄的，她沒有嚴厲地制止。

　　劉著從包里拿出好幾張紙片，她先遞給了同桌，她是個愛說愛笑的漂亮女生，大家都親切地叫她“蛋蛋”。蛋蛋打開紙片后叫起來：“哇！同桌我太愛你了！”說著抱住了劉著。

　　她的驚嘆聲引來正在熱切交談的周逸非和前桌的回頭注視。劉著順勢遞給了他們一人一份。是一封信，只是配上了每個人的梗。

　　前桌喜歡組內(nèi)一個女生，大家都看出來了，劉著在信上就畫了想象中的前桌和那個女生聊天的界面。在劉著的畫里，女生也喜歡男生，同時劉著讓前桌一定要拿回家才看。

　　給周逸非的信里，劉著依舊什么也沒說。只是給他信的時候，劉著說：“怎么會要去三中的。”周逸非說：“還是因為離家近吧。”

　　劉著知道，其實周逸非是不喜歡一中的，因為他厭煩應(yīng)試教育，一中學(xué)風(fēng)過于嚴格，三中由于生源問題有些散漫，更合他胃口。就像他不喜歡現(xiàn)在的女班主任，他喜歡之前那個年輕的班主任一樣。這十有八九才是真正原因。

　　劉著說：“如果你真的要去，恐怕沒人攔得住。”周逸非狡黠一笑。“可是我們這么多人并肩學(xué)習(xí)那么長時間，是為了人往高處走而不是為了倒退。如果你喜歡散漫，從一開始就不應(yīng)該上文宣這條船，也不應(yīng)該認識我、黃鐘、王金超、蛋蛋他們。是壓力讓你不想走下去嗎，可我們都在，陪你一塊走。”

　　蛋蛋和前桌都有些呆住了，雖然劉著組長干了三年，很喜歡講道理，他們卻從未看過她一口氣那么認真地說了那么久。蛋蛋過了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附和道：“是啊，真的還想和你們在一中重聚，還想分到一個班呢。”

　　那次周逸非沉默了很久。劉著領(lǐng)完畢業(yè)證回到家，也沉默了很久。她是和他的家長同學(xué)老師一樣，想靠著雙手的力氣拉他回到美好的岸上。無論他選擇生活在水里或是岸上，劉著都希望他會過得好，過得開心，還是那只小猴子。只是，如果他還是喜歡在水里沉睡，劉著便再也沒可能見到他的眉眼了。

　　暑假過了一半時，班里有人要組織自助餐聚會，絕大多數(shù)人都要去。這場聚會，劉著真切地感受到了老班說的分水嶺——考上一中的人坐得很近，而不喜歡學(xué)習(xí)的那些同學(xué)也坐在一桌，但嚴林沒來。

　　回去的路上汪凝很高興，見了那么多老朋友，可唯獨嚴林沒見到，她并沒有多少失落的神情。劉著感覺，人生可能真的從此異路，在最美好的年華里即將接觸的人和事，或許相通卻不可能再相同。

　　這個道理每個十五歲的人都清楚明白，每個人都默契地沒有說。聚會輕松與熱烈并存。

　　人走了大半時，劉著看見周逸非那桌已經(jīng)就剩下他自己。劉著注意到聚會剛進行到一半時他就開始刷手機，臉上又帶上了冷酷的表情。一桌人一起說笑的時候，這是有點不太禮貌的行為。他仿佛要證明自己與周圍的一切虛偽和客套無關(guān)，他可能在認為這場聚會除了見見老朋友之外毫無意義。劉著始終覺得他是小孩子，還沒做好進入十五歲世界的準(zhǔn)備。汪凝他們也要走了，劉著起身經(jīng)過周逸非，他沒有抬頭。

　　錄取通知書是在出成績后寄到的，是很好看的磚紅色。打開來上頁是洛城一中的美景，依稀能看見劉著考試時眺望的那個小花園，只有一句話：“這是你人生中第一次憑借自己的努力進入更好的世界，恭喜！”劉著其實想說，考文宣才是第一次呀，有周逸非和汪凝他們，就是最好的世界。

　　下頁則是對洛城一中的介紹以及報道須知。

　　劉著后來因為搬家，以前的東西七零八落，磚紅色的錄取通知書也不見了，可印在上面的那句話還印在劉著的心里，是它讓劉著覺得，生活豁然明朗，未來可期。

　　暑假在悠閑中已接近尾聲，劉著聽說周逸非最后選了一中，她很開心，她真的希望他能好好的。除了汪凝和幾個走得近的女生，劉著沒再聯(lián)系別人。

　　劉著還沒有電腦，每次想玩電腦就去圖書館的電子閱覽室。每次她都偷偷地查看一些周逸非的消息，再把瀏覽痕跡刪除。她知道了周逸非的生日，和她一樣是夏天的巨蟹座，記熟了他名字的縮寫，發(fā)現(xiàn)他喜歡E神和足球。

　　有很多人給他留言，還有蛋蛋，劉著都不知道他們原來私下里這么熟悉。還有一個是他表妹，不在文宣上學(xué)，劉著都不知道他在文宣之外還有那么多朋友，還有一片世界。

　　估計沒人喜歡害羞的女子，他們都喜歡熱情活潑點的女孩，至少要和男生打成一片才行。

　　開學(xué)前兩天，一個一中的女老師給媽媽打電話說，劉著的成績滿足全市前五百名，可以參加一中單獨組織的考試，如果名次過半數(shù)，可以上一中的四個奧賽班之一。如果參加直接帶20元考試費開學(xué)前一天早上八點來一中即可。

　　劉著非常清楚自己的能力，一個暑假沒有學(xué)習(xí)，恐怕機會不大，去了也是浪費20元錢。媽媽說去試試吧，20元不多。正好表姐來家里玩，她極力勸劉著去參加：“過了你就可以上奧賽班，不過也只是20塊錢的事。”劉著猶豫地去準(zhǔn)備考試的文具了。

　　奧賽班考試做的題型，劉著幾乎沒見過。雖然只有語文和數(shù)學(xué)兩科，卻讓劉著想起了小學(xué)時被趣味題，也稱奧賽題支配的恐懼，劉著自認沒有那么聰明。一長篇文言文理解，劉著全靠蒙來理解它的故事梗概。數(shù)學(xué)有十二道選擇題和幾道大題，她只做出了六道選擇題，并且不確定。大題寫了幾行，她就放棄了。

　　考場上的時間如同折磨。劉著看向在一個考場的國毅，他是韋赫和周逸非的好朋友，中考差21滿分，在那年政治題特別難的情況下。劉著只看到一個穿白襯衫的少年的側(cè)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