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煙雨,朦朧迷離。
經(jīng)過三天前一場大雨的洗禮,金山寺的朱紅磚瓦顯得更為明亮。
一縷白氣裊裊升起。
寺中天井。
四個人分坐四方。
一人身披袈裟,滿臉皺紋幾乎將那一雙眼睛給埋了進去,身子卻不見絲毫龍鐘老態(tài)。正是金山寺的住持止水大師。
“大師,說好的是在今天辰時,怎么辰時已過大半,仍不見正主到來?”
說話的是東首那人則,穿著一身破爛衣衫,滿臉玩世不恭的笑容,腰間掛著一個小巧的葫蘆。
“癡兄弟,止水大師忠厚誠實,豈會欺瞞我等?且安心等候。”南首那人一身皂衣洗的發(fā)白,一臉肅容。
“忠厚老實?稱他一聲大師,不過是打不過他,不好叫他止水老頭罷了。你說他老實?只怕不見得!”破爛衣衫微微冷笑。
止水大師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好了,刀癡你就少說兩句吧,三年前敗在大師的伏魔袈裟手下,又不是什么丑事,不用刻意在乎。你年紀輕輕的就能在號稱江南第一高僧手下走過百招,日后成就自是不可限量。不是么?”南首那人勸道。
“第一高僧愧不敢當,不過當時只是意在切磋,而且刀癡施主也只是輸了一招,算不得什么。”止水大師搖頭道。
刀癡擺手道:“好了,大師你就不用說這些客套話了,我也沒不服氣,輸了就是輸了。”
“咱們四個聚在一起,難道就是為了嘮家常的么?”最后一人終于開口了,說話的聲音卻嘶啞難聽,像是經(jīng)年未曾說話一般。
“看看,連一向沉穩(wěn)的苦頭陀都開始著急了,大師,還不透露一點關于玄武刀的消息嗎?”刀癡哈哈大笑。
被他稱為苦頭陀的人確實是滿臉苦澀,眉頭緊皺,好像欠了別人幾十萬兩白銀。
玄武刀三個字好像有著另類的魔力,在場眾人的臉色在聽到這個詞語之后都變了。
止水大師不慌不忙地飲了一口香茶:“這江南煙雨可不是一般茶水,不可錯過,不可錯過。”
他顧左右而言他,將另外三人的好奇心又吊了起來。
苦頭陀哼了一聲:“在哪里不能喝茶?”
他不諳茶道,在他口中,任何香茶也和一杯白水沒什么區(qū)別。
“可是玄武刀卻只在這里!”南首那人緩緩道,“大師,咱們?nèi)饲Ю锾鎏龆鴣恚皇菫榱艘欢眯涞兜娘L采,你既然誠心邀請,應該不是特意消遣我等吧?這可不是出家人的作風。”
止水大師慢悠悠地喝完,道:“卓老弟不必心急,貧僧已經(jīng)約了玄武刀在此相會,他既然答應了辰時來會,必然就會過來!”
“玄武刀說過的話,和他做的事一樣,沒有人不會相信的。”
眾人齊齊動容。
這句話委實無人反駁。
因為當今武林,玄武刀的名頭實在是太過響亮了。
弱冠之年,一夜之間挑了整個太行山十八把刀。
江南絕情谷,血戰(zhàn)絕情娘子三天三夜,全身而退。
河北滄州,孤身替父迎戰(zhàn)北武林二十六名好手,震懾群雄。
……
所有事跡,都只有一個描述。
一個人,一把刀!
這三個人之所以遠道而來,匯聚于金山寺,便是為了玄武刀,文豪!
而玄武刀文豪就住在江南蘇州!
蘇州有兩大家族。
文家,柳家。
文豪正是文家長子。
天井中,眾人默然半晌。
“大師說的話,自然也和玄武刀一樣,不會有人不信。”率先打破沉默的正是來自嶺南的用刀好手,卓異人。
不消說,刀癡和苦頭陀也是同道中人。
事實上自從玄武刀名震天下之后,武林中就很少聽到其他使刀的人的消息了。
也許他們依然有名,但是武林中人乃至普通人的飯后談資,只要論及刀客,肯定會首先想到玄武刀。
于是就有很多人不服氣,要來蘇州見識見識,這個文豪到底有什么三頭六臂。
當然也有很多人是仰慕玄武刀的事跡,特意來開開眼界。
可惜刀癡三人不屬此列。
“你們要等就等下去吧,我這就去文家府上找那文豪去!”刀癡忽的站起,大聲道。
卓異人驚道:“你……”
苦頭陀無動于衷。
止水大師笑道:“只怕刀癡施主還不了解文家在蘇州具體是什么地位。文家家主號稱文半城,意思是他的財富和勢力,幾乎算得上半個蘇州城了。其他的,想來也無需貧僧多說了。”
刀癡聳然動容:“此言當真?”
他原本以為文家頂多也只是個普通的富貴人家,自己仗著手中之刀,未必不能縱橫來往。
但是相當于半個蘇州城是什么概念?
以刀癡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不免冷汗涔涔而下。
他確實有些莽撞,卻還不至于不知天高地厚。
更何況,他心底也沒有能夠戰(zhàn)勝玄武刀的把握。
可是他才說完那種話,要是就這么坐下來,豈不顯得他欺軟怕硬?
這種尷尬的境地著實不好受。
“嗯?”
另外兩人也無意取笑,畢竟刀癡年紀尚輕,有些傲氣在所難免。
就在此時,在場眾人的心神驟然一凜。
門口窗簾呼啦一聲,已經(jīng)被掀開了,露出一張俊秀的臉龐。
卓異人和苦頭陀也站了起來。
你就是玄武刀么?
刀癡尷尬之感早已消失,他的目光已經(jīng)鎖定了剛進來的人身上。
不止他,卓異人和苦頭陀同樣如此。
他們來這兒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為了和玄武刀一較高下么!
三人的眼中甚至迸出了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