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德妃探頭探腦的樣子實在很難讓人不發現她在找人。“你在看什么？”

　　寒德妃尷尬一笑“怎么不見你的宮人？”

　　秦瑤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玉娘和身邊的巧娘道“這不是都站在身邊嗎？”

　　寒德妃道“我說的是你那個陪嫁來的宮人，怎么都不見她在你身邊侍奉？”

　　秦瑤臉上流露出幾分傷感。“她年紀不小，求了我幾次想要回歸故土，我縱然不舍也只能放她走，她昨日便出宮了。如今恐怕已經在回程的路上了。”

　　寒德妃驚訝道“怎么陪嫁的意思不是一直跟著你嗎？”

　　秦瑤道“秦國的規矩，年滿二十五就可以出宮聽憑婚嫁，自然是不能拘著人不放的。”

　　寒德妃暗暗嘆息，剛想來打探打探這個深居簡出的神秘宮人是個什么底細，卻已經晚了，心里不由懊喪，覺得自己回去恐怕又要挨罵。

　　秦瑤對她的追悔莫及視而不見，笑道“這次出宮伴架多半要住上好幾個月，孤不在的時候你也要好好練字，等孤回來了可要考察功課的。”

　　寒德妃忙道“這是自然，我一定會讓你大開眼界的！”

　　秦瑤忍俊不禁，扶著桌子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那孤可就等著了。”

　　寒德妃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樣子落在剛剛進門的近墨眼里別提有多刺眼。“妾身寒枝殿中德妃殿內近墨，叩請王后陛下圣安！”

　　跪在地上低著頭的人就是德妃的智囊，秦瑤早有耳聞，可還是第一次這樣近的看她。“起身吧。”

　　近墨垂著頭站在德妃身后，仔細分辯著聞到的味道。

　　寒德妃滿頭霧水地看著桌子上的果子向秦瑤道“這大概就是國君賜下來的果子，你嘗嘗？”

　　這是一種鄭地的特產，果皮暗紅，果肉酸甜，很是開胃。

　　只不過，秦瑤看了一眼一無所覺的寒德妃，再三地推讓，并不去吃果子。

　　沒多久寒德妃就嚷嚷著困，想要在這里休息，近墨苦勸了好一會兒，才半拉半扯地與匆匆趕來的遠霜一人一邊地把寒德妃攙走。

　　觀其行止，不像是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卻故意拿到這里來吃到底有什么目的？

　　秦瑤看著嘟著嘴一臉不情愿的玉娘問“這是怎么了，誰惹你不高興了？”

　　玉娘放下收了一半的杯盞說“德妃仗著自己盛寵，跑到這里來炫耀，這心思當真是惡毒！”

　　秦瑤笑著搖頭“我倒覺得她是真的不知道。”

　　玉娘不可思議道“這怎么可能！紅果賜下來是什么意思宮里哪有人不知道？”

　　這邊巧娘正好送了客歸來，恰好聽了最后這一句。順勢說“德妃畢竟不是鄭國人，即便聽說過，客也沒見過長什么樣子呀！”

　　秦瑤輕笑“玉娘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她自己或許不知，可她身邊的人卻未必和她一樣。”

　　巧娘將玉娘支出去換新茶，低聲與秦瑤道“陛下料得不錯，外頭早有一頂小轎等在拐角處，只等著這里頭有人發信號。”

　　秦瑤點了點頭“小心盯著，有風吹草動再來報。”

　　玉娘換了新茶回來，替秦瑤斟了一杯茶，自己坐在腳踏上低頭繡花。

　　十幾歲的女孩子自然怎么都是好看的，即使衣著樸素，卻依然有種清水芙蓉的秀美。

　　秦瑤正在摹《臨江圖》，畫著畫著就在畫里加了一個身材纖細的人影，末了舍了原名，另提了“提燈照影來”五個字，命書畫司仔細裝裱。

　　落燈時分巧娘命人將燈在門后放好，自己提著裙子入內向秦瑤道“國君今夜歇在寒枝殿德妃處。”

　　秦瑤點了點頭問“李才人進來還安分嗎？”

　　巧娘臉色古怪，猶豫再三道“李才人自從解了禁足之后就一直和鄭才人、屈才人走的很，不知道要做什么。”

　　秦瑤想了想鄭才人和屈才人的名字，好半天才和臉堪堪對上。“無妨，德妃也不是吃素的，她們要是真的打算做什么，恐怕也不必別人，德妃自己就料理了。蘇才人呢？”

　　巧娘惋惜地搖著頭“蘇才人一貫是個膽子小的，自從被禁足過后每天都戰戰兢兢地，一天比一天看著病弱，醫丞看過了也只是說憂懼傷身，勸她不要多思，可一直不好不壞地拖著，讓人看著都覺得可憐。”

　　秦瑤也無計可施，只能讓醫丞去得勤快些，別讓她真的傷了身子。

　　巧娘一面鋪床一面問秦瑤“伴架去往金明池的人選，陛下可定了嗎？各宮里人心浮動愈發嚴重了。”

　　秦瑤看著巧娘動作麻利地吹燈拔蠟，心里更覺她是個可用之人，也就不太在意她偶爾的碎碎念。“人選其實早就定了，只是唯恐有變故，所以一直按著，明天發出去讓她們準備起來吧。”

　　伴架人選能有什么變動無非是看看國君有沒有新寵需要加上罷了，拖了這些日子到如今也該是定下來的時候了。

　　“陛下要帶著德妃嗎？”

　　“自然是要帶的，她入宮不過半年，雖然承寵卻一直不見有喜，或許去了外頭心情暢快了便能有好消息也未可知。”

　　巧娘有時覺得王后實在是世上第一賢良的王后，不驕不躁，脾氣實在是不能更好，有時會讓人覺得像個泥菩薩，可真罰起人來卻沒有情面可講。在這寬和待下、恩威并施的治理下后宮之中竟然看起來一團和氣，真是讓人不敢相信。

　　“你不過雙十年紀，行事卻很妥當，按理說早該分到要緊的宮室去當差，怎么會還在各宮輪轉？”秦瑤一直不明白以巧娘的能力應該早就做到女官才對，為什么分給她的時候還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宮人？

　　巧娘道“回陛下的話，妾身胸無大志，只想安穩度日，將來能夠平平安安就好了，別的不敢有所貪圖。”

　　秦瑤想了想說“您這樣想倒也不足為奇，只不過你雖然有意低調，卻忘了只有女官才能夠在自己的婚事上點頭，你若只是個宮人，將來未免多有掣肘，恐怕未必能夠暢快。”

　　巧娘聞言一愣，婚事？她根本想都不敢想。“陛下別拿妾身取笑了!”

　　秦瑤誠懇道“你若為女官，將來婚配之時可供擇選的自然是都中仕宦人家，雖然夠不著高官，不過八九品的都內官還是可以的，若是隨夫君放任恐怕就是七品官也能夠得著。你又何苦堵死自己的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