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德妃手捧熱茶向面前有些體面的人道“你說說你是哪里來的？”

　　伏在地上的人道“妾身是太后宮中的管事嬤嬤，宮里人喚作燕嬤嬤。妾身領王后的旨意，來為德妃娘娘答疑解惑。”

　　茶水滾燙，寒德妃卻恍若未覺，將王后的旨意五個字翻來覆去地念了兩回方道“你不是來教我規矩的？”

　　燕嬤嬤笑道“王后特意說了，不必拘著娘娘，只要大事上不失禮也就是了。”

　　特意？寒德妃滿意地笑了，命人給了賞錢，將人安頓下來。

　　身邊近侍不明白她為什么對一個下人都這么友善。“主子，至于對一個仆役這么客氣嗎？”

　　寒德妃敲了她的腦袋道“你懂什么！”這可是她頭一次示好，當然不一樣！

　　外頭小宮女探頭道“啟稟德妃娘娘，偏殿李才人和蘇才人來給您請安。”

　　寒德妃本想打發她們回去，可想了想知己知彼才能夠百戰百勝便改了主意，讓人請她們進來。

　　雖然早知道正殿華美，可真的踏入才能夠感受到原來寵妃是這樣的待遇啊！落眼的每一處都價值連城，千金難換。

　　兩人行過禮，接連拿出備下的禮。寒德妃客氣地笑了笑，一人回了兩匹布料。

　　李才人奉承道“娘娘殿里布置得真好，比妾身等住的地方好多了呢！”

　　寒德妃敷衍道“我來時就是這個樣子，怎么你們住的地方很差嗎？”

　　李才人沒想到她說話這樣直白，一時臉上掛不住，向蘇才人看去。蘇才人道“正殿原本就比妾身們住的側殿要寬敞，更何況是王后陛下特意命人布置的，自然格外好些。”

　　寒德妃來了精神，“哦？我倒不知道王后還有這樣的愛好。”

　　蘇才人笑了笑道“王后陛下公務繁忙，自然不能事事親力親為，只是娘娘地位格外不同，王后陛下格外上心。”

　　“王后看起來很和善，待你們應該不錯吧？”

　　李才人下意識地看向蘇才人，看她也是一愣，心里打起鼓來，這人怎么總是打聽王后的事情？

　　“王后為人寬厚，自然是好的。”蘇才人道。

　　“聽說帝后感情和睦，可真是羨煞旁人！”

　　“帝后同心自然如此。”眼看著實在聊不下去，兩人趕緊在場面變得更尷尬之前告辭。

　　“趕緊拿酒來，這東西寡淡得很，難喝的要命！”寒德妃撇嘴道。

　　遠霜道“這才幾天，主子就忍不住了？”

　　近墨端了熱好的酒來，順手擺上兩碟小菜，坐下倒了兩杯酒道“給錢！”

　　遠霜不情愿地扔了一錠銀子過來，跟著坐下道“主子怎么打聽起王后的事情？這里的女人過得像玩物一樣有什么意思？”

　　寒德妃喝了酒只覺得渾身舒暢“你懂什么！”

　　遠霜道“剛才那什么才人說帝后同心，真的假的？”

　　寒德妃想起剛才那兩人臉上的尷尬神色心里就有了幾分底氣，再想一想獨孤晟對自己的態度也就明白了，感情好什么的都是明面上的，實際上獨孤晟就是個喜新厭舊的人，沒有新人的時候看王后自然是好的，可一旦有了新人自然是緊著新人的。

　　寒德妃和近墨交換了個兩人心知肚明的眼神，默契地沒有開口，反而是遠霜不滿道“你們倆又不告訴我！”

　　近墨敲了她的腦袋說“你個呆子！王后可是和親來的，喜不喜歡的明面上總得過得去才行，她們能知道什么！”

　　遠霜更糊涂了“那為什么還要問她們？”

　　近墨道“那不是得看看她們是什么態度嗎！”

　　連日陰雨連綿，出行不便，秦瑤便免了各宮的請安，一連數日的雨讓人覺得十分潮濕，針線上人也不大好做工。

　　秦瑤看著冊子對賬，忽然有個小宮女匆匆闖進來，迎面撞上玉娘，把玉娘嚇了一跳，連聲喚佛。“你這丫頭是怎么了，這么莽撞，萬一沖撞了陛下可怎么辦！”

　　那小丫頭慌慌張張道“帝姬發熱了，看起來不大好，娘娘讓我來請陛下！”

　　玉娘忙問“說清楚，是哪一位？”

　　“是清河殿良妃娘娘養的靜姝帝姬！”

　　玉娘忙進去回話，秦瑤聽了立刻按下冊子，冒著雨去了清河殿。

　　清河殿內良妃六神無主地坐在床邊握著靜姝的手哀哀垂淚，見了秦瑤草草施了一禮。

　　秦瑤擺了擺手問“醫丞怎么說？”

　　焦良妃抹了抹眼淚道“昨天醫丞說不打緊，我就沒太在意，只讓宮人看著，誰知今天早晨就不大好，先前叫她還有反應，現在……”

　　小小人兒病歪歪地躺在那里臉蛋燒得通紅。

　　秦瑤當機立斷“拿孤的手帖去請徐司丞來。”

　　巧娘聞言動作不由得停了一下，御醫司的徐景鋒徐司丞一貫是只給陛下診脈的，從來沒有過給帝姬診脈的先例。

　　秦瑤道“人命關天，快去吧，若國君有問孤一力承擔。”

　　焦良妃跪謝秦瑤道“多謝陛下救命之恩！”

　　秦瑤命人將她扶起“小孩子家的病癥最是要緊，耽誤不得。徐司丞醫術精湛，你也別太憂心，等司丞瞧過再說。”

　　先來的醫丞秦瑤也沒讓他們回去，都在外頭候著。

　　不一會兒兩鬢斑白的徐司丞來了，診脈問詢之后，向秦瑤道“回稟陛下，帝姬偶感風寒，因先天不足，故而反復發熱，今天之內散了熱就好了。”

　　焦良妃剛剛松了一口氣就聽見秦瑤問“若是降不下來呢？”

　　徐司丞沉吟道“輕則失智，重則喪命。”

　　一句話說得焦良妃幾乎魂飛魄散。

　　謝過徐司丞，留了兩個醫丞徹夜守候，秦瑤向焦良妃道“靜姝體弱你是早知道的，她這一命留不留得住全看今天了。”

　　一個失智的帝姬將來能有什么好下場？焦良妃明白靜姝是自己唯一的指望，她決不能出事。“妾身明白，請陛下放心！”

　　臨去前秦瑤回頭看去，焦良妃愛憐地摸著靜姝燙紅的小臉，一面落淚一面用沾了涼水的帕子去擦靜姝的身子，嘴里低聲念佛。

　　屋外雨聲減弱，轉瞬之間烏云散去，天朗氣清。秦瑤沒坐軟轎，踩著濕答答的磚石路慢慢地往回走。

　　遠遠地能夠看見池塘邊亭子里似乎有人擺了桌子在賞景，秦瑤道“亭子里是誰？”

　　跑腿的宮人湊近看了看回道“啟稟陛下，是寒枝殿的德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