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你能夠選擇，你會過什么樣的日子？
做一個普通人，一生庸碌？做皇親貴戚富貴榮華？還是做帝王將相，青史留名？
可對于秦瑤而言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的余地。
二十年前的她也是個天真浪漫的孩子，卻在一夜之間失去了家人和國家，被人當做籌碼送入秦國。
她在那里如饑似渴的學習所有她被允許接觸到的東西——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她都曾經用過心。三年后她進宮了，不斷的歷練成長，讓她最終成為了御前數一數二的女官。
可很顯然，即使做到這個程度還不夠。
他是在她進宮的這一年突然出現的，和她一起學習，一起當差，一起犯錯被罰。
然后突然和自己定下一生的血誓，發誓效忠。
她起初驚訝又惶恐，更多的是疑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知道很久以后她才明白，像她這樣的人是沒有過去和將來的，即便是短暫擁有的現在，很多時候都身不由己。
那座幽深寂靜淹沒在濃重綠影里的宮殿，名為竹取。她曾經在那里生活過非常短暫的歲月。
她總是不被重視，總是做替補，沒有人關心和在意她，那個人眼里一直一直都只有她一個人。
即使她驕縱又任性，喜怒無常，可她卻是那個人眼里最珍視的無價之寶。
當她離開那座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宮殿，進入昌安城，即便在那里她要為了生存而勞作，還會被人責罵甚至挨打，可在這里，她終于第一次看見了天空的顏色。
原來當你抬起頭的時候能看見的并不一定都是濃綠的樹蔭和暗黑色的宮殿頂部，原來在觸摸不到的頭頂上那片湛藍的天空中也會有撲棱著翅膀飛行的鳥兒。
猛然驚醒的秦瑤大口喘著粗氣，直直地盯著頭頂鵝黃色的帳頂，好半天才意識到自己此刻在坤寧殿。
秦瑤翻了個身，床下一步遠，秋月睡得香沉，輕輕地打著鼾。隨手裹了一件衣服，秦瑤小心避開秋月，舉燈掀簾去了前殿，準備倒一杯茶潤潤嗓子。
掀開簾子的瞬間，秦瑤瞬間警戒起來，她聞到了一陣淺薄清淡的梅子香，似乎還帶著酒香。
秦瑤輕手輕腳地從床下摸出寸長的匕首，反手握住，雙眼警惕，仔細打量著漆黑殿內。
寶座上歪著一個身影，濃綠的衣裳垂在地上，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寶座背后一個高大的人影靜靜地站著，雙眼直視前方，可心思都被那只微微探出的腳尖出賣。
看清寶座上的人之后，秦瑤下意識退了兩步，不悅道“你來這里做什么？”
寶座上的人嘟囔了兩聲，并未答話，身子還往下劃了半截。
秦瑤冷眼袖手看他將她扶穩，然后退到陰影里，訓練有素的樣子讓秦瑤覺得他不像赫赫有名的戰神，反而像是她養的護衛。
終于清醒了一樣的人把手臂搭在扶手上支著腦袋，一雙醉眼迷離地看向秦瑤，一雙瑩白的腳不安分地搭在另一邊，怎么看怎么妖媚。“你就這么不想見我嗎？好歹我也替你弄死了姓白的呢！”
秦瑤冷哼道“這難道不是你最喜歡的事情嗎？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間，看他們為了你要死要活，你不是才會開心嗎？”
寶座上的人笑道“你果然懂我！”說話間眉眼一動“難道你不喜歡嗎？”搖搖晃晃地起身跟過來，在秦瑤身前半步站定，笑道“我和你不一樣，我只要感情，你除了感情什么都要！”
秦瑤不動聲色地避開她，往另一邊去。“你喝多了。”
青色衣衫的女子渾身酒氣，卻站的筆直，看起來醉眼迷離卻十分清醒。“你身上的桂花香可真濃啊！”
“隱玉那個老妖婆給你下了這么狠的藥你竟然還肯替她賣命，可真是一點都不像真正的你呢！”她閑閑地笑著，憐憫地看著她。“白楓離固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可他至少不做這種陰詭的事情，不像哪個女人嘴里說的心里想的根本不一樣！”
隔著火光望過去的人還和從前一樣，還是熟悉的臉，可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秦瑤道“我聽說你如今叫秦桑？小秦神官已經死了這么多年，難為你還記掛著他，也不枉他當年對你那樣照顧。”
身后傳來的壓迫感不言自明，秦桑沒有半點慌亂的笑了。“他確實很關照我，可那時候神殿里又有誰不喜歡我呢？”
閑話說了許多也該是時候進入正題了。秦桑推過來一只小小的玉瓶。“你如今還需要固寵，不管這桂花膏的毒性有多大，你都得用，可長此以往你一定會發瘋的。這藥粉能夠抑制毒性每日一次溫水送服，算是送你的最后一份禮物。”
“你這是什么意思？”狐疑地盯著藥瓶，又有什么打算？
已經穿戴好披風兜帽的秦桑站在門邊望過來，幾不可聞地嘆了一聲。“我其實從未想過去搶你的東西，是那些人原本就不想給你。”
“等等！”秦瑤突然開口，遲疑著說“他真的死了？”
秦桑說“躺在我身邊死得透透的，你放心吧。”
秦瑤神色復雜地看著秦桑離去后空蕩蕩的室內，只有桌子上晶瑩碧綠的藥瓶和吐息間越來越淡的梅子香在提醒她這不是一場荒誕的夢。
冰涼的瓶子讓她清醒過來，沖調好的藥水散發著苦竹的味道，她無法抑制地想起濃綠的樹影和那里一切不美好的回憶。斟酌再三她將藥水一飲而盡，決心看看究竟有什么不同。
余下的夜色中她難得睡了個好覺，一夜無夢。
梳頭時鏡中的自己也仿佛有了些不同的氣色。
金簪挑起的桂花膏比平日也少了些，在手腕袖口輕輕涂抹，散發出與平日不同的氣息。
秋月笑道“陛下今日與平時似乎有些不同？”
秦瑤輕輕轉動頭上的金簪，笑道“若總是一成不變未免太無趣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