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五月,各宮忙著掛蒲草艾葉,五色絲線和香囊都早早地上了身,秦瑤也不例外。
端午這天,秦瑤難得起早,幾日前因醫丞說頭胎艱難,穩妥起見獨孤晟便回了福寧殿。秦瑤才舒服了幾日,就趕上端午,不過大節下人人忙碌,倒顯得熱鬧很多。
正殿里坐滿了身穿吉服的宮妃,熙熙攘攘地竟然有種過年的感覺,秦瑤端坐于寶座之上,接受朝拜?!版淼冗嫡埻鹾蟊菹率グ?,愿陛下端午安康,五毒不侵!”
宮妃們按照品階排成一列由秦瑤挨個在她們手腕上系上五色線,賜驅蟲香囊。
賜茶時霍惠珍小聲問身邊的蔣曉云道“咱們手上的線是王后陛下系的,那王后陛下手上的線是誰系的?”
蔣曉云用帕子掩著嘴小聲道“自然是國君,別的人哪有這個資格!”
幸虧兩人坐的靠后,才能夠這樣咬著耳朵說話。前頭當先的貴妃位置空著,四妃只坐了頭兩個,后一排六嬪只坐了思嬪和明嬪,再后頭全是小凳子,烏泱泱地坐了二十人。
因為品級低,她們和王后也說不上話,只能聽著王后和高階嬪妃們閑話。
良妃率先道“陛下,妾身宮里的林封君聽聞陛下有喜,特地為陛下準備了一份賀禮?!闭f著林芊妤捧著盒子上前,櫻娘接過盒子將里頭的東西拿出來抖了抖,展開在秦瑤面前。
這是一件五毒的肚兜,大紅色的底子上五色絲線繡著五毒,看起來很是討巧。秦瑤笑道“難為林封君有這份心。林封君今年多大了?家里還有些什么人?”
林芊妤回道“回陛下的話,妾身今年十六,家中兄弟三人,姊妹五人。”
秦瑤道“正是好年紀,難怪這樣心靈手巧。”又說了一回閑話,賢妃忽然道“清河殿位置偏遠,章封君又是個膽子小的,是不是將她挪到別處安置?”
清河殿確實偏遠,可更偏的地方還住著甄玉蘭和莫如是呢,這兩人都沒嚷嚷著換地方,章靜倒先開了口,也不知道是真的膽子小,還是有什么打算。
秦瑤并不打算答應,卻得為自己找個體面的借口。“清河殿雖然偏遠,不過勝在清凈。隔壁住著甄才人和莫才人,說話玩鬧都有去處,便是要挪也不急這一時。”
賢妃自然道“陛下說的是,她們一起入宮的多親近親近自然更好?!?p> 巧娘在殿外將節禮一份份地發到隨行大宮女手上,由她們一人一份捧著回自己殿里。
霍惠珍直接進了蔣曉云的屋子,看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東西道?!半y道咱們以后都是這樣過日子了嗎?那也太無趣了吧?”
蔣曉云吩咐宮人把東西收拾好,倒了一杯茶道“我倒覺得如今這樣就挺好的。”
霍惠珍不解道“咱們連國君的臉都見不到,這有什么好的?”
蔣曉云分析道“你想想咱們入宮好幾個月了,除了甄才人就沒人見過國君,她必定是最先升位分的。就是不提這個,咱們什么都沒做現在不也升了封君了嗎?依我看,老老實實的聽王后的話,慢慢往上升,少和那些貴女打交道,保咱們自己的平安就是?!?p> 霍惠珍一想是這么個理,也就不再糾結。揉了揉餓得咕嚕咕嚕響的肚子道“你這里有沒有吃的?今日起的早,肖嬤嬤不許我多吃,怕我殿前失儀,都快餓死我了!”
蔣曉云端了半份糕點道“只許吃這么多,晚上還要吃粽子呢,可別積了食半夜睡不著又來我這里鬧!”
霍惠珍吃著糕點忽然道“你聽說九王爺要立側妃的事了嗎?”
“當然知道,宮里宮外都傳瘋了!聽說是太常卿家的女兒,不知道是哪一個?”蔣曉云道。
霍惠珍見四下無人,小聲道“你知道咱們殿選的時候有人殿前失儀沒選上吧?”
這件事蔣曉云有所耳聞,不過消息封的嚴,并不知道究竟是誰。當天王后并沒有發落,只是讓她落選,算是放了她一馬。蔣曉云驚訝地捂住嘴巴,難道是她?
霍惠珍道“我那天看得清楚,她是在起身的時候摔倒的,她說是自己絆的,可我覺得是她身邊的人故意踩住她的裙子,要讓她殿前失儀被趕出去。要是她被選了進來,現在最得寵的可就不一定是甄才人了。”
蔣曉云道“無憑無據的,你可千萬別胡說,萬一被人告了,治你個虛言妄語的你可怎么辦?”
霍惠珍撇了撇嘴巴,識相的沒再提,兩人親親熱熱地說起晚上能吃什么。
自從有了身孕秦瑤便大大地減少了出門的次數,躲在自己宮里閉門不出。衣食用具都不許經外人的手,就這樣巧娘還時常膽戰心驚,生怕出什么紕漏。
午后歇晌剛起,秦瑤閑來無事坐在殿內納涼看書,還沒看完一章外頭就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櫻娘進來回話“回稟陛下,眠柳殿的胡封君和南憂殿的管封君起了爭執,特來請您定奪,如今人已經在廊下候著。”
兩人起了爭執,也沒顧忌著臉面直接撕扯起來,兩個人都衣衫不整,首飾也七零八落掛了滿頭。
秦瑤翻著手里的書瞥了眼問“這是怎么了,鬧成這副樣子?”
兩人都搶著開口,嘰嘰喳喳地吵得人頭疼,秦瑤皺眉拍案“一個一個說!”見兩人都噤聲方道“管封君,你說!”
管封君道“陛下明鑒,妾身原本與徐封君在御苑里游玩,不知怎么地胡封君忽然來了,還說是我們占了她的地方,您說哪有這樣的道理!”
胡冰嬌怒道“你胡說!分明是我先去的,我不過是去撿帕子離開了一會兒,你就鳩占鵲巢,現在還顛倒黑白,你好不講道理!”
管文蘭自然不肯吃虧,回敬道“什么帕子非得要你自己去撿,你身邊難道沒有宮人嗎?你根本就不在那!分明是看我們過去了才非要來和我們爭!”
秦瑤喝道“夠了!”
兩人紛紛縮了縮肩膀,不敢再爭辯,秦瑤問“徐封君呢?”
櫻娘回道“徐封君在爭執中不慎摔倒,傷了手臂,如今正在偏殿包扎?!?p> 秦瑤道“你們同為妃嬪,卻如此地不知分寸,丟的不僅僅是你們母家的臉,丟的更是國君的臉!”
兩人雖然不忿,卻也不敢再爭辯,只能狠狠地瞪著對方,恨不能用眼神做刀子狠狠地戳對方幾下以解心頭之恨。
國君久不入后宮,這些女子都無趣得很,時不時地就要鬧些事情出來博關注,秦瑤每次只要聽見院子里面有動靜就煩躁得很。尤其是大家都無所事事,一有動靜就都要出來看熱鬧。
徐月華手臂上的傷并不重,只是起了幾塊淤青,要不了就好就能好。自從上次被秦瑤訓誡后,徐月華安分了好長時間,這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按捺不住了。
這件事情來龍去脈其實很簡單,就是爭一時之氣,誰也不肯認輸罷了。秦瑤道“現在孰是孰非也說不清楚,如今節下,你們動了手,還有封君受了傷,自然該罰。就罰你們一人抄二十遍心經,天氣熱了都靜靜心,好好閉門思過。”
徐月華坐在一邊,抱著手臂低著頭,半天沒有說話。秦瑤道“讓醫丞好好替徐封君診治,別落下病根?!?p> 管文蘭和胡冰嬌縱然不滿意這個結果,卻也不敢在王后面前再起爭執,只好不情不愿地磕頭認錯,各自領罰。
晚間獨孤晟來,秦瑤說起今天發生的事,還覺得頭疼?!岸际遣畈欢嗟哪昙o,林封君就比她們要乖巧?!币幻嬲f一面把肚兜拿出來給獨孤晟看“你看這料子針腳都是好的可見用了心,要是宮里都是她這樣的,我不知能省多少事!”
獨孤晟笑道“若果真如此,你恐怕又會覺得沒意思了,本來人各有異才有趣,不是嗎?”
秦瑤道“你已經半個月沒有召人侍寢了,太后那邊你打算怎么交代?”
獨孤晟道“那些人我連個印象都沒有,就記得一個甄氏,可你不是說不讓召她嗎?”
秦瑤無奈道“不是讓你別召她,是讓你也多看看其他人!”
獨孤晟往軟枕上一歪無所謂般“那你看著定吧,你總比我清楚她們的脾氣秉性,你來安排可以了吧?”
秦瑤幾乎被他的無賴給氣笑了?!拔易屚^給你準備名錄,你到時候看著挑就是了,沒什么不好定奪?!?p> 獨孤晟用手臂支著半邊身子立起來問“你是不是一點都不生氣不難過?”
秦瑤不解“我為什么要生氣要難過?人都是我千挑萬選進來的,都有助于你在朝中站穩腳跟?!毕胫苍S他是擔心她們的長相不合心意?她繼續道“我都親眼看過,脾氣秉性都不錯,長相也是各有各的特色,你總得見一見才能知道合不合心意啊!”
獨孤晟問“你就不想獨占我嗎?”
聽了這話,秦瑤愣了,什么叫獨占你?這又是在說什么?“我不能啊,你得先將朝政都牢牢地把握在手心,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現在提也沒有意義啊!”
獨孤晟擺擺手“你看著辦吧,我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