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一起去的還有阿夏,我是食過早食后才去的,那時便已經(jīng)差不多是巳時中了。
我不緊不慢的跟阿夏前往春居閣,正好也想看看,大夫人如今的模樣。但只怕尖酸刻薄早已刻在了骨子里,改不掉了。
只繞了一段路,我便到了院門前,看著眼前這個寫著“春居閣”的牌匾,陌生又熟悉,可到底來過了幾次,又路過了幾次,早已記不清了。
“阿夏。”我喚了阿夏一聲,阿夏便站了出來,對院前的人說:“三小姐前來探望大夫人,還請通報。”
“三小姐稍等。”那個說完之后便進了院,而我在院前站著,日頭暖洋洋的,照的讓人舒坦。
“阿夏。”我突然的喊了她一句,看著她,想與她說:“阿夏,若是你以后找到了好去處,便一定要與我說。”我不知為何,想一一在我身旁的人都推開,若只有我一個人,有時會不會好些?
“小姐怎么了?”阿夏難得開了口問我。
“我...”我頓了一下,看著“春居閣”三個大字苦笑了一下,然后對著她說:“阿夏,你打何時起便開始照顧我了?”
“阿夏五歲入的府。”阿夏回答著我,眼里波光流動,卻無沉思,立馬又說道:“原先是在后院跟著朱婆習(xí)禮,后來跟著蘭心姐做事兒,六歲便開始伺候著小姐了。”
“六歲。”我看著阿夏想著,十幾年了,阿夏伴著我已有十幾年了。
“人來了,小姐。”阿夏說了一句,我向前看去,見前頭那人穿著粉紫黛裙,款款而來,盤著頭發(fā),一根銀鈴搖搖做響,身旁站著一個穿著素衣的丫鬟,見了我一眼又立馬低下了頭,害怕的很。
“琉芝怎么成了這副模樣。”我看著前面的女子,心里暗想,一抹笑容卻掛在了臉上。
“三小姐好,里頭請,夫人正等著三小姐呢。”帶頭的那女子說道,一邊給我禮了個福,然后面容一變看了一眼琉芝,轉(zhuǎn)眼又笑盈盈的看著我,請著我進去。
琉芝被看了一下之后,便一動也不敢動,只是呆呆的站在她身后,露出害怕的神情。
我沒有過于好奇她們之間的事情,只是不緊不慢的走了進去,穿粉紫黛裙的女子在前頭領(lǐng)著我,而琉芝并沒有跟上來,我回頭看了一眼,她還站在原處。
“阿夏,聽說南國這時已要回春了,這京都卻連雪都還沒下。”我說給阿夏說,卻并沒有轉(zhuǎn)頭,眼神看著的,是前頭的那女子。
“快了。”阿夏回答著我說:“京都的雪今年會來的早一些。”
“是么。”我微微笑著說,并沒有再回答了。然后又對著前頭說:“這季冬漫長,大夫人你可要小心些照顧些才好。”
那人轉(zhuǎn)過頭來,眉眼含笑,對著我說:“三小姐說的是,星戈自會照料好,還請三小姐放心。”
“星戈。”原來叫星戈啊。然后對著她說:“星戈可是哪個戈?”
“回小姐,是天戈的‘戈’。”她回答完了我,我便笑著對她說:“果真是個好名字,取名之人定也非凡。”
“三小姐言笑了。”星戈轉(zhuǎn)過來看著我,眼里如星燦繁光,微微淺笑,面色潤紅,又似桃里香花,令人注目,難以自拔。
“怎會?”我順著她的話講:“星戈長了副好容貌,將來大夫人定會許個好人家。”
“借三小姐吉言了。”星戈說完側(cè)著身子轉(zhuǎn)了回去道:“前頭便是了,大夫人在留芳亭里坐著呢。”
我沒有再回答了,順著星戈請的方向去看,亭里果然坐著一人,只是旁邊候著的,有四五人。
可看那身形,確是消瘦了許多。
“三小姐小心路滑,今早兒在這打翻了一罐子蜜蠟。”星戈笑著對著我說,我示意的點了一下頭,然后繼續(xù)走著。
這星戈,果然人如其名。《書·牧誓》里曾說:“稱爾戈,比爾干,立爾矛,予其誓。”便是戰(zhàn)爭之意,而這星又有寄托希望之情,好一個名字,聰慧靈敏,又大膽果敢,竟說自己的‘戈’是天戈之戈。
“日月清照,天戈所麾,莫不寧順。”可是君王之揮指的將兵。而“天戈一星,又名玄戈,在招搖北,主北方。”便是星名,實屬招搖。
“三小姐到了。”星戈一說完,我就看上亭里的人,大夫人仿佛蒼老了不少,面無血色,再無從前艷麗打扮,倒像是一個可讓人尊敬的長者了。
“大娘。”我喊了大夫人一聲,對著她說:“日照頭還沒射進來,亭里這時冷了些。”
“渙兒有心了,無妨的。”大夫人對著我說,然后招了我進來。
我進了亭里之后,大夫人又退了幾人下去,而這時亭里便只站著五個人了,一個正倒著茶水。
我看著現(xiàn)亭里的人,又堆起了笑容說:“早些就知道了大娘病了,怕來早了擾了大娘休息,便是今日來的,大娘現(xiàn)可好些了?”
“讓渙兒掛心了,病已大好了。”大夫人說完后示意著我喝茶。我看了一眼杯里的茶水說:“大娘這泡的是什么茶?”
“是赟兒從淮南帶回來的碧螺春。今兒頭天泡,也不知好不好喝。”大娘說著,一邊嘗了一口,然后又說:“這赟兒現(xiàn)也能買好茶了。”
“大娘說的是。”我應(yīng)著大夫人說,然后也嘗了一口。頓了頓又說:“待著阿爹回來,便能和大娘一道嘗了,都是二哥的心意。”
“渙兒。”大夫人突然語重心長的喚了我一句說:“你八歲那年落了水,是我路過喊了人來救你。”
我聽她說完,便想起了往事。那年我貪玩,瓜時的天又炎,原只想在水邊打打水而已,卻不小心跌了下去,那時怎會習(xí)水性,撲騰了許久也未曾有人來。
后來醒來時,便看見了阿娘擔(dān)憂的面孔,也曾聽阿娘說過是大夫人喚了人來救了我,可那時兒少,不日便忘了,若是今日大夫人不提,我怕還是要繼續(xù)忘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