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苑。
我將莫堯拖到戚遠書房，見我們來，他往身后看了看，“云嫣呢？”
我搶先莫堯一步，道，“云嫣有些不舒服已經睡下了，我便沒去打擾她。”
“這令牌是你和云嫣發現的？”
莫堯沒有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輕輕應了一聲。
“如果我猜的沒錯，這應該是狐仙島的令牌。”
我有些好奇，“我記得你說過，狐仙島早已對外界之事不甚理會，他們盜走聚靈珠作甚？”
“沒錯，這也正是我不解之處。以狐仙島和凌霄谷之間的關系，若真是需要聚靈珠，大可派人來借，大可不必如此偷偷摸摸。”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此人故意將盜竊之名嫁禍給狐仙島？可他為何要這么做？”
“莫堯，你和云嫣明日啟程去一趟狐仙島，拿著這令牌去探一探情況。”
也不知莫堯今日怎么了，從朗陰閣出來便一直心不在焉。如今戚遠同他說話，他也愣愣地不曾作答。
“莫堯……莫堯……莫堯！”
莫堯回過神來，“怎么了？”
“我還想問你怎么了？”
“還不是你今天把我鎖朗陰閣里給餓的，我現在是頭暈眼花，四肢無力……”
進書房前，我還特地囑咐了莫堯千萬不要把我今天出過門的事情說出來，豈料這廝居然是個嘴上沒把門的。
我立馬捂住莫堯的嘴，“你說什么呢！我什么時候鎖你了！”
“看來有人又要抄書了。”
“你別聽他瞎說，我……”從戚遠的眼神中能看出來，他已然確定我今日出了門。“好吧，我今日出去了。”
100遍《丹元心經》！100遍啊！我真是嘴欠，說什么不好，偏要說抄書，說抄書也就算了，還說100遍！顧青九啊顧青九，我看你就是作！現在倒好，把自己也給作了進去。
戚遠將令牌遞給莫堯，“你先回去吧。”
莫堯這廝，臨走還不忘朝我做鬼臉嘚瑟一番，我真不應該把他放出來，應該一直鎖著，餓上他三天三夜才對。
趁戚遠還未找我麻煩，我覺得，我還是走為上策。
“那什么……時辰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你了，你早點休息，我也回去睡了。”
“站住。”
果然，還是逃不過這一劫。
我已經做好了被戚遠一頓臭罵的準備，可他卻走過來抓起我的手腕，替我摸了摸脈，聲音也極其溫柔，就像在千嶼城救下我那次一般，溫柔得可以掐出水來。
“還好，傷倒是沒什么大礙了，只是氣血還有些虛弱。”
還沒反應過來，戚遠便將我攔腰抱起，送回了房間。
我多么希望書房到臥室的距離可以長一些，這樣，我也能多享受一刻他難得的溫柔，能多看一看他棱角分明的側臉，能多聞一聞他身上淡淡的海棠熏香。
這應該是我到凌霄谷以來睡得最香甜的一晚。
第二日。
從起床到現在，我已經在書房抄了整整三個時辰的書，除了上午李慕婉給我送糕點果子和補身子的湯藥時休息了片刻之外，我幾乎一刻都沒有停下來過。現在的我，除了困就是累，感覺這手早已不屬于我，不僅沒什么知覺，而且連筆都拿不起來。本以為已經抄了很多，可數數才知道，還不到十遍。
戚遠不知何時走了進來，腳步輕的像貓兒一般，隨便拿起一張抄得歪七扭八的宣紙，搖了搖頭。
“也不知是誰自詡簪花小楷天下一絕，如今看來，這頭銜怕是保不住了。”
我抱怨道，“手都沒勁兒了，哪里還能寫得好。”
一部完整的《丹元心經》少說也有幾萬字，我已然抄了好幾個時辰，就算是筆神在世，也難保不會像我這般困倦乏累，再好的字，便也施展不出來了。
說到底還能怨誰？自作自受唄。
本以為戚遠少不了又要埋汰我一番，可他卻走到我身側坐了下來，握住我那早已拿不起筆的手，一筆一劃、一字一句地抄錄著，我轉過頭，便能感受到他流暢均勻的呼吸。
“專心點兒。”
雖然將視線又重新移回到了紙上，可心里早就被那小鹿撞了不知多少次，偶爾再轉頭瞧瞧他的側顏，那專注認真的模樣，格外好看。
“再看眼珠子就要掉出來了。”
“掉出來就掉出來吧。”
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覺，戚遠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而我就這樣望著他，一直望著他。
多想時間可以過得慢一點，可不知不覺，我們已經抄完了整整一部《丹元心經》。
戚遠放下筆，轉過頭來，那一瞬間，時間好像凍結了一般，我們的距離近得只有毫厘，我再向前一點點，便可以吻到他。
“看夠了嗎？”
我搖了搖頭，“沒有。要不……你再抄一會兒？”
戚遠抬手輕輕彈了彈我的腦袋，“這是一個女孩子該說出來的話嗎？你就不怕你爹知道以后立馬把你領回千嶼城去？”
“他不會知道的，只要你不說，他就不會知道。”大概這樣對視了片刻，肚里的饞蟲突然不安分了起來。“戚遠，我餓了，我們一起去做云錦糕好不好。”
“不好。”
見戚遠起身要走，我連忙拽住他的衣袖便往廚房奔去，他似乎也不想掙脫，就任由我這么拽著。
清苑小廚。
我松開拉著戚遠的手，他也稍稍撫平被我捏皺的衣衫。
“想吃云錦糕我用靈力做一份就是，你身子還未痊愈，不宜勞累。”
“我不累，而且只需個把時辰，你的靈力還是留著做別的吧。你要若是嫌靈力太多無處施展，分我一點兒也是可以的。”
我一邊說著，一邊準備好面粉和水，一個主意嗖的一下便躥到我的腦中。
“戚遠，要不你幫我和面吧？”
戚遠的身體不自覺側了過去，滿臉寫著不愿意。“不行。”
“哪兒不行？”
“我堂堂一谷之主，傳出去豈不淪為坊間笑談。”
“大丈夫能屈能伸，和個面怎么了？這個理由不成立！”
“總之，我是不會和的，你若想做，便隨你。”
語畢，戚遠轉身便要離開，我連忙上前攔住，撒嬌似的，“你就幫我一次嘛，就一次。”
許是不忍見我那真誠又可憐的小眼神，思索了片刻，他方才輕聲道，“我……我不會。”
看著戚遠那略顯尷尬又強撐的神情，還有那句聲音越來越小，似乎只在嘴邊說出的不會，我噗嗤一聲便笑了出來，又被戚遠瞪了回去，憋得我差點兒岔了氣。
可……還是忍不住！
戚遠沉下臉，“再笑，便多抄十遍《丹元心經》。”
努力平復了情緒，“好了好了，我不笑了。”拉著戚遠走回廚案邊，“跟著我做。”
我挽起衣袖，一邊講解一邊做示范，戚遠也慢慢跟著動起手來，可卻笨手笨腳的，不是加多了面，便是倒多了水，手上全是黏糊糊的面團，瞧他現在的狼狽樣，完全和那個整日威風凜凜的谷主毫不搭界，倒頗有幾分尋常百姓家中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從不進廚房、也不會洗衣做飯的公子少爺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