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個不理會他,洗好碗碟,拾掇妥當,沁姝便踅回香閨重新對鏡梳妝,以保萬無一失,不令人瞧出她乃是易容的。
相顧無言,二人見時辰差不離便一路朝周家趕去,但沁姝卻不理不睬他。這走著可有心思呀?莊禹自然殷勤大獻,閑說趣事種種,奈何沁姝都不言不語,亦不喜不驚。情知她洗碗洗碟時的匆遽調戲令她不悅,只得又歉語好勸,總算沁姝才得空回他一句半句。
“別再引我說話,今夜都不會發聲了,免得暴露。”言完又不則聲了。
咭咶了兩句她都不理,也覺知無趣了,莊禹才杜口不言,而況周家也近在眼前了。
白晝里,官府將周家一百二十余口死尸搬離,又在府外貼了封條,與上回范家一個套路便撤回了所有的皂隸不聞不問了。說是官府自有定奪,命皂隸們四處查探,實則錢府尹猜也猜到這回與上次皆是襄龍教眾所做的惡事。殺人不留活口,府上錢銀一卷而空。然,忌諱七皇子,錢府尹決計不敢深了里追究的。
莊禹對官府早已無從指望,他得靠自個查出襄龍教的蛛絲馬跡,他得適時暗中給襄龍教一些懲處好令襄龍教收手些,別做的太過分。沖此打算他籌謀在心,今夜安排一眾人來皆為了防備不測時的出手迎敵,只消把握分寸就好。
心下估摸著,若與上回一般都是襄龍教人所為的話,今夜他與沁姝潛入周家或許會再見上回那銀須白發老者,少不得拼殺靠自個了,就有些擔心沁姝的安危,故而又令埋伏周家門前四周的馬頭領帶幾個弟兄一同潛入周府內里隨護沁姝,其余人等還留待門外守備。
精心一番,莊禹便也安心行動了。大手一揮,示意馬頭領與沁姝乃五災民從右側小心去查探,而他則從左翼廊道向前推進。
步入廂房,掏出火折子燃著,四處一瞧,毫無疑問與范家相同都是物什雜亂,值錢的都被劫走,只留下無用之物雜亂無章,狼藉一片。
兀地他想起了段虎兄弟,若今夜有段虎兄弟一道幫襯就似如虎添翼了,可惜段虎兄弟卻遲遲不見趕來應天。他派人去緣來酒肆多番查探都不果,實在令莊禹頗為失落。
既然段虎兄弟不能常伴左右,如今也只好靠自個與一眾兄弟們來對付襄龍教了。小心應付,極力克制不與其正面沖突便罷,實在萬不得已才會兵戎相見。
又查了兩間廂房,果不其然,財物洗劫一空。這回就該去主人家的臥房了吧?可那里說不好與上次范家一樣,等他的便是武藝不俗的銀須白發老者呢?
上回疏忽大意,此番決計不能如此了。莊禹立在廊道之中,他瞧準了馬頭領借著月色伸出兩手指打啞語。
馬頭領按照莊寨主方才在門前的交代他立時吩咐兩佩刀災民趕去莊寨主那聽憑調遣。
“你二人左右護我,若有不測盡管開殺戒,以防我后背受敵。”莊禹囁嚅朝兩趕來馳援的佩刀災民小聲說話。
那二人領命,各自掃視四周,銀月寒刀,就待力戰一場。而莊禹則小心向前推進,他遭逢上回的誤傷,今次格外不敢造次,惟有應付為上。
軟劍在手,他亦時不時四瞧而后回首瞧那兩麾下災民。猝然,前方主家臥室便有了搖曳的燭火,大門敞開。
不好,定是那銀須白發厲害高手。他萬萬小心才對。
尚不待他與兩災民朝前幾步,突兀一鬼影般的兩人飄飄忽忽而來。“大膽俗人,閻王殿也敢亂闖。”
是人是鬼?莊禹從未有過的心顫,他后撤了幾步,與那兩災民后背相靠。
定了定神,一鬼影人解下面巾,但見他長眉及腮,面上陰冷。“原來又是你這手下敗將。”
莊禹聽言,心下氣惱不已。從未有人膽敢這般小瞧了他的,想他武藝高超,臂力驚人,這鬼一樣的長眉人竟敢口出狂言。
思忖凌亂卻也朝了上回范家重傷里踅回,他頓時憬悟。“你二人是人非鬼,乃是襄龍教中人。”
那長眉鬼者笑道:“上回留你性命是指望你備下銀錢來換消息,你此番可有誠意?”
待斷定他二人是襄龍教人后,莊禹亦記得與銀須白發老者較量時正是這二人乘其不備對他下手,令他重傷的。不知對方武藝深淺也不能斷然出手。“銀錢倒有,不過在下實在不知你們襄龍教行事為何如此殘忍,劫了錢銀就是,為哪般斬盡殺絕,不留活口呢?我若輕易給你們銀錢問了消息,焉知你們不會殺我滅口呀?”
陰沉沉一笑,另一鬼者取下面巾,雙眉在銀月下清晰觀去,竟個短窄似有似無。“既然你知道我們襄龍教的行事手法,那也該打聽打聽我襄龍教只要收了銀錢就會踐行諾言,絕不會傷你毫毛,只要你無心對付我襄龍教便罷!”
可笑至極,無端打聽襄龍教作甚?無非就是想對付襄龍教的呀!要錢銀還不許與他襄龍教作對只怕是呆子才會對襄龍教的來龍去脈感興趣。縱饒襄龍教有什么神秘、有什么能耐,他莊禹只管對付襄龍教也就是了,誰讓他們殺人不眨眼了呢?
“瞧你二人鬼模鬼樣的,不妨說與你們知曉,今夜來此就是想探一探襄龍教的虛實,上回重傷之仇還沒報,你們還想要錢銀。呸!就算有也分文不給。”
“那還說什么,動手。”長眉鬼先個亮出利刀晃了晃,就待莊禹雙眸避之的時候他遁身無跡。
短眉鬼咧嘴一笑,陰沉沉道:“有錢出錢,無錢拿命,鬼差在此,陽壽折盡。”
忽地,怪風大作,刀影兩旁起伏。雖然并不傷人。
須臾間,莊禹就眼睜睜的瞧不見隨在他身旁的兩災民,著實令他后背虛汗溢出。心下不得不暗呼,此襄龍教絕不可小瞧了它。
一眨眼,就此乘間那兩鬼便左右利刀各自刺砍而來,莊禹揮舞軟劍左右格擋,而后他縱身一躍躲開二鬼的夾擊。待三人面對面之時,莊禹使出全力,軟劍劃過,猶如劈金斷石“鏘鏘”與二鬼一道皆震的彼此手中利器離手墜落在地。
他也到了最厲害的本事出手之時了,雙拳緊握,雙臂充盈一股熱血回流,“砰砰”兩聲就待二鬼與他雙臂交接之時生生地震飛出二鬼數十步而重重落地。
口吐鮮血,二鬼艱難爬起,相視發愣。他們決計不敢相信這人的本事了得到如斯地步,仿若兩道沉雷砸來一般,險些當場就要了他們的性命。
與此同時,二鬼布設的陣法也破了,方才的兩位佩刀災民就復回莊禹的雙眸之中。更者,沁姝與馬頭領帶領的三位佩刀災民也趕來馳援。
“哈哈哈!不過如此啊!上回都賴我疏忽大意,否則憑你二鬼的三腳貓本事也想傷我、贏我?這下你們見識我的厲害了吧?還不速速招來你襄龍教為何連犯兩起滅門慘案的緣由!”莊禹挺拔身姿,傲然間有股殺鬼的狠戾。
二鬼一壁抬袖抆去嘴角邊的血水,一壁后退。莊禹與眾人逼迫再上前。
眼瞧著二鬼勢弱,難逃莊禹與眾人的夾擊,猝然間一陰冷的聲音起。“專司應天打家劫舍的庶人英雄,虎背熊腰,軟劍在身,其臂力更加無雙,若問此人姓名非莊禹莊寨主莫屬。老夫猜的對是不對?”
聽到身后說話之聲,眾人皆小心應付。五名佩刀災民上前利刀困住二鬼,如此,莊禹、沁姝、馬頭領則回面瞧去主人屋室,一只搖曳的燭火鬼森森地隨風明明滅滅。
別個人不知,但莊禹上回是見過此人的,還吃了他的悶虧。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莊禹大步三邁,對著屋里的銀須白發老者說道:“老鬼果然不俗,竟查出了我的名號,但不知如何稱呼你呢!”言語不乏挑釁,毫不客氣。
那老鬼捻了捻銀須,沉吟一番道:“莊大寨主因何與我襄龍教過不去?”
“是你們與我過不去吧?明知我打家劫舍,劫取富人錢銀救濟窮苦庶人,你們為何也干這些個劫取人家錢銀的勾當,且殺人不眨眼呢?”
“怎么,我們殺人不眨眼,莊大寨主就沒殺過人?你就沒殺錯過人?”
“既然知道我的名號,那好,我莊禹也不藏著掖著,今個前來就是想探出你襄龍教的神神秘秘,且引薦我與你襄龍教教主一見吧!”
“見我家教主,哈哈哈!只怕你還不配。你有幸能見著我‘鬼王’江無形就算你的造化了。”
江無形?不就是專吃小兒心脾的惡魔嗎?老天開眼,竟在今夜就讓莊禹得知他就是那歹毒的惡魔。
不僅莊禹恨的咬牙切齒,此刻忍無可忍的沁姝先個發聲。“原來你是那妖魔,今日就讓我替那死去的三個苦命孩子報仇。”
她全然不顧一身老翁的扮相,說話卻女子的纖細,而后執起一柄從莊大哥那帶來的利刀就沖殺了過來。
三步并作兩步,沁姝猶如一陣風欲圖沖入主家屋舍,忽地,那屋舍大門關閉,屋內搖曳的燭火也滅了光澤。
眾人不敢小視,這襄龍教古古怪怪的,說不準就又另設機關。莊禹上前就鉗制她的右臂。“沁姝,需小心對付。”
“多謝莊大哥提點,我省得。”沁姝停輟腳步在主人屋舍門前四處掃視,盼瞧出蛛絲馬跡。
“眾兄弟擺開陣型防備。”莊禹一聲令下,而后令馬頭領口技暗號招呼周府門前的十多位兄弟可潛入周府內里。
隨即,莊禹則取出火折子點燃一爆竹拋向空中炸開。亦信號楊展與遲虎帶一眾兄弟前移把守周府門前。
長眉鬼兀地冷笑起來。“我說莊大寨主,你就別費力了,我襄龍教若想對付你一山賊簡直輕而易舉,需小心惹禍上身。最后與我家江頭領議和,說不定還能放你們一條生路。”
“一派胡言,我莊禹豈會怕了你們不成?倒要瞧瞧你們襄龍教幾多能耐。”他竟個是倔脾性。
“既然莊大寨主不聽在下好言相勸,那就隨你便吧!”長眉鬼收聲不言了,卻鼻息里冷冷地得意哼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