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穎回來了，戰(zhàn)友們姐妹們也包括還腰酸背痛的我，全部擠在軍區(qū)醫(yī)院的病房前。
穎大長腿又黑又瘦，虛弱的好似只會眨眨眼，陸大爺和領(lǐng)導(dǎo)們先行離開，一等功軍章還挺好看的，玲兒咬咬是不是純金的。
“哎呀！我是李曉，傻了，這呢！”，曉曉拉我坐在床邊，小穎松開手抬起來讓大家看。
“啥？，商標(biāo)，家，玲兒”，曉曉弄平整那張褶皺的紙，我們飲品商標(biāo)。
“太多了，沒吃完”。
“哎，大美女，謝謝我，我干的，這漂流瓶咋樣？”，李玲爬上床，嘻笑著用手擦穎穎的眼淚。
“受傷了，醒過來后救生衣拖著飄在海里，十套救生衣都在我身上，男兵……男兵……老雷……不知道在哪？，叫也沒人回應(yīng)……飄著……飄著”。
小穎抓我的手，好涼好冷。
米兔用吸管喂她水，安慰說：“先不說，好了再說，看了你的導(dǎo)航視頻，都知道了”。
“嗯，別走，陪陪我，孩子呢？”，她抓的更緊，告訴她：“不走，我也是病號，燦燦讀初三了，過幾天中考，沒告訴他呢，你這家伙一失聯(lián)就三年，大伙兒找了你三年，夠狠”。
“別怪我，困到小島上出不來，那個集裝箱也是你放的吧，想啥來啥，就是沒來人”。
“是大哥喝多酒哭我，一個人推下去的，原先是裝玻璃瓶的，真幸運(yùn)”，李玲就是個話癆，很大聲的說：“他都哭了”。
“洋流是反的，不是和臺風(fēng)一個方向，回來的不是我，方甜甜穿我的衣服”。
“嗯，知道了”。
“李寧，你放了這么久的瓶子，虧了不少錢吧，可沒錢給你，挻好吃的”。
她累了，抓著我的手睡，米兔看眼我說：“陪陪她吧，等下給你送吃的”。
“辛苦了，下半夜我過來”，玉依依要去機(jī)場提車，幾個外地的姐妹想住房車?yán)铩?p> 李曉和大姐去了薩家的老房子弄衛(wèi)生，過段時間給小穎和孩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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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里都是海水和她的一只手，男兵戰(zhàn)友用了很多天才聚過來，他們想辦法為穎穎止血，直到發(fā)現(xiàn)機(jī)務(wù)員遺體才有歡呼，她懷里緊抱著醫(yī)藥箱。
海葬機(jī)務(wù)員時穿了小穎的軍官制服，此刻也是唯一能為戰(zhàn)友做的事，我了解大海，全是水。
雷戰(zhàn)鼓勵著大伙兒，拖拉著救生筏中的戰(zhàn)友，愛人，向東方游，一天二天，直到屏幕出現(xiàn)雪花空白。
再開機(jī)時，看見小穎血呼呼的臉，時不時發(fā)出超呼人類的呼喊聲，身邊沒有了戰(zhàn)友，沒有了回應(yīng)她的愛人。
接雨水，打漁，遇海浪自救，一切我能想到的她都經(jīng)歷過，每天自言自語的對著手臺講，她努力修著機(jī)器，呼叫著，也嘗試著呼叫過那個頻率。
“沒睡，做夢了，別看了”，小穎用力坐起來，抱她去洗手間，詁計也就四十多公斤。
“穎，小燦考上重點(diǎn)高中了，全區(qū)第一名，陸大爺天天接送，爺倆下象棋也天天鬧，問過你，放假就來”。
“別，別”。
“這臉太嚇人了”。
她活動一下四肢，骨折的左腿站不穩(wěn)，前胸后背都是傷疤，比我還重。
“沒事，等你有肉了也去整容，我這不是也看不出來嗎？”。
她看我眼，說：“不知道飄了多久，臉上不疼了，淡水和吃的都沒了，又向前飄了十多天，看見了那座珊瑚礁，砍椰樹堅持了很長時間，弄好了太陽能導(dǎo)航儀，才知道我的位置在中海的緯度，很遠(yuǎn)了，我飄了七個月四萬多海里，戰(zhàn)友們一定找我們，但這兩個點(diǎn)不在一個線上，那洋流是兩股力量照成的互相推動，我被海潮帶到另一端”。
“穿越了，呵呵”。
“嗯呢，身體能動后，住在石洞里當(dāng)野人，在海灘上訓(xùn)練，島上有種小動物，很小的藍(lán)毛猴子，和蛋兒差不多大小，我還幫它們接生治病，呵呵”。
“帶回來兩只，上岸后就跑了”。
小穎吃幾口稀飯，又吃了幾根香蕉，繼續(xù)說：“過了一年多，沒有過路的船，撿到了第一只瓶子，把我高興的呀，漢字兒，玲兒的頭像，我知道不是李玲兒就是李曉，一定不會太遠(yuǎn)，逆著洋流去找，撿到十多只，體力不行就又回島上等，不敢睡覺，省著吃果凍，你猜怎么著，海上一大片的飄向我，好像有生命一樣，聚在小島圍繞著，這下有吃的了，我還用玻璃瓶壘起來個小房子，呵呵”。
“傷好了，努力過，在島的北側(cè)發(fā)現(xiàn)了老雷和幾位戰(zhàn)友的遺體，他們……他們綁在一起，永遠(yuǎn)都分不開了”。
穎穎沒有哭，躺在沙發(fā)上看著手機(jī)里的合影，睡在我腿上盯著屋頂，陸大爺說她需要心理疏導(dǎ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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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曉又去唱歌，進(jìn)軍一線大城市開演唱會。我陪穎穎整容回國也加入了樂隊，認(rèn)識了許多大歌星大制作人，而病愈的大姐與幾個朋友投拍了電視劇《家中小弟》。
為了劇情，曉曉和大姐不時爭吵打鬧，南北文化的差異讓兩個雙胞胎女生互相擰腰圍。
“不找演員，姐妹們自己演，是個表達(dá)的機(jī)會，妞妞”，穎穎看完前三章，說著自己的想法，她會寫歌詞，曉曉能做曲。
錄了主題曲小樣兒，拍了部片頭送導(dǎo)演看，不久后真來了幾位制片人，要買這部青春劇。
“操，才不賣，不差錢”，曉曉不給面子，幾個女生又重聚BJ。
十五年前的美少女，如今都己是成熟穩(wěn)重的姑娘，開始選擇演員扮演少年時代的“小天使”。
李玲兒送來五個小姑娘，其中有兩個雙胞胎小美女。
“我侄女和女兒，都比我高，過幾年來中國讀書”。
玲兒偷偷的結(jié)婚了，二個孩子的“小個兒”媽媽，她愛人也是個袖珍人。但孩子們正常，同樣美麗的雙胞胎小美女，漂亮的愛爾蘭小丫頭。
丫丫妹妹挺著大肚子，老公是位高級警官，有點(diǎn)老，師生戀讓我們意外，人家還有一個大學(xué)生兒子。
終于有人爬了玉依的“高梯”，憨厚老實(shí)的壯族小伙子，年青玉依十歲，他們在BJ的旅游景區(qū)里有間酒樓。
米兔升任了公安局副局長，大偵探，送她帥氣的大兒子讀了警校，變的有點(diǎn)嘮叨嘮叨。
“加些我們警察的戲，你們知道嗎？，這些年四喜樓都成了安置基地了，百分八十的刑滿人員都讓阿依給收了，那些家境困難的，孩子讀書老人看病都管，我正想感謝呢！”。
“哎呀！，不用，賣我的疏菜便宜點(diǎn)就行，加工仔細(xì)點(diǎn)”，玉依面色紅紅的，推推米兔的肩膀。
大媽級別鄰里的話家常，我們都三十八歲了。李曉羨慕嫉妒恨呀，抱著玉依半歲的小孩子不放手，非要做“曉曉媽”。
大伙兒心理都明白，每個人的人生都不完整，但見到穎穎只能強(qiáng)做笑容。
“我沒事兒，還活著，戰(zhàn)友們都回不來了”，穎穎整容后學(xué)會了化妝。燦燦讀北影導(dǎo)演系，薩妞妞的開山弟子，又高又帥，典型的“小鮮肉”。
“知足了，有你們，給我點(diǎn)戲，演我自己”。
“嗯，行的，小穎，我們要實(shí)地拍攝，原本不想讓你傷心，是穎穎非要寫，哥”。
薩妞有點(diǎn)兒傷感，男人們像是不了解這段往事兒，除老警察之外沒有人理會讓女人們反感，個個脾氣暴躁的恐怖。
“滾出去，看什么看”，李曉狠狠瞪眼大作家，玉依也拉把她老公，雷燦摔酒杯和同來的女生走開。
“小穎，阿燦談戀愛了嗎？，這么小”，玉依看著低頭無語的穎穎，妞妞道：“不聽話呀！，才十八歲懂什么海誓山盟，女孩兒的爸爸是我同學(xué)，導(dǎo)演糸的老師，過幾天還要來BJ見家長，唉”。
“啊？，女孩兒好像大吧？”，玉依說：“去年倆人到過我哪”。
“嗯，28歲，舞蹈演員，懷了小孩子，我也沒辦法，對方說想入贅孫家，阿戰(zhàn)也是獨(dú)生子，不知道咋整，這都領(lǐng)家來了”，穎穎低著頭，她是不想看對面的客人。
穎穎的整容不算太成功，傷的太重了，臉上依舊可見“蜈蚣傷痕”，手術(shù)后的胸部不用穿小背心，斷后的左腿用拐杖才能行走，唯一留下的只有白皙的皮膚和清澈的丹鳳眼。
她從沒有去過阿燦的學(xué)校，叛逆期的小孩子非常有個性，不知道什么時候不再叫穎穎“媽媽”，反而和妞妞特別親，像親媽一樣的撒嬌要錢。
米兔家的“小米山”懂事的多，喜歡粘著我和他的干媽們，讀了音樂學(xué)院，說畢業(yè)后要開三百場個人專場，整天練琴寫曲。
回頭說：“偽娘，有多了不起，親媽都不認(rèn)，穎媽，不要他，我給你當(dāng)兒子去”。
在我的任像中，穎穎生的是女孩呀，就問：“穎，燦燦不是女孩嗎？”。
“不是，這個是老二，打小就在粱山城阿戰(zhàn)叔叔家，蓉蓉是老大，今年暑假去了工廠打工”。
“哦，這個我不熟，他姐的話也不聽嗎？”。
“多少聽點(diǎn)兒，哥，幫我管管他”，小穎回避開大伙兒的目光，她缺少自信心，這些年壓抑的太多了，太重了。
小倆口坐在我和米山旁的陽臺觀光椅上，用阿拉伯語商量著，他們并不知道我也聽的懂，女孩兒叫孫潔，不簡單的小舞蹈家，世界巡演過的天才。
“得向阿姨道歉，我感覺她的朋友并不是你說的那樣兒，我爸是為了和薩姨合作，也許像你說的有追求的想法，可是我不是，我只在乎你，我是愛你的”，孫潔確實(shí)要成熟些，雷燦想都不想，大聲說：“我不會的，這個丑陋的女人是個不合格的媽媽，這個社會英雄能怎么樣？，我爸為她而死，她沒有關(guān)心過我愛過我，她就不該活著”。
想去甩他幾耳光，米山拉著我道：“寧寧阿爸，息怒，這樣的言論我們都聽多了，這類人渣不值得去爭論，沒有感恩和廉恥的”。
“就是，壞哥哥”，玉曼的雙胞女兒跑過來，一杯果汁丟在雷燦臉上說：“還講阿拉伯語，我干爸爸教過我們?nèi)喾N語言，小兒科了”。
孫潔看向我道：“對不起叔叔，我先走了”。
雷燦火冒三丈，用力打了小依美一耳光，廚房里做飯的玉曼過來抱開孩子，生氣的對過來的穎穎道：“管管你兒子，咋還動手呢？”。
氣急的穎穎掄起拐丈，重重打在雷燦的頭上，頓時屋間二代人鬧了起來，雷燦推倒母親還踢了幾腳，李曉沖過去打了雷燦一拳，穎穎跪在地上抱住李曉的大腿。
哭聲，罵聲，摔東西聲，關(guān)門跑出去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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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依美依麗伸著小手哄著跪在地上的穎穎：“穎媽，不哭，沒疼，我倆給您當(dāng)女兒”。
讓孫潔過來告訴她：“小燦的爸爸媽媽是英雄，他爸和戰(zhàn)友犧牲在黑龍臺風(fēng)救援行動中，你面前的這位殘疾母親，獨(dú)自一人在大海上飄泊三年零七個月十天，我想，支撐這個弱小女人活下來的力量，一定是雷燦和雷容，小燦不是單親家庭，你面前的這些人也是你們的親人”。
“姐妹們，振作起來，不要忘記中國女兵的誓言，小穎，站起來，這是火狐的命令”。
“天使特戰(zhàn)隊，集合”，李曉擦干眼淚，下達(dá)了十年后第一道集結(jié)口令。
沒有人攙扶她。
玲兒的四小蘿莉“保鏢”，麥子的押運(yùn)隊員，小區(qū)內(nèi)的保安隊員全部集合在樓下，喊出來：“中國女兵，加油，加油”。
掙扎，痛苦，一口血噴出來，穎穎摔倒又頑強(qiáng)的站起來：“飛行員，小白鴿，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