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中休息了兩天,這天一大早,朱棣就打發馬彬請他過去。
殷云明梳洗好來到花廳,一進門,就見道衍正坐在廳內含笑看著自己。
“喲,大師怎么來了?一向可好啊?!币笤泼鬟B忙上前問候著。
道衍笑著雙掌合十:“殷大俠好啊。”
朱棣走了過來:“大師就在我王府附近的慶壽寺做住持,一向常來常往。”
落了座,馬彬侍侯著獻上茶點,三人邊吃著邊聊了起來。
用過早點,鄭和進來施禮:“千歲,操練事宜已經準備好了,請您查看?!?p> “好,”朱棣擺擺手,又微笑著轉向二人,“今天小王要巡視侍衛們操練,想請二位同往,能賞光么?”
道衍點著頭:“當然了,老衲非常想看看?!?p> 正閑著無聊,殷云明也巴不得有點兒什么熱鬧看看,當即也同意,三人便起身。
鄭和走過來替朱棣披上一件銀裘,外面罩了一件淡黃色貂皮披風,又捧了一頂貂皮帽子,上面束著一條孝帶。朱棣接過戴好,便隨著鄭和走出花廳,有馬彬在旁捧劍侍奉。
出了花廳,已見許多王官內侍侍候在兩側,隨著馬彬的一聲“起駕”,便在前面引路向西而來。
繞過花墻,順著甬道來到王府西側,這里原來竟是一個好大的演武場,殷云明心道:王府里有這么大的演武場可不多見。可又一轉念,北平地處塞外邊陲,燕王這樣重武倒也應該。正想著,鄭和已過來讓座,大家依次就座。
王府禁軍在于諒、周鐸的指揮下開始演練,殷云明對此倒不太感興趣,扭頭看見身邊的道衍,忍不住和他低聲攀談起來。
“殷大俠看這里怎么樣?”道衍問道。
殷云明笑道:“侯門自然深重豪華。”
道衍也笑了笑:“深重是否就是太沉悶的意思呢?”
悄悄看了看朱棣,見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禁軍演練,殷云明便回過頭做了個鬼臉:“是有那么一點兒?!?p> 道衍微微一笑,也看了看朱棣、然后又問道:“殷大俠和沐侯爺之間……”
“哦,我們啊,”殷云明道,“我們可是貧賤之交喲,當然和他的身份沒關系,平時幫忙也不過以朋友關系而論罷了?!?p> “原來如此?!钡姥茳c了點頭。
演武場上禁軍的操練已告一段落,列隊退到一旁。接下來是王府侍衛們開始演練,殷云明對這倒還有些興趣,看著這些侍衛們的功夫,別說、有幾個還真的可以。
正看著,只見朱棣起身,侍衛們均收勢退在一邊,等著他訓示,可朱棣卻面含微笑道:“你們的功夫本不錯,但今天孤王可不能這么講,因為鶴峰三劍之首的殷大俠就在這里,讓他來指點一下吧?!?p> “請殷大俠多多指點!”
侍衛們的聲音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殷云明沒什么心理準備,但在眾人的催請下也只好起身、向大家拱手道:“諸位,剛才燕王千歲的話、實在是過獎了,但既然大家如此盛情,殷某就獻丑了。”
說完回頭望了望,本想找柄劍,還不等他開口,朱棣已從馬彬手中取過自己的配劍、雙手捧了過來:“殷大俠,請!”
象朱棣這樣的皇子藩王竟親自為他捧劍,在別人眼中、這乃是莫大的恩典,可殷云明并沒意識到這些,只是笑著說了聲“謝了”,便接劍在手,凌空抽出挽了個劍花,飄身來在場中,一個“仙人指路”,邁弧步、舒猿臂,將武當的“太乙玄極劍法”練了一回。
侍衛中有不少都是武術內行,但在燕王面前不敢放肆,直到朱棣拍手稱妙時、才敢跟著叫起好來,剎時間,掌聲、喝彩聲響成一片。
練完一整套劍法,殷云明將劍還鞘,目光一掃,發現場外站著幾個侍女,正中簇擁著一位華服女子,容顏俊俏、氣質英武,很有女中魁首之風。殷云明看了一眼、也沒太留意,轉身來到朱棣面前將劍交還:“燕王,多謝了?!?p> 朱棣笑著起身道:“該是我謝你才對,殷大俠肯指點我手下的侍衛,真是他們的福氣,只是不知能否多指點幾回?!?p> 殷云明聽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重新坐下,一旁的馬彬低聲道:“千歲,您看,王妃來了。”
朱棣說了聲“孤王看到了”,然后又笑著對殷云明道:“先是救命之恩,又是傳藝之情,我一定要報答你才好。”
殷云明聽此言、生怕他再搞出什么隆重大禮來,忙道:“哪里的話,有什么好報答的,千萬不要如此?!?p> “不、一定要,”朱棣一把拉住他的手,“今晚我請你吃飯,你可不要逃哦。”
原來是吃飯啊,殷云明如釋重負:“吃飯嘛,那倒沒什么,好、我絕對不逃。”
“那好,我們走吧,大師也要一塊兒來喲?!敝扉τ中χ戳丝吹姥?。
道衍沒做聲地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邀請。
殷云明跟著朱棣一起往內院走,見那徐王妃也帶著侍女們離開了。
重新回到花廳休息了一會兒,廚上人來報,宴席已備好了。朱棣陪著殷云明、道衍,另外還有于諒、周鐸等幾名近臣一起入席坐陪。
席間,朱棣顯很很興奮,頻頻舉杯和眾人開懷暢飲,不覺時已入夜,方才散去。
回到住處,殷云明在椅子上坐下,想燕王對自己實在是太熱情、也太好,絲毫沒有藩王貴胄的架子,連平時說話都是“你”“我”相稱,從不稱孤道寡,這樣反覺得有些不安。一想這些,竟沒了倦意,索性出了房門到院中散步。
剛走出不遠,忽聽旁邊的院墻另一側金風朔朔,心中好奇便輕輕走過去,隱住身形向院中看去,這一看,倒真的讓殷云明大感意外。
只見院中有兩個人,一個站在一旁看著,正是那啞仆平五,而另一人正在練劍,竟是那小太監鄭和。
此時的鄭和穿著一身緊身勁裝,顯得干凈利落,手中寶劍在夜色中寒光四射、冷氣森森,練的正是殷云明日里所演練的“太乙玄極劍法”。
看他的身法也決不是剛剛才開始習武,功底已經很扎實,但無論如何只是白日里看了一遍、便能將這一套夜劍法記得一式不差,就是殷云明也不能不佩服這孩子的武功天賦。
這時鄭和已經練完,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向平五笑了笑:“啞叔叔,我練的還行嗎?”
平五點著頭笑了,鄭和很開心地又將劍捧到了他的面前。
嗯?難道這平五也會武藝?——
殷云明一愣,可剛有此懷疑,卻見那平五傻呵呵地笑著搖頭,又伸出一指點了點鄭和的前額,分明就是在說:別拿我開玩笑了。
原來是鄭和在逗著玩兒呢,殷云明有心現身打個招呼,可又一轉念、心道:這小鄭和在此時練功、一定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我還是不要去打擾他了。便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