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通道，粉色的光線，服務員站立兩側，鬼哭狼嚎的嘶吼此起彼伏。胡強從ktv包房里出來，通過過道去衛生間，一個包廂半掩的門縫里，看到一個女生坐在點歌臺旁，長發飄飄，白衣翩然，正在唱《卷珠簾》，嗓音宛轉悠揚，宛若仙女。

　　高海波“砰”的開啟瓶蓋，啤酒的沫子涌出，他斜傾酒杯倒酒入杯，“喝！”幾個男生碰一下杯濺起酒花，一飲而盡。

　　胡強慌里慌張跑進來，被裝酒的箱子絆了一下，趔趄著險些跌倒，馬斌道：“這兒又沒躺著娘們兒，猴急干嘛！”一陣哄笑。胡強罵罵咧咧說：“我靠，比躺著娘們兒還他媽爽，哎，我剛才看見一妞，蓋了帽了。”

　　“有那么夸張嗎？”高海波邊倒酒邊斜睨著眼睛問。“哥們兒干嘛騙你，不信過去瞧瞧？”幾個人起身往外走，通道里回蕩著美妙的歌聲，尋聲找去，恰好門半開，高海波的目光與女生的目光相撞，驀然被打開心扉。

　　一只多毛且油膩的胳膊摟在女生脖子上，女生邊拿著麥克風唱歌，邊用力掙脫站起來，又回頭忘了一眼高海波，眼神像驚懼的小兔子，楚楚可憐。

　　高海波問距離最近的服務員：“這女的干嘛的？是你們陪唱的嗎？”“是。”“我們點她。”然后指指自己的包房：“讓她去那個，我們的包房。”“這個包房已經點了她，下次吧。”高海波往服務員手里塞三張百元鈔票說：“你給我搞定。”服務員并不買賬，把錢退給高海波，高海波不收，正推搡間，半開的門“砰”地被用力關住。

　　胡強被關門聲震了一下，不服氣的說：“怎么意思？不把哥們兒當回事兒是嗎？”作勢要踢門，馬斌見高海波并不阻止，扯過服務員手里的鈔票，按下門的旋柄進去說：“這女的我們點了，對不住。”說著把鈔票扔到茶幾上，拉著白衣女生往外走，那伙人哪里肯依，一個粗壯漢子起身，把女生的手奪過來，把鈔票拿起來往馬斌臉上一甩說：“你瞅我們缺你那幾百塊錢？告訴你，想帶走她，沒門兒！”包房里其他幾個人也站起來，推推搡搡說：“出去出去出去。”馬斌還要拉女生，卻抵擋不住幾個人的力量。

　　胡強帶著幾個人正要闖進去，一個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走來，大聲說：“怎么這么熱鬧啊？別擠在一個房間，咱房間多著呢。”她拉住馬斌，用力拽住胳膊往外走：“是姐招待不周，姐陪你們喝酒去。”馬斌這時也怕把事鬧大，順坡下跟著走，胡強帶著幾個人跟在后面。粗壯漢子見人走了，握住白衣女生雙肩往座位上按，女生擠出笑容側過身來躲避，高海波見狀沖進去牽住女生的手往外跑，不管后面芳姐如何返身安撫。

　　高海波牽著女生一直跑到街上看后面沒人追才停下，氣喘吁吁的說：“這里不適合你。以后別來了。”女生停下腳步手拄著膝蓋大口喘氣：“你不該拉我出來，反正明天還是要去上班。”“這兒有什么好，你看那些男人，就想占你便宜。”“我能對付他們，這兒晚上工作適合兼職，賺錢又多。”“一個月多少錢？”女生側過頭沒說話，高海波從口袋里掏出一萬塊錢，抓住女生的手，把錢拍到她手上，她默默收下。

　　高海波向四周看了看，看到一家咖啡廳，“我們過去坐坐好嗎？”說完朝咖啡廳走，女生“嗯”了一聲跟上他。

　　他們選了一個卡座，點了咖啡和干果。高海波問：“你還在上大學？”“是，大四，快畢業了。每次向家里要錢，媽媽壓力很大，所以我要自己賺錢。”“你叫什么名字？”“尹妍。”“你的名字真好聽，你多大啦？”“22歲。你呢？”“23。”“啊，你這么小，看起來很有錢的樣子。”“我沒上大學，做生意好幾年了。”“做什么生意？”“服裝，女裝，有你穿的這樣的。”高海波喝一口咖啡，笑起來，尹妍問：“笑什么？”“你為什么肯跟我出來？不怕我是壞人嗎？”“一看你就是壞人，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壞！”高海波知道她在開玩笑，停了停說“我一看見你就喜歡，像認識很多年。”尹妍低下頭說：“我也是。”

　　不知不覺已到深夜，尹妍還要上學，高海波從ktv下面的車庫里取了車，送尹妍回學校，他們互相加了微信，尹妍向校園跑去。

　　太陽出來，照在高海波身上時，他醒了。看了看被曬得褪色的單薄窗簾，和凌亂簡陋的家具，他覺得有了女朋友，需要租一套好一點的房子，他的二手車也太破了，需要換輛新的。他跟自己服裝店的小莉打電話交代幾件事，打電話給胡強和馬斌，邀他們一起去。

　　三個人像走馬燈一樣，進出一個又一個房產中介公司，找到一套裝潢有品味價格不算太高的房子，當天就一起把家搬過去。第二天，又買了一輛新車，三個人一起開車去兜風，開累了，高海波把車開回家放好，帶著兩個哥們兒吃東西。

　　菜還沒上，酒已滿上，高海波說：“哥兒幾個，謝謝啦！”胡強碰一下酒杯說：“說什么見外話。”馬斌也碰一下酒杯：“都在酒里了。”三個人一起說：“干！”一飲而盡。

　　菜上來，胡強先把菜轉到高海波的位置：“哥，您先嘗嘗。”高海波夾過之后，胡強把菜轉到馬斌那里，最后轉到自己這兒。他夾了一大筷子菜說：“哥，你看你剛多大呀，房、車、錢都有了，那天見著那女的，就你敢拉起來跑，如果沒有你在那兒，我恐怕只能偷偷看看。錢是人的膽，佩服。”

　　馬斌接過話來：“老弟，你做生意這步算是走對了。”他指指胡強：“你看我們倆，這幾年，花家里好幾萬，弄張文憑，找個工作，距離幾十里地，早出晚歸，掙不了仨瓜倆棗。”胡強說：“在外邊還受氣呢，我這不是剛把工作辭了嗎？那主管，到現在想起都來氣，不定哪天碰上他，扇他倆耳刮子。”馬斌說：“我也一樣，說起來都是眼淚。”

　　高海波安慰道：“我還羨慕你們有文憑呢，我當初做生意不是沒辦法嘛，上學的時候我天天打游戲，看到你們考上大學，我恨不能把自己一劈兩半，要不抹脖子算了。我這哪叫有錢啊，房子，租的，車，仗著歲數小，開個便宜車不丟人，錢呢，也就夠請你們吃飯的。”

　　胡強說：“哥，您那叫奮發圖強，別跟我們謙虛了。”馬斌說：“茍富貴，勿相忘。干！”幾個人又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