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國子監出來，朱允炆沒有回宮，而是決定在城里轉轉，體察一下民情。
把侍衛都打發走，身邊仍然是標準配置，李元和幾個護衛。
走了不遠的路，朱允炆便覺得有些無聊，因為沒有同他說話的人。
“李元，方孝孺現在在哪？”朱允炆想去看看方孝孺的不纏足會辦起來了沒有，若是拖拖拉拉的，肯定要訓斥他一番。
“奴婢不知，想必是在翰林院當值吧。”
“走，過去看看。”
翰林院在六部的東邊，距離國子監還是有一段距離的。朱允炆也沒坐馬車，就這樣慢慢悠悠的走著。
走到漢王府的時候，朱允炆停下了。
“現在漢王府是何人居住？”朱允炆問李元。
“奴婢去問問。”漢王府外面還有護衛站在那。
過了一會李元回來：“啟稟陛下，現在漢王府無人居住。”
“嗯？無人居住為何有人護衛？”
“陛下，漢王府本是陳友諒次子陳理的王府，洪武五年，太祖高皇帝將歸德侯陳理與歸義侯明升遷居高麗，再沒有回來。漢王府也就再無人居住了，不過太祖高皇帝仍命人看守王府，定期打掃。”
“原來如此。”朱允炆點點頭，“進去看看。”
“站住。”朱允炆走到門前的時候被攔下了，“此處乃漢王府，閑雜人等不得入內，速速離開。”
旁邊李元掏出了蜀王府的令牌給護衛看了一下，護衛就乖乖放行了。
為什么用蜀王府的而不用皇宮的呢？蜀王府的好使啊。朱允炆作為晚輩，借一下蜀王的威名怎么了。再說了，朱允炆想用什么就用什么。
漢王府也就是前世的總統府，規模也不小，朱允炆曾經還去過，轉了一圈累個半死。如今的漢王府還沒有飽經滄桑，加之有人打掃也不顯得破敗，只是沒有人氣。
外面的草木倒是長得挺茂盛的，雖然現在是深秋，仍然是綠意盎然。房屋也是雕梁畫棟，富麗堂皇。
朱允炆推開幾間房子的門看了一下，家具什么的都有，但因為長時間無人居住，雖然有人打掃，也顯得凄涼，有種“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感覺。
看了沒有一半朱允炆就不看了，沒有他的皇宮好看。
“這么好的王府不能浪費啊，反正陳理也不會回來了，就將他賞賜出去吧。”朱允炆自言自語。
“賞給誰呢？”朱允炆拿不定注意，“以后再說吧。”
心里倒是把這件事記下來了，以后誰立了大功就賞給誰。
出了漢王府，朱允炆繼續向南走。
現在的大街跟前世的沒什么區別，不過是沒有那么多高樓大廈而已，沿街的都是些店鋪，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往來不絕。
朱允炆欣賞著沿街的景色，感受著大明撲面而來的生活氣息，到也不覺得無聊。
走了有一段路，朱允炆又看到一家書店，就想要進去看看。
從國子監出來的時候朱允炆就看到有很多書店，不過沒進去過，現在又看到一家，倒是引起了朱允炆的興趣。
現在的書店不叫書店，叫書坊，朱允炆看到的這家叫云起書坊，也不知道是誰給起的名字。
“客人里面請。”門外的伙計見到有人走過來，趕忙迎接。
“客人請隨意。”
伙計也不進入書店，只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踏過門檻，就好像進入了另一片天地，外界的雀喧鳩聚頓時就消失不見。
書店跟其他店鋪還是不太一樣，服務不需要特別熱情。
朱允炆四下打量了一眼，發現書店的規模不是特別大，書的倒是不少，滿滿當當的擺在書架上。
在書店的一邊有四五張桌子，是供客人讀書的，現在桌子旁邊已經差不多坐滿了人，都在安安靜靜的看書。
朱允炆看了幾個書架的書，絕大部分都是儒家的書籍，十三經肯定是有的，還有古代的大儒所著的書，比如鄭玄、韓愈、朱熹之類。
朱允炆還看到了他寫的《戰爭論》和《初等數學》，雖然沒有擺在最顯眼的位置，但位置也不錯。
走到桌子旁邊，朱允炆發現在座的人幾乎都在看他的兩本書，看《戰爭論》的還好，看《初等數學》的手底下有幾張稿紙，一直在抓耳撓腮，一副苦惱的樣子，跟前世做不出數學題的學生一模一樣。
朱允炆坐到一個正在學數學的士子旁邊，看了一眼，正在學函數。
學函數就學函數吧，關鍵還不時地往后面翻，這是在復習那些字母的讀音？
“你好。”朱允炆小聲對這位士子說道。
這位士子被打擾，有些不高興，看到朱允炆也是一副士子的打扮，沒有說什么。
朱允炆接著道：“小生朱鼎文，若是公子能回答在下幾個問題，在下可以為公子解答疑惑。”
聽了這話這位士子有些生氣，把筆放在一邊，對朱允文道：“我叫王艮，你問吧，一會你得回答我的問題。”
王兄，不知你為何在這里看這《初等數學》啊？”
“為什么？還不是因為囊中羞澀，可比不得朱兄你，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公子。”王艮語氣有些不對。
“那王兄覺得這《初等數學》如何？”
“還能如何，難！也不知道當今圣上是如何想出這等題目，難煞了我等讀書人，若不是明年科舉要考，我是斷不會學這些東西的。”
“這些題目很多在《九章算術》的算書中都有，怎么會難呢？”
“當然是這些奇奇怪怪的符號難，每一個的讀音都不一樣。你看著一個，叫什么德爾塔，明明就是一個三角形；還有這個，這不是個圈嗎，為什么讀作歐呢？”
“不是說陛下是借用的泰西之地的語言嗎，可能泰西那邊就這樣讀吧。”朱允炆小聲解釋。
“你怎么知道？”王艮驚異的看著朱允炆。
“呃。”朱允炆撓了撓頭，“我也是聽旁人說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好了，我的問題問完了，王兄你有什么問題就問吧。”
“這可是你說的，你可別答不上來。”
王艮拿過書本，翻到某一頁，“你看這個題怎么做？”
朱允炆一看，是個函數題，問的是“作出反比例函數y=6/x和y=-6/x的圖像。”
“這個簡單。”朱允炆拿過草紙來，噌噌噌。。。。一會就畫出來了。
王根見朱允炆畫的那么快，看了朱允炆好幾眼：“想不到朱兄深藏不露。”
“我對數學比較感興趣。”朱允炆咧嘴笑了一下，“寧兄且聽我對這道題的解釋。”
“這樣這樣，如此如此。。。。”
“哦。”王艮恍然大悟。
“朱兄，還有這道題。”
“還有這道。。”
“這道。。。。”
朱允炆講了半天，講的口干舌燥，外面天都快暗下來了，書店都要關門了。
“真是對不住。”王艮一見耽誤了朱允炆這么長時間，很不好意思，“朱兄，走，我請你吃飯。”
也不等朱允炆同意，把書放回書架，稍微收拾了一下，拉著朱允炆就往外走。
李元一看急了，就想喊護衛攔著。
“你們跟在后面就行，我跟王兄去吃飯。”朱允炆連忙對李元道。
很快，朱允炆和王艮就從書店到了小酒館中。
招呼小二上了幾個菜，王艮對朱允炆道：“朱兄，今天實在是太謝謝你了，這幾道題已經困擾我好久了，沒想到今天全讓你給我解答出來了。來，干。”
說完王艮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朱允炆也跟著喝了一口，“我是洪武十年生人，字文瑞，應天府人氏，不知王兄？”
“我是洪武一年生人，字敬止，江西吉水人。”
“鄉試剛結束不久，敬止兄怎么這么快就來應天府了？”朱允炆問道。
“我聽說應天府的紙張還有書籍特別便宜，所以在鄉試放榜以后就來應天府了，在這里準備來年的會試。”
“那敬止兄住在哪？”
“說來慚愧，一路的盤纏已經花費的差不多了，現在在雞鳴寺借宿。”
“雞鳴寺下面也有很多書坊，敬止兄怎么來這花牌樓的書坊。”
“國子監周圍的書坊總是盛氣凌人，我不喜歡那里的氣氛，所以跑到這邊來。”王艮哈哈一笑，“不說這些，來，喝酒，感謝文瑞今日幫我解題。”
也不知是酒量不行還是心中有苦事，王艮喝了沒幾杯就醉了。
喝醉了不耍酒瘋也不睡覺，而是拉著朱允炆說話，吟詩作對，朱允炆哪對的上來啊，只能隨聲附和。
若是王艮清醒著，發現朱允炆胸無點墨，也不知道會是什么感覺。
喝完了酒，王艮竟然還有意識去結賬，朱允炆連忙拉住他：“敬止兄，你已經結過賬了，現在我們走吧。”
朱允炆招呼侍衛過來，把王艮帶到了客棧，給他開了一間房，安頓好了才離開。
看著已經完全黑了的天，朱允炆對李元道：“走吧，回宮，從西安門回去。”
“不去找方孝孺了，明天再說。這里離開平王府挺近的吧，朕還想去那看一看。”
“現在開平王府是誰當家？”
“回陛下，是開平王的次子常升。”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