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七這天,我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天。
有那么一個人,他把我灌暈了,然后綁架我到了一艘船上,之后,我醒了,他被我揍成了豬頭。
這個人,就是——即墨遠方。
量誰都能猜出來,能做出這么傻的事的人,除了即墨遠方,還能有誰?
這一日,即墨遠方約我喝酒,說要與我討論人生大事,他現在的人生大事,他能有什么人生大事?反正我不知道他給我喝了什么酒,那酒還挺好喝的。就這樣,我被他灌醉之后他把我帶上了船,說要與我遠走高飛,飛你個頭啊,辣雞!
等我醒來后,發現自己衣衫不整,一時驚慌失措,看到身邊的人時,直接給了他個大嘴巴子,將他的臭臉踩在了我的腳下。
即墨遠方求饒,說他什么事兒也沒干。
我能信他的鬼話嗎?他什么事兒也沒干,我能自己爬上這船不成?我問他我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即墨遠方回答,因為他吐到了我身上,只能把我的外衣脫掉了。
就這樣,我又把即墨遠方揍了一頓,哪兒不好吐,非要吐在我的胸口上?
我走出房間后,發現,哇!風好爽啊!哇!水好清啊!哇!媽呀我這是在哪兒啊?
“丑小子,你真的是不識好歹誒,你居然敢綁架我?你不知道我現在是丞相義女?你綁架我?誰給你的膽?你經過離人和西樓的同意了嗎?”我拍拍即墨遠方的腦門。
即墨遠方腫著臉將自己縮在披風里:“你平日里那么晚回家或者是不回家,我也沒見離人和西樓找過你啊,他們要是知道你失蹤了,昨晚就會派人來找你了,還會等到現在還沒一點兒消息嗎?”
“嘶…”我揚手。
即墨遠方探出頭來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你打我吧,我活該被你打。”
“你…”我收回手,天啊,派個人來收了即墨遠方吧。
我們兩個相互沉默了一會兒。
我看他蹲在那里也挺可憐的,于是大發善心,說:“起來坐吧。”
即墨遠方嬉皮笑臉。
“我說你…”我還沒說完,即墨遠方還沒坐下,被我的話一下又嚇得從坐的地方摔了下去,慫啊,真的慫。我繼續說:“我說你為什么要綁架我啊?”
“因為喜歡你。”即墨遠方大言不慚。
“你覺得我會信你的鬼話嗎?”
即墨遠方搖頭:“不信。”
“所以,你為什么要綁架我啊?”
“因為喜歡你。”
“哎!”我嘆氣,這小子不會被我打傻了吧,不對,他本來就夠傻的了。
即墨遠方倒吸了一口氣,鼓鼓的臉就像是往嘴里塞了個雞蛋進去。
“你等著。”我起身。
水面上的風吹在臉上涼滋滋的,讓人睡意全無。我們已經打聽過了,想要回碧洲的話,得等這艘穿靠岸后坐回程的船才行。而這艘船,是通往吳國的。即墨遠方這個二愣子,難道他不知道吳國與碧洲關系緊張嗎?在離碧洲城最近的水路找了艘船,也不問清楚到底是去哪兒的就上了船,要是這是一艘賊船,那我們倆還有命嗎?
我拿著雞蛋往即墨遠方的臉上滾:“你這樣離家出走,你家里人該有多擔心啊。”
“他們哪里會擔心我。”即墨遠方笑。
“你不是就要和邵冬雪成親了嗎?你這樣一聲不吭的走了,有沒有想過邵冬雪的名聲?”
“我自己都沒活好,哪里還顧及得到她。你不是經常說誰和我在一起誰吃虧嗎?我不想委屈邵冬雪,只能委屈委屈那你了。”
“哈!哈!哈!”我將雞蛋往即墨遠方臉上壓。
“疼…疼…”即墨遠方齜牙咧嘴。
“要是現在能遇上一艘回程的船就好了。”我感嘆。
“不可能的。”
我再次將雞蛋往即墨遠方臉上壓。
“丫頭,要是有人問你和我的身份,你記得說你是我的娘子啊。”即墨遠方推我。
“要說身份也是說兄妹,還有,誰會問你和我的身份,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沒腦子?”
“讓你這么說準沒錯。”
就這樣,我們在船上呆了兩天半之后,也就是十二月初九時,真的有人來問我們的身份。
“喂,你們是什么關系?”一個大胡子問我。
當我剛想說“兄妹關系”時,即墨遠方一把將我摟進懷里,然后將一份卷宗遞給大胡子看。
我伸手掐即墨遠方的腰。
大胡子看了眼我們,又看了眼卷宗。
即墨遠方笑著拍我的屁股。
我瞪眼,這個色狼。
“娘子…”即墨遠方撓撓我的下巴。
這個動作,怎么那么像我逗小歡時的動作?
“你叫什么?”大胡子看著我問。
“公玉屏幽。”
“家里有誰?”大胡子繼續問。
“哥哥。”
“名字。”
“公玉離人。”
“你母親叫什么名字。”大胡子轉頭問即墨遠方。
即墨遠方回答:“青木子。”
“外祖父。”
即墨遠方繼續回答:“青木山川。”
“好了。”大胡子將卷宗遞還給即墨遠方。
我一把奪過卷宗,卷宗上面寫著我的名字,還有…青木遠方?我抬頭看即墨遠方。
即墨遠方不看我。
卷宗上還寫著我與“青木遠方”的關系是——夫妻?
我低聲問即墨遠方:“你從哪兒弄來的這東西?”
即墨遠方收起卷宗:“我自有辦法,只是花些錢而已。”
“那你為什么不把我們的關系寫成兄妹?”
即墨遠方一臉壞笑。
“去你的。”我朝船艙外走去,可是外面正在下雨。其實我還想問,為什么他要把自己的姓改成“青木”?青木是他母親的姓,也是他外祖父的姓。一個人,是對自己的父親有多少怨氣,才會改了自己的姓?
“你確定要站在這里,不冷?”即墨遠方低頭問我。
我不理會他。
他將自己身上的外裳脫下披在我的肩上。
有霧氣,四周灰蒙蒙的。
過了一會兒,即墨遠方說:“對不起。”
“?”
“我知道我私自帶你離開家是我太莽撞了,那個時候,我已經好幾天沒合眼,所以…”
“你是想博得我的同情嗎?”我冷不防的說。
“哈哈,被你發現了。”
“現在怪你有什么用,我也回不去啊。”我看著雨落在甲板上濺起的水珠。
“你知道我為什么會選擇把你帶出來嗎?”
“為什么?”
“因為你心大。”
“即墨遠方。”我大喊。
風中都是我的聲音。
不得不說,即墨遠方交朋友的能力,了不得。當他喊我一起去打葉子牌時,我覺得時間一下就很容易打發了。
九月十二這天,我覺得我病了。我想我是對離人與西樓相思成疾,不知道離人現在怎么樣了?他肯定很擔心我,我從來沒有這么多天離開過離人身邊。一想到這里,我就惡狠狠的看即墨遠方。
“喝藥喝藥。”即墨遠方吹著勺中的藥湯,然后,濺了我一臉。
我是硬生生被他氣壞的吧!
“你還打葉子牌嗎?”即墨遠方拉拉我的袖口。
我決定與他冷戰,不搭理他。
“青木,還打牌嗎?”有人來敲房門。
“不打了,我娘子還病著呢。”即墨遠方滿口的無奈。
我…
“要不,我給你講故事吧。”
“不想聽。”我扯了扯被子。
即墨遠方起身幫我掖被子:“以前有個獵靈人,他武功高強,卻要裝作很弱的樣子。為什么呢?因為他不能讓別人知道他的身份是獵靈人。為什么他不能讓別人知道他的身份是獵靈人呢?因為人們顧忌獵靈人,雖然獵靈人讓人畏懼,但也不能很好的融入普通人的生活中。這個獵靈人一直在尋找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靈,他走過萬水千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后來他終于發現,原來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靈,早就死了。”
“…”我捂住自己的耳朵。
“那這個獵靈人該怎么辦呢?那就去找這個世界上第二厲害的靈唄,而這世上第二厲害的靈,因為世界上第一厲害的靈死了,它不就成了這個世界上第一厲害的靈了嗎?所以這個獵靈人繼續去尋找這個世界上第一厲害的靈,又是萬水千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后來,他發現,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靈,又死了。”
“…你能出去嗎?”我的一口老血,實在是吐不出來。
“我想陪著你。”
“我不需要。”
“你需要。”
“不,我不需要,請你出去。”
“我怕你想不開。”
“即墨遠方!”我坐起來轉過身看他。
是即墨遠方放大的,頭!
我看著近在咫尺的眼睛與鼻梁,明明沒有什么特點的五官,拼在他的臉上卻有種說不出來的,丑!
“你離我遠點兒…”我一把推開他。
“別動。”即墨遠方皺著眉頭,單手按在我的手背上,我的雙手則按在他的胸口上。
“你,臉色不太對啊?”我垂眸,看見的是即墨遠方白色里衫中滲出的血漬。
即墨遠方見我焦急的神情,很滿意的嘴角上揚。
于是,這就變成了我照顧他。
“你是怎么被傷的?”我給即墨遠方喂藥。
“打葉子牌時,他們不服輸,我就和他們打了一架。”即墨遠方喝了口藥:“好苦啊。”
“忍著。”我繼續給他喂藥:“你們打架還擼刀子的呀?”
“是他們先沖我下手的。”
“明明就是你打不過他們。”雖然我知道有些脾氣不好的人,火氣一上來就舉刀,但也不能這么砍吧。
“是不是該換藥了?”即墨遠方的表情欠欠的。
雖然我看過離人的身體,也不小心看過西樓的身體,那都是上半身啊,重點部位,我都是自動忽略的。但是,像即墨遠方這種,這么近距離又上手的,我還是第一次。
可,即墨遠方的身上,怎么會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傷口?
我看著即墨遠方的傷口,即墨遠方看著我的臉。
“你就不問問我的這些傷口是怎么來的?”即墨遠方看到面前的人兒眼神中還是有動容。
“怎么來的?”
“打架來的。”
我下手的力度不禁用力,這藥換的,可真夠心煩啊。
“疼,疼!啊!”
“這小兩口怎么天天有這么多力氣?”從房外走過兩個人。
“年輕真好。”
“…”我將紗布三兩下綁在即墨遠方胸口前。
“慢點兒,慢點兒。”即墨遠方閉眼。
“住嘴。”
“娘子,你輕點兒。”
我回想起來即墨遠方那天為什么只穿著里衫?即使房內不太冷,那也不能穿那么薄啊。
即墨遠方看到我的眼神后,咽了口口水。
“說,你是不是故意讓我看到你的傷口的?”我逼問。
“怎么可能。”即墨遠方不看我。
“那你為什么穿的那么薄?”我掰過即墨遠方的下巴讓他正臉對著我。
“因為我熱。”即墨遠方不看我的眼睛。
“大冬天你說熱?”
“看見你,我熱。”即墨遠方朝身下看了一眼。
“……”我直接給了他一拳。
十月十五的夜里,在隱隱約約中,我似乎聽到了鐘鳴聲。
在我高興的以為船要抵達岸邊時,跑到甲板上去看,還是一片茫茫水路。
“怎么會有這么多鐘鳴聲?”有人問。
“是啊,這么大面積的鐘鳴聲,是怎么回事?”
我還想聽聽他們聊的話,就被即墨遠方給扯了回去。
“你干嘛?”我掙脫開即墨遠方的手。
“外面風那么大,你又穿那么少,凍到了怎么辦?”
“我又不是你。”
“總之,回房里去就是。”即墨遠方推我。
“你說,為什么忽然有這么多鐘聲?”
“你懂什么,寺廟每到一段時間就要集體鳴鐘一次,以表示對神佛的敬重。”即墨遠方把我帶回房里。
“真的假的。”我半信半疑。
“夜深了,快睡覺吧。”即墨遠方幫我蓋好被子:“我的傷好的差不多了,今晚我打地鋪。”
“你能行嗎?”我抬起頭看他。
“行的不得了。”即墨遠方用手掌按下我的頭。
我打了個哈欠:“嗯。”
即墨遠方看向窗外,這鐘聲,來的不同尋常。這船現在還在碧洲境內,是發生了什么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