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池塘邊。
“小子,你說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人都這么夸張?我只是丞相收的義女,又不是丞相,大家有必要這么…怎么說,巴結我?怕我?嫌棄我?嫉妒我?”我看著池塘中爛掉的荷包。
“那是你不清楚。”即墨遠方一把搶過我手中的手爐:“借我暖暖啊。”
“是你自己說要在這兒看看風景,現在怕冷了?”我想要用腳踢他,但看他如此腎虛的模樣,我怕我一腳把他給踢壞了,還是算了吧。
“這個丞相啊,位高權重,就連圣上也讓他三分。現今太子與三皇子爭奪皇位,丞相并沒有表明態度,所以大家都想從你這兒看看態度。另外,那些公子哥為什么有些怕你,那是因為你的身份是他們不敢觸及的啊,他們的父親,大多數都是五品、六品的小官,自然不敢得罪你。至于那些小姐,他們也的的確確是嫌棄你,嫉妒你。”
“你最后一句不說,我也覺得你說的夠多了。”
“我怕你蠢,聽不懂我話里的意思。”
“好好好,你沒有感覺到坐在這里越坐越冷嗎?難道是因為有風,還是因為這里有水汽?”我縮脖子。
“好像是有點。”
我起身離開:“都是你的餿主意,在哪里聊天不好,偏偏要在池塘邊。”
“你不也同意了,怎么能怪我。”即墨遠方抱起手爐:“喂,你的手爐不要了嗎?”
冬日的風卷起地上的枯枝敗葉吹向遠方,在一顆杏樹下,有個小孩正對著杏樹的樹干發呆,而那個小孩的手上,拿著一根很醒目的糖人。
當我想要進屋時,卻被一個女的攔住了路。
即墨遠方在我耳邊說:“好、自、為、之。”
我覺得攔住我的這個女的肯定跟他有關系。
“公玉屏幽,倒是沒怎么聽過公玉這個姓。”趙可茗長相甜美,但脾氣卻沒人敢惹。
“是啊,的確少見。”我想繞過趙可茗進屋。
趙可茗再一次擋住我的去路:“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今天你只要跟我說清楚你和即墨遠方是什么關系就好。”
“我和他能有什么關系。”我真的,凍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我剛才明明看到你和他在一起。”
我跺腳:“他天天都去近水樓和樓里的姑娘在一起你不知道嗎?他剛才和我在一起也只是看上了我的手爐,然后將我的手爐搶了去,再說了,他一個就要成婚的人,我能和他有什么關系?”我一口氣說完。
趙可茗轉頭看向即墨遠方,即墨遠方的手中的確是有一個女用手爐。
我乘著這個空當竄進屋里,神啊,請暖化我吧!
趙可茗不放過我,繼續追問:“那,即墨遠方為什么喜歡和你玩?”
我看向即墨遠方。
即墨遠方聳肩。
這是個什么問題?這個女的不是喜歡即墨遠方嗎?為什么問我…即墨遠方為什么喜歡和我玩?她不應該去問即墨遠方才對嗎?
趙可茗雙手撐在臉上:“即墨遠方好像刻意避開我。”
有人朝這邊看來。
“公主啊,我哪敢避著您。”即墨遠方坐到趙可茗身邊。
公主,她原來是公主啊!
“那你為什么不找我玩兒?”
即墨遠方拍頭,心想:避開你和不找你玩兒明明是兩碼子事,被你這么一說,這都是我的過錯了。“公主,我實在不知道您是這種想法…”
洪查身邊的人問洪查:“遠方今天是怎么了?居然去搭理公主了?”
“天曉得他哪根筋搭錯了。”
我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即墨遠方與公主的談話,視線又落到屋外杏樹下的那個孩子身上,這大冷天的,那樹上是有什么東西嗎?他能看這么久?
“好啊,公玉屏幽,就這么決定了。”趙可茗對我說。
“決定什么?”我收回目光。
“即墨遠方說以后咱們可以一起玩兒啊。”趙可茗高興的鼓掌:“你還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我是趙可茗,趙-可-茗!”趙可茗拉長語調,覺得這樣公玉屏幽能夠聽得清楚些。
她的這個做法倒是與即墨遠方挺相似。“好。”我口頭答應。
即墨遠方也只是口頭說說,誰敢帶著公主到處玩兒,那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他有十個腦袋都還不起。
邵冬雪從屋外走進來,她的外套上有白白的東西。
“難道是下雪了?”有人問。
“下雪了?碧洲城都有十多年沒下過雪了。”
“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有人朝屋外走去。
邵冬雪的手中拿著一個盒子,她走向趙可茗:“公主,這是我新制的胰子,想送給您…”邵冬雪還沒說完,趙可茗就與她擦肩而過。
趙可茗跑到屋外:“真的下雪了嗎?”
我憋笑,這個女的怎么回事?怎么總是把自己弄得這么尷尬?
“別笑。”即墨遠方捂臉。
“怎么了,我笑還礙著你了?”
“那是我的成婚對象,你見過的呀,忘了?”
我恍然大悟,就是她啊,邵冬雪。
邵冬雪表情僵硬,找了個地方坐下。
坐在我旁邊的邵冬雪的死對頭唐雙雙覺得公玉屏幽與邵冬雪不是一伙兒的,于是與我拉近距離。
“屏幽,我可以這么叫你吧?”唐雙雙問。
“可以。”
“你是不是看到邵冬雪也特別不爽?”
這個,我該怎么回答?畢竟人家邵冬雪也沒得罪過我。
唐雙雙繼續說:“你別看邵冬雪在長輩面前很招人喜歡,她也只能招長輩喜歡,像我們這些與她年紀相仿的人,都不愿和她玩兒在一起的。”
“為什么?”
“我跟你說,我和邵冬雪以前可是很要好的朋友,可是她那個人,太自私了,就是不顧及別人的感受。我們小時候會一起玩,那個時候我很喜歡去找她,她的手很巧,會許多我們不會的東西,連風箏骨架她也能自己拼起來,我們會在一起放風箏,走馬燈。可是有一年的夏天,我算是看清楚她的為人了。那時候我們跟著父母親一起去碧洲城外的避暑山莊游玩,主人家有許多昂貴的擺件。當時我與邵冬雪正在打鬧,沒想到邵冬雪一不小心打碎了一個花瓶,我們都知道自己闖了大禍,想著承擔責任便是。可是當長輩們走進來時,邵冬雪反咬我一口,說是我打碎的那個花瓶,把責任全推到了我的身上,我那時候小,也不知辯解,就不停地哭。你說她這種人,心腸多壞。”
我看向邵冬雪,她此時正低著頭。以唐雙雙的音量,邵冬雪不僅能夠聽清唐雙雙講的話,在屋里的所有人,估計都聽得真切。
“哈哈哈,真的下雪了。”趙可茗跑進屋:“我接到了雪。”她張開手掌,掌中只有一小點的水,雪在她的手上,早就化成水了。但是趙可茗還是很開心:“這還是我記事以來看到的第一場雪,以前只聽別人講起過雪,卻不知道雪落在手心里是這種感覺。”趙可茗說完又向屋外跑去。
“她的反應,是不是有些夸張?”我問。
“不夸張。”唐雙雙說:“碧洲城的確是有許多年沒下過雪了,但是碧洲城外的其它城鎮下過,只不過是公主常年待在宮中未離開過碧洲城,所以才會有這種反應。”
“真是個可憐的娃。”即墨遠方感慨:“幸好我見過雪。”
“你怎么不說你還見過沙塵暴呢。”我懟他。
“我見過啊。”
我不信。
“我真的見過。”
“哦,你見過。”
“可是你的表情明明是不相信我說的話。”即墨遠方指著北邊說:“我四處游歷時,還差點被沙塵暴給埋了呢。”
“北在那兒。”我指著與即墨遠方所指相反的方向。
“真的,我不騙你。”
“我沒說不信你啊。”
唐雙雙問:“你去過哪里有沙塵暴?”
即墨遠方閉嘴不說話,將頭扭向一邊。
“晚上還要吃長壽面?”我問。
“是啊。”唐雙雙回答。
“李大人今年貴庚?”我繼續問。
“今日不是李大人的生辰,而是李大人的兒子李淺的生辰。”
我這張嘴和我這個腦子,連給誰道賀都不知道。
“賽湖就不吃長壽面。”即墨遠方將頭扭回來。
“那吃什么?”唐雙雙還以為大家過生辰都要吃長壽面呢。
“賽湖人會吃兩顆蛋。”
“沒了?”
“那你還想怎樣。”
唐雙雙思考:“真夠寒磣。”
“是,碧洲人的面撒蔥花就不寒磣。”即墨遠方用一種怪怪的語氣說。
我心里想著這個都能爭?即墨遠方可真是萬年一見的杠精。
“屏幽,你不是本地人吧?”唐雙雙憑第六感猜的。
“她和我是老鄉。”即墨遠方驕傲的說。
“那真是委屈屏幽,和你做老鄉。”
外面忽然傳來小孩的哭喊聲。
“怎么了?”有人問。
“李大人的兒子哭了。”
“哭了就快些安慰啊。”
“不是,那小孩站在一棵杏樹下有一段時間了,下人奶媽都過去勸了,小孩不聽話,就要站在那杏樹下。你說怎么冷的天,凍壞了可怎么辦。”
“原來站在那棵杏樹下的小孩就是今天的壽星啊。”我說。
“怎么回事?”即墨遠方看我。
“從我剛剛進屋時,我就看見他站在那棵樹下,都過去這么久了,他還站在那棵樹下,我一開始還納悶那棵樹有什么寶貝呢。”
“就是小孩鬧著玩。”
“他怎么還哭起來了?”
我其實不是個喜歡湊熱鬧的主,好吧,這個話說出來連我自己都不怎么信。
跟著大伙兒出門看,此時李淺正抱著杏樹的樹干不愿走。
下人被李淺的行為嚇了一跳,不知道自家少爺為什么會忽然這么激動。
李淺的奶媽見到有這么多人圍觀,面子上掛不住,于是對李淺好言相勸。
唐雙雙說:“小孩子就是麻煩,愛哭。”
即墨遠方被李淺手中的糖人吸引住目光,他推推我說:“你看,那么大的糖人,下次我也請你吃。應該是花了兩倍的價錢與兩倍的分量做了一個糖人。”
我現在已經長大了,不喜歡吃甜食了,嗯?這也是假話。哪個漂亮的小仙女不喜歡甜甜的。
“你想不想吃‘夢軒’?”即墨遠方似乎想起了什么。
“夢軒,那是什么?”我還沒聽過這種食物的名字呢。
“不吃這個多虧啊,跟我來。”
我不動。
“來啊,斯文什么。”即墨遠方一把拉過我的手腕。
我哪里是斯文,是不相信他的話才對。
“我來的時候已經把廚房位置摸清了,放心吧,咱們不會走丟的。”
“你為什么每到一個地方就會把地理位置記下來?”我回想起在樟葉鎮時,我和他一起去救了一個小孩兒,他當時絲毫沒有猶豫的帶我在大街小巷中流連。
“習慣,習慣而已。你看啊,你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萬一發生點兒什么意外,如果你連往哪里逃都不知道,那多慘啊,畢竟人生在世,總有那么多意外。所以,不要把自己放在被動的那一方,我們要自己為自己留余地。”即墨遠方說得頭頭是道,但我覺得他現在就是在忽悠我。
“你為什么也這么喜歡吃?”這一點我可注意即墨遠方好久了。每次看見他時他也是不停地往桌上拿吃食。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的,如同他那樣;當然,我也從來沒加過哪個女的,同我這樣。幸好我是與即墨遠方認識的,要是換成一個陌生人,我豈不是就被拐跑了?
即墨遠方口中的“夢軒”,其實是一種油炸糕點,寬寬的、金黃色,卷在一起,有點像麻花,但麻花卷起來有層次感,這個看上去就是被人隨手擰了一下,就像擰擦腳布一樣。
即墨遠方拿起一根夢軒咬了一口:“很香的,你不嘗嘗?上面還撒了芝麻。”
雖然這個夢軒長得不怎么樣,但是我們不能從外貌來判斷食物好不好吃啊!
我拿起一根夢軒…
“你別吃那么多。”即墨遠方勸我。
“怎么,你還不讓我吃不成?這個是什么?”我拿起一根細長條也是金黃色的東西咬了一口。
“這叫含條,別怪我不提醒你,吃這么多,你會后悔的。”
“不關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