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數米高的水柱從倒三角造型的噴泉上端竄出,于空中形成優美的曲線,最后又重新歸入噴泉下的花形水池中。
十幾個乍一眼看上去密封良好的木桶并排壘放在噴泉的一側,堵住了前往另一片市區的道路。
當然,這種程度的路障,很容易便能被清理干凈,只是“不明緣由”地沒人敢上前去那么做罷了。
倒三角形的噴泉意喻著“萬花的種子”,被最初的那位設計師安置在了洛布斯堡的中心城區,作為一件富有美感的擺件占據了城市地圖中心的位置。
在它之后的便是真正霸占了大半個洛布斯堡城區的庭院,其中栽滿了再博學的植物學者也難以直接分辨出來的各種花草。
無論有毒還是無害,無論奪人眼球還是黯淡無光,這些平常人喊不出名字的植物被隨意地栽種在了一片土地上,一簇花與另一坨草之間壓根沒留出能讓它們放開了生長的空間。
庭院之中有一條被隨意開墾出來的道路,兩旁的青草歪歪斜斜地試探向路面。
道路兩邊幾乎每隔五十米左右被人好心地安置了一把休息用的長椅,向上方卷曲的椅腳上往往會粘上些意味不明的暗紅色痕跡。
若是有訪客順利渡過了路途中的磕磕絆絆,成功抵達了庭院小徑的盡頭,他就會發覺自己已經來到了一幢此生罕見的大房子跟前,那是在黑之主領地希頓爾達都難以見到的絕妙光景。
青翠的植物藤條在一整年的時間中竭盡自己所能地朝上攀緣,勾住房屋白中泛黃的窗框,覆蓋上表面并不光滑、有好幾處破損的窗戶,一直蔓延爬升到傾斜著的屋頂。
從城市的制高點向下眺望的話,能夠輕易地看見那棟大房子的屋頂凹陷出一個不規則的圓形漏洞。藤蔓們密密麻麻地罩在了上面,有些則往下伸進了房屋內部,為里面同樣破敗的空間渲染上幽幽的綠影。
市中心的噴泉仿佛就象征著一個警告,在洛布斯堡生活著的人們心中再清楚不過,經過噴泉之后便是一片不容許他人進入的禁地。
想要早點前往另一個世界的話,跑去庭院里找張長椅坐坐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只要不故意躲起來,命運便會向死亡一側傾倒,至于動手的那位成瘋成魔的掌權者會不會考慮留下個能看的順眼的全尸,那就要賭一賭剩下的運氣了。
“這條道路通向的是,被廢棄的釀酒廠,么?”
仗著終于有一位掌權者沒有認出自己,似乎也沒有聽說過赤珀城的慘劇,枯樓敷衍著應和了洛桑幾句后,自稱是一位第一次來到洛布斯堡的旅客,成功與這位當地的掌權者分開行動。
枯樓止步于噴泉一側的十幾個木桶前,將發散著的靈力覆蓋在它們表面,確定每個木桶里都滿當當地裝載著液體。
木桶的密封性值得贊揚,或許是經過了魔法的改造。
然而在用靈力試探的過程中,仍然時不時有古怪的香氣從木桶中彌漫出來,繚繞于自己周身,好似是想要同意識海洋的投影進行比較。
枯樓微微抬頭掃了一眼被噴泉遮擋的宏偉庭院,事實上只要他往邊上跨一步,這座倒三角形的噴泉便不會成為他視野中的一項障礙物。
“禁地啊……。”
無形而混雜有負面情感的靈力在源線的帶領下匯集至噴泉之后,那里正是面前巨型庭院唯一的入口。
平時只能通過身體中攜帶的靈力去感受、使用、引導的大氣靈力,這一次居然主動地變化出具體的外形,在洛布斯堡的“源線匯集處”上形成了告示牌的形狀。
并清楚地在上面顯示了“禁止入內”的文字。
類似的幻覺,對于魔法使而言是十分常見的。它們一般都是死魂靈們遺留下的怨念融合在一起,組成對幸存者們的警示語。
這樣的怨念來自于失去了兩次生命的游靈,便是所謂的“死魂”,它們不存在靈智,僅隨本能行動,靠著生前的執念和怨念得以留存世間——這樣的事物,在這個世界上要比游靈常見許多,也是很多魔法儀式所需的優質素材。
“這座城市中居然存在這種東西。”
枯樓素來是運用靈元素搭配額外魔法渡過偶爾才碰上的難關,唯一實施過的儀式所用的素材也是他體內的金色血液。因而他對這些曾經是同類的殘念沒有太過具體的了解,大部分知識只來自翻閱過的書籍。
洛布斯堡是……過去出口名酒的城市,以流經城市的洛布斯河來命名,并使用現成水源中的水作為制酒的原料之一。
它從來沒被當作過戰場,而且自始至終都是“黑”一側的領地,由現在早已經覆滅的某個大家族代黑之首領執掌。
那么,為什么會存在游靈逝去過后的留下的材料?
是那位名為“洛桑”的掌權者干的嗎?枯樓稍微皺了皺眉,對于上一次在希頓爾達的會議,他的記憶并不清晰。
那不是因為在“第三世界”做出選擇過后不斷遺忘的原因。
當時掌控這具身體、與意識海洋和“封印之戒”相鏈接的是“枯樓”的另一面,被他起名為“純白”的存在。
“純白”類似于自己的一個靈魂分身,能夠獨立思考,有著不同于本體的人物性格。只有在遇到致命威脅和消亡時,它的記憶才會有選擇性地與作為本體的“枯樓”共享。
前一次希頓爾達會議時的自己,以旁觀者的角度——坐在蒂尼.切亞提爾的席位上,并把自身視野中的世界進行了小幅度的調整,某種意義上這算是在“自我欺騙”。
雖然有關那場會議的印象目前無法挽回,而上上次的會議則真的是被遺忘的一干二凈,但是枯樓依稀能記起洛桑在會議上的一些表現。
如果用心讀取那段拼湊起來的、屬于“枯樓”這一虛假存在的虛假記憶的話,興許能回憶起來更多有關洛桑的事情。
有些無奈地輕嘆了一口氣,枯樓收回落在庭院上的視線,重新將目光投向整齊堆壘的木桶。
“當時在白色之城的‘天空’上,我確實看見了代表游靈的符號。”
“這是不是證明了我的大方向沒有出錯?”
如果按照“進入曾經抵達過的城市、尋找與‘貪婪’相關的魔法符號、開啟通往下一座城市的火焰之門、進入曾經抵達過的城市”這樣的流程走,最后他前去的終點又會是哪里?
說到底,最開始也不過是當初在希頓爾達藏書間中發生的一場意外。
不過到了現在,枯樓是真心對最后的結果有了興趣,結合先前與“純白”——自己的另一面之間有關“正確答案”的討論,他莫名浮現出一種希望。
一種“不通過參與人們習以為常的戰爭,卻能開啟‘第四世界’入口”的希望。
“可是,這樣的希望究竟是庫勞德的期盼,還是‘貪婪’的?”
枯樓自顧自地搖了搖頭,迫使自己將注意力放在木桶之后,通往另一部分城區的道路上。
無視木桶往里走的話,便會到達洛布斯堡中被廢棄的釀酒廠,據說那里還有幾列聯排的房屋,都是很久都沒有居住痕跡的老宅。
“或許我應該去更熱鬧的地方,找在這里生活的居民們打聽一下。”
回頭望了一眼來時的道路,枯樓仿佛是在自嘲一般地咧了咧嘴:
“遺憾的是,他們似乎都還沒起床,畢竟現在是在早上。”
他當然明白這有可能是因為洛桑,那位在其余掌權者、二把手以及黑之首領面前表現得很活躍,就差搶過奧貝特話茬的掌權者——這位在希頓爾達中挺有人氣的掌權者到了洛布斯堡,連他們今年新上任的二把手都認不出來。
街上總是會有幾個人的,除非他們一見從城外跑來了一個活靶子,都紛紛放下了手邊的任務,躲進家里看起室外的熱鬧來了。
將分散到四周進行勘察的靈力線全部回收,枯樓尋思著洛桑也會前往更為熱鬧的城區,將視線投向木桶堆的后方。
他打算先去被廢棄的那部分城區,確認需要尋找的魔法符號是否存在于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