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個事實還未被改變之前,他曾踏上這片屬于非人生物的土地,前來拜訪修習額外魔法而玷污了一身鱗片的老龍王。
此時此刻,那頭龐然大物整體散發著耀眼奪目的金光,生長在那具軀體上的是璀璨的金鱗,粗壯有力的長尾巴表現出它主人悠然自得的美好心情。
他感覺自己的思維有些紊亂,甚至還危及到了自身整體的平衡。本該未曾經歷過的事情與現在正在發生的事情混淆在了一起,若不是因為他早就已經抵達了魔法使的極限,可能他早就已經暴走失控,淪為精靈的玩具了。
“呼……”純白至高無上的鉆石魔法使輕聲吁了口氣,確認了自身的狀態,這才編織起用于聯絡的靈力線。
下一個瞬間,他已經回到了純白的主領地,而位于龍之都多萊格的則在剎那間被調換成了一個普通的分身,以防萬一,被鉆石魔法使認真地注入了一絲靈魂氣息。
這樣一來,普通的分身也能起到靈魂分身的作用,很難被外行辨認出來。
“鉆石魔法使大人。”身邊傳來下屬畢恭畢敬的聲音。
“最近有什么事發生了嗎?”
一直試圖從疑似保留了記憶的老龍王那兒打聽出它那位兄弟的事情,忙碌的日程安排令鉆石魔法使無暇關心幾座平時就入不了他眼的城鎮。
“是的,大人。”
沒有名字的下屬躬下身,一只膝蓋觸碰地面,僅管他們尊敬的鉆石魔法使根本沒有看向他。
“‘柚’的新城主上任了。”
像是早有預料到一般,鉆石魔法使只是挑了挑眉毛,什么也沒表態。
于是那位下屬繼續說了下去:
“D-D先生不負眾望,終于讓準城主的名號從自己頭上撤走,人們都相信他會給柚帶去一個足夠美好的明天。”
純白的鉆石魔法使側了側頭,仿佛是在試著與此時不在他身邊的某人交流。末了,他嘆了口氣,揚了揚手示意下屬繼續匯報。
……
“庫諾爾蒂的三扇門被開啟……伊格納茨在赫爾摩爾現身……‘貪婪’回歸神位……赤珀城覆滅……”
“……三十一支救濟者隊伍失去了下落!”
……
“居然會這樣……”
如果光是聽他的聲音與語氣,想必一定能想象出一位完全慌了神的最高執權人。
可是鉆石魔法使臉上的神情一絲一毫都沒有變動過,他就像是一個擺不出任何表情來的面癱。轉過身,背對著匯報著近些日子來發生的事件的下屬,他緩步走向屬于他的座席。
良久,感應著龍族宮殿內的分身并未消失,他終于接上了來自某位存在的靈力線:
“……‘黑’之陣營已經初步開始懷疑我們的目的。”
“不要對他們放松警惕,‘怪物’在確認祂的所屬物安全后,有極大概率會去見祂的族民與,祂的兄弟。”
“……”
“……警惕‘枯樓’的任何舉動,他很可能已經成為了新的‘神明使徒’,隸屬于‘貪婪’的神明使徒!”
“呼……”
“第七位,神明使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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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玩著手中裝裱有寶藍色金屬的掛墜,龍芪用心感受著上面的每一道凹痕與裂縫。
他當然也不會傻到直接將自身的靈力注入進去,實驗這樣“神的遺留物”的效果是什么。
“丑神之淚”在幫忙對付伊格納茨靈魂分身的不斷逼迫時幾乎沒起到任何作用,也令拿“神的魔法”兌換了它的枯樓產生了微小的失望感。
這枚掛墜正是“貪婪”留下的寶物,現在正由枯樓委托給自稱對鑒別遺留物很是擅長的龍芪,進行著也許是最后的作業。
又等了少許時間后,龍芪放下掛墜,一臉“我早就想過會是這樣”的神情搖了搖頭:
“很可惜,我們尊敬的二把手大人。”
“‘丑神之淚’沒有化形的能力。”他頓了頓,仿佛是絞盡腦汁地思慮著能逗笑周圍人的話語,“除非您因為意外過世了,而您的血剛好撒在它上面。”
“當然,也不是一定要意外過世。”拉爾夫瞪了眼自己的好友,似乎是在責怪他沒分辨清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遺留物的擁有者心懷不甘地逝去了,曾經被他們掌控或持有過的寶物,或許也會發生什么改變吧。”
“在我看來,”見枯樓維持著淺淡的微笑,沒有因為他過分的玩笑話勃然大怒,龍芪態度又放縱了少許,“既然會與敏/感者產生共鳴的生物,很有可能就是遺留物化形而成的……”
“你曾經見過嗎?”枯樓對龍芪很感興趣,不單單只是因為他拿龍族草藥給自己命名,還因為龍芪真的是一位知識淵博的學者。
不過顯然他不怎么會自己挑出話題,只能屢次用求助般的眼神瞟向拉爾夫。
小白鳥唧唧喳喳地在鳥籠里蹦跶著,惹得龍芪額頭上青筋暴起,看上去一場狂風暴雨正在他心間醞釀。
“我想說的是,也許見過。”
龍芪拾起四方形長桌上的一塊抹布,判斷還算干凈后,用它抹了抹他自己的臉龐。
“我想我是有點太緊張了。”學者心情有些惆悵地感慨道,他看見枯樓伸手將“丑神之淚”摸了回去,那件遺留物直接消失在了對方的手中,枯樓雙肩上有少許魔光迸現的現象。
“我能理解。”枯樓瞄了一眼坐在長桌另一邊的拉爾夫,這位戰士也沖自己的好友點了點頭。
無緣無故指出某位實際生活在大陸上的人類是“神的遺留物”經歷某些事件后化形而成的,要是出了紕漏,指錯認錯或是被反駁了回去,這將變成異常惡劣的誹謗事件。
本來就躲在“影之城”白色之城里的龍芪,他的地位便會變得更為低下,前途的希望之光更加渺茫。
“說實話呢,在不久之前,我還一心認為當時只是準城主的鉆石階位魔法使,道丁,是一個遺留物化形。”
“你為什么會這么想?”枯樓饒有興致地問道。
“因為我與他產生了共鳴。”
龍芪目光黯淡了下去,垂下頭注視著他的腿部。
“那是同樣的……在無數次努力奮斗后,依舊被殘酷的現實所打倒——這樣的共同經歷,讓我同那位道丁先生之間產生了共鳴。”
枯樓保持著臉上的微笑,想著他也有類似的經歷——是因為他與D-D都有一位姐姐,并且他們都是因為那位親人而選擇了相應的未來趨向。
“不過,后來他就改變了主意。”拉爾夫逗著自己的小寵物,漫不經心地道出了這場誤會的結局,“龍芪也不會真的蠢到去在純白的魔法使身上證實他的猜想,哪怕身后有我撐腰也沒這可能。”
那時候兩個陣營間還是想極力維持和平關系的!
“道丁他有很復雜的背景。”龍芪微微笑了一下,“其實很多人在接近他的時候,都會對他產生一些平時不會有的情感。”
“這也算是一位敵方掌權者的個人魅力。”
枯樓心不在焉地用手指緩慢地敲擊著長桌桌面,好似是在琢磨方才龍芪提到的事情,回憶著自己日常生活中有沒有遇到過疑似“遺留物化形”的人。
他并不想過于關心這樁事情,于他而言,還是龍芪更能挑起他的興趣。
這位拉爾夫的友人肯定是與龍族草藥有著或淺或深的聯系。也許龍芪認識一人壟斷整條行業的喀樂茲,也許是龍芪擁有進入多萊格的通行證……可能性有許多許多,但不妨礙枯樓將它想象成這位隱居在白色之城中的學者過去有過一段神奇的經歷。
旁聽著帶自己來拜訪友人的拉爾夫和龍芪你一句我一句地將話題逐漸引向枯樓給出的、龍芪斷言沒見過的魔法符號,枯樓的神情也愈加嚴肅起來。
事實上,在聽了拉爾夫刻意提出的“遺留物化形”理論后,聽了龍芪說出“共鳴”這個單詞時,意識海洋霍地起了變化,而一個人的形象也在那片云海中被逐漸穩定下來,揮散不去。
“托卡塔。”
枯樓默念著那位來自希頓爾達、并以來自希頓爾達為驕傲的倒霉商人的名字。
當他冒失地開口挑釁諾艾時,“純白”救下了他——另一種意義上,這其實是自己潛意識里不希望這位商人當場斃命在諾艾手上。
而后,近距離接觸托卡塔的枯樓與這位商人間單方面發生了劇烈的反應,讓他又一次取得了屬于庫勞德的記憶碎片。
雖說決定讓托卡塔進入鏡廳是他與D-D二者間共同判斷后的做法,但是托卡塔也因此與伊格納茨的本體有了交流,并被那位異時空的魔法師順手救了一下(也可能是他好不容易救下了在‘水之惡魔’手中戰敗的魔法師)。
枯樓隨即輕笑了一聲,縱然發生了那么多事情,但其實卻與自己也扯不上什么關系——現在是這樣,以后也會是這樣。
在使用守護者祭壇順路把托卡塔送回希頓爾達后,他就認為從那時往后,自己應該不再會與一位尋常商人有交集了。
況且想要開啟“第四世界”的入口,目前的可選選項也只有摧毀還在“水之惡魔”手上的鏡廳藏品,縱使托卡塔再怎么與眾不同,真的是所謂的遺留物化形,他也不會盯到這位商人身上去。
擁有天賦的普通人,就讓他一直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棘手的任務會被其他人完成,遲早有一天“水之惡魔”也會成為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