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皇后。”

　　枯樓心中默念著這個童話故事的名字，屬于他的那片慘遭污染的意識海洋這一次宛如是遭受到了更加慘烈的刺激，他甚至能在現實世界中感受并看見那些或反射或折射光彩的記憶碎片。

　　它們混淆了他的視野，又仿佛堵住了一切可供他呼吸及平復心境的氣孔，令他感到萬分煩惱。

　　胸腔上里好比是生出了又黑又長的爪子，抓撓著自己的心窩，并穿過這具身體的胸膛，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未被牽扯進劇烈動蕩中的記憶碎片們之間無聲地慶祝起了自己的僥幸存活，它們攀爬著、蠕動挪動著，想要將彼此當作補全自身的原材料。

　　枯樓有些脫力地揉了揉額角，介紹完了這項命名作品的老婆婆心滿意足地去其他地方招攬客人了，而他的導游則全然忘記了什么叫作“矜持”，幾近瘋狂地將看中的食物裝進自己的托盤中。

　　“——簡單的制度，簡單的結構。”

　　意識海洋中“嗖”地固定下一幅畫面，又頓時散解開來，畫面重新變成無數細小的碎片，灑在了方才還有露出一抹白色的云海上。

　　“誒？”

　　——沒有王國，沒有城邦，沒有聯盟。

　　——在這里，有的只是兩個信念單一的無趣陣營，以及在它們掌控下的不同城鎮。

　　——只有掌權者和統領大氣元素的魔法使們，只有城主和底下的各職階的信徒們。

　　“他們，是游戲的勝利者嗎？”

　　枯樓雙眼微瞇，當自己的思緒自由在彩色海洋中傳梭，好挖掘到更多的內容。

　　被五彩斑斕的記憶碎片鋪滿的云海此時此刻呈現出平靜的狀態，枯樓也因此看清并辨別出了一幅幅重組之后的小畫面。

　　“那是……”

　　——他曾經一路向北，游歷于各座城市之間，越是繼續學習、不斷深入了解，就越是發現，這兩個世界的發展軌跡與動向相互呼應，基本一致，卻也不盡相同。

　　“……我？”

　　畫面中的游靈有一個自始至終未變的目標，那并非是尋找“原世界”這種罕見的奇跡，而是完成自認為是自己友人的某個戰士的愿望。

　　游靈是與眾不同的存在，是世界觀和價值觀都與常人不同的特殊之人、外來者。

　　遺憾的是，現在的他選擇把曾經某段短暫的友誼晾在一旁，余生的夙愿就是回到真正屬于自己的那個家中去。

　　哪怕“枯樓”和“庫勞德”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了……

　　枯樓迅速瀏覽了一遍過去的自己得出的各個結論，一種希望逐漸從他心中處處碰壁地掙扎升起。

　　但是無論是過去還在不斷進行認識的他，還是現在的成為黑一側上位者的他，都已經深刻地明白了某個其實并不需要被提起的事實。

　　“這個世界上……”

　　——這個世界上，哪來的什么“皇后”之說？

　　格外熟悉的童話故事，來自于近冰點的城市，離“柚”相隔漫長的距離，縱使是借助靈力使用魔法，也必須讓自己的位階晉升到“水晶階級”以上。

　　“那么，是除了我以外，還有其他的被選中者嗎？”

　　——“約法三章”后的同伴登上了通天的階梯，于是再也沒能下來過。

　　——會是這個可能嗎？

　　路途上數不清的同伴失去了下落，不明緣由地消失，或者被替換成了被取上可愛名字的小型怪物。

　　——會是這個可能嗎？

　　斑斕的碎片在光芒照耀下左右波動著，它們躍動著開始拼接成為枯樓從未見識過的圖形，似乎是想要來安慰心情低迷的他。

　　而碎片海洋中有少些光點飄浮了出來，繚繞在枯樓周圍，拼成了另一幅畫面。

　　枯樓從中看見了那位一切言行舉止充斥著“自認為”字樣的友人。

　　那位不再是影衛的戰士立于畫面之中，身后勾勒出的場景愈來愈深，那些影衛的下屬們以及游靈本身，在凝固住的畫面中仿佛是被什么事物給嚇到了，表情在現在的他看來異常精彩，富有各種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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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畫紙上涂出兩個相互對立地陣營，歪歪扭扭的線從它們的名字下延伸出來，底下是想象之中大大小小各有特色的城鎮與村落。

　　“是的，就是這樣，很簡單吧？”

　　自認為能成為“朋友”的客人，站在除他之外空無一人的古堡大廳中，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真的在與什么人聊天。

　　角落里的幾團陰影稍微蠕動了少許，客人的目光立即落在了它們身上。

　　“噓。”影衛豎起手指抵向唇邊，這是他從出生地帶出來的習慣，對于那些不怎么聽話的下屬而言很有威脅性。

　　“事實上，它們其中的一些，有點過分相似了。”

　　備受期待的客人為這次的會面點上了句號，鋪在地面上的圖畫紙也瞬間四散開來，化作了塵埃亦或是周圍空氣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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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陷入追憶之中的游靈眼神失焦地環視起周圍，五顏六色的回憶侵入到了現實之中，好似是那塊寶藍色的掛墜展示也是印證她的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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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我的那位友人，他現在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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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視了背后狼吞虎咽、忘卻了為人做事應有的禮儀的導游，迫使自己重新把重點與心思放回“現在”、“現實”中來的枯樓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了這次儀式的那位剛出場的主人公身上。

　　顯然有一些受邀者的目光下意識地繞開了D-D先生，他們本能地對這位掌權者產生了恐懼感。

　　更多的“柚”居民們則是邊期待著他們心中小小的惡作劇能夠起效，邊不加掩飾地表現出他們對于這位杰出掌權者的憧憬以及崇拜。

　　他們之間有一位枯樓并不認識的人，缺了一條手臂，眼神中飽含著怨念地瞪著橢圓長桌中央的“漆黑之手”。

　　枯樓心里“咯噔”一下，似乎一瞬間劃過了許多想法，它們都與單調的背景無關，更多的是有關于“人類”的，或者說，有關于“魔法使”的。

　　抬起頭，發覺D-D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距離布置在紅風鈴廣場上的高臺還有一段距離，但他卻停了下來。

　　枯樓適當地讓臉上浮現出些許驚訝的神情，希望能就此滿足了周圍看熱鬧人們的某種心理。

　　況且，在聯想到桌子中央的“裝飾物”有可能的來歷時，他發散出去的靈力線也瞬時之間確認且肯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

　　“驚訝”的情感是合理的，若是經驗再少一點時候的他，可能還會讓恐慌的情緒浮現在臉龐上。

　　話說回來，瑪希里和“柚”的居民們口中聲稱的“握手”資格，難不成指的是現在嗎？

　　枯樓心中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該怎么做，他缺乏類似的經驗。

　　他聽見身旁傳來D-D先生的嗤笑聲，掌權者的心情這會兒似乎好的很，至少沒前一次在提供球湯的餐廳里第一次見面時那般散發出強壓。

　　“我會來找你。”

　　即將在這一個晚上登上正式城主之位的掌權者繼續向前，留下了一句令枯樓不得不憂慮焦急，卻還是不知所措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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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有人承認了瑪希里大人吶。”

　　穿梭于人群之中，小心翼翼地避免有人將酒水灑到自己身上，不過已經在自身周圍張開了屏障，從而更能確認這種糟糕的事情不會降臨在自己身上。

　　“但是，D-D先生會生氣的啊。”

　　——是在進行回答，回答身邊另一位受邀者提出的看法。

　　“如果，邀請了瑪希里大人來到這場儀式上的話，我們的主角會生氣的啊。”

　　“所以，只能委屈一下它了。”

　　——每次都是這樣。

　　枯樓聽見自己的意識海洋中有一個聲音在狂嗥。

　　他還看見了精靈小姐投影到現實之中的幻象，那位女士漆黑的面孔上一顆顆星辰被點亮了，金光耀眼的龍翼于她身后綻放。

　　但事實上她的身后什么都沒有，枯樓心想。

　　出現異變的是自己，還是自己，他有些懊惱地避開了另一個想要蹭上來沾一些光的陌生人，邊等待著高臺上的主角感到了疲累，離開燈光下的區域，早點履行“我回來找你”這個沒頭沒尾的約定。

　　D-D先生同情過瑪希里，枯樓的情緒低落到了谷底，然而瑪希里明面上卻是因為這位掌權者的存在，而一直被人忽視在那座石柱上。

　　他莫名又想起了嫩粉色小龍脖頸上的窟窿，那里本該有一枚最為閃耀的鱗片，鏈接著它的心臟，龍族稀少的血液通過它傳達至全身上下。

　　可它現在不在那里，不在它應該處在的地方，被瑪希里為了可笑的理由贈送給了懷有不軌之心的不明人士。

　　“找回來也沒意義了。”身旁與他并肩行走，完全沒有擔心過會撞上往來路人的“純白”，幫他總結了最終的想法。

　　“它的生命正在燃燒。”

　　“可是，那具身體又能支持多久的這一過程呢？”

　　“純白”仰頭向著天空，“柚”的夜晚比白日更加明亮，在這片廣場上依稀能瞥見原處的石柱，但無法瞅見那條即將逝去的小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