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大帝腳踏金橋,眨眼間便是星河轉換,不過幾個呼吸,便跨越了無數星域。
自那日從姬家走出,姬承念已經跟隨虛空大帝外出歷練五六年,如今的他已經有十五六歲,皮膚白皙,相貌俊秀,不似他父親和爺爺那般普通。
三年的時間,姬承念跟隨虛空大帝走過許多地方,修為增長的并不快,如今不過初入神橋境界,但是三年時間,姬承念可是在跟隨大帝修行,他之心境,他之眼界,均是此界最拔尖的那一眾人,不說傲古絕今,但即便是禁區傳人,也少有他這份見識。
甚至說,在這期間,姬承念還曾相遇過傳自靈寶天尊的極道武器‘戮仙劍’。
仙劍古樸,通體都呈暗紅色,像是被血淋過,留下了斑駁痕印,劍身一道凌厲劍氣抵擋著虛空大帝的抓握。
“這殺氣至強,劍染仙人血,這是一把戮仙之劍!”
姬承念躲在虛空大帝的身后,他看到這把仙劍,劍氣凌霄,和其他的帝兵不同,哪怕此時無人主持,無人操控,這把仙劍也有無匹神能,那種氣韻,舉世罕見。
“咚咚!”
虛空大帝招手間,又有兩柄仙劍從天空墜落,虛空大帝將其牽引了過來。
“以劍身,戮仙人,連破九重天,這是神話時代打入成仙路的那位靈寶天尊!”
虛空大帝細語,不遠處亦有一道仙劍飛來,仙劍碧綠,如鐵如玉,仙劍如流光飛逝。
虛空大帝將誅仙四劍拿在手中把玩一日,便隨手將之送入星空中,古老的仙劍破空而去,無匹劍氣化作銀龍將星河攪動。
“爺爺,那可是極道武器!”姬承念不解,此等兇兵合該由大帝掌控,將來對敵也好有所依仗。
“空有殺劍卻無陣圖,與我而言并無幫助。”
虛空大帝隨口說著,揮袖之間,又是斗轉星移,他要出行,天地都要讓道。
這一路行走虛空,姬承念跟隨大帝降臨過不少古星,大帝在回憶往昔,姬承念則在紅塵歷練,身處不同地域,感受不同的法與道。
身存正義,氣吞斗牛!
“行事須占個理,這樣砸人山門也硬氣。”虛空大帝言傳身教,這一路修行歷練,多的是風餐露宿的日子,虛空大帝就如平凡的老人,除卻有時趕路之外,很少顯化神通異象。
“超凡久了,也會累,也會枯寂,也會迷茫,不如回頭看看,也許能開辟出新的路來。”
虛空大帝眼中含光,他所有的氣息和心力盡皆內斂了,他在藏氣蘊神,亦如養劍藏劍,壯大最后這縷肅殺之氣,為將來的落幕之戰做準備。
“爺爺,我真的能成為大帝嗎?”
姬承念已經長大,心緒也更加多,對于禁區和成道的理解也越多,星空之下,姬承念與虛空大帝對坐于山巔,身下是無盡云海,云海下還有萬丈紅塵,姬承念有些迷茫,對未來不知所措。
天地浩大,修士猶如過江之鯽,但縱然修行千年,也終是墳土一抷,也如凡人那般在經歷生老病死。
他的道心有些蒙塵,不再那么純粹,甚至于他還生出了許多的欲念,再難堅定的修行。
他知道,自己將來有一條通往圣境的坦途,如今有家族前輩為之筑基,各種神源包藥供他索取,神功帝經亦由他去修煉,法侶財地他樣樣都有,但是他卻沒有一顆成道之心。
虛空大帝將一切看透,卻也不點破,繼續帶著他在凡塵歷練,以這塵世種種,為姬承念紅塵煉心。
“一味的講道不過在搭建空中樓閣,只有自身經歷過,感悟過,痛過,才能銘記于心。”
“這場紅塵歷練將持續很多年,即便爺爺今后不能再陪在你身邊,你也會繼續走下去。”
這世間,有人天生為王,有人家破人亡,有人生而神圣,也有人奮斗終生也只是螻蟻。
這一路上,姬承念做過乞丐,乞討過食物,被人辱罵,被人毆打,他也當過真正的紈绔公子,出入勾欄酒肆,一擲千金只為搏紅顏一笑。
他坐在夫子堂前問過何為道,何為人道,何為天道,夫子看天,良久不語。
他在破廟之中讀過帝經,那是虛空大帝收錄的恒宇經和西皇經,因為這二位大帝道統猶在,傳承不曾斷過,而諸如太陽真經之類的帝經,姬承念只能讀到殘篇。
每日每夜,姬承念讀著帝經,不求甚解,只平本心去悟。
三年時光,長了個子,也豐富了腦子。
每過幾日,虛空大帝都會出題考他,或是帝經中的要義,或是這天地間的道理,一個輪海秘境的神橋修士,如今卻在學天地的道義。
如此又過兩年,姬承念已經十八歲,身材挺拔,長相與虛空大帝有七分相似,但更加俊秀許多。
“今日你心中在想些什么?”虛空大帝問道。
姬承念搖了搖頭道:“我心中無所思,每日每夜,或修行,或讀書,偶爾觀望星空,回憶那天地浩瀚之美。”
虛空大帝點了點頭,知道姬承念已經渡過了這此的心劫。
“人生于世,有千種虛妄和百般幻想,但是人只能做一件事,不是你期望之事,亦非你歡喜之事,而是你該做之事。”
“你為書生,便該用心去學得書中道理,你為修士,那邊該盡力去悟著天地間的道理。”
“你若只是姬承念,那便隨你去做想做的任何事,但你若是我的子孫,那這輩子你大概也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姬承念點了點頭,眼神沒有絲毫的波動,他如今的氣息已經很出塵,猶如人間謫仙,他于云巔看世間種種,一切皆如過眼云煙。
“我不是凡人,我也不能平凡,這樣的生活不屬于我,我的未來是征途!”
姬承念體內的戰血已燃,虛空大帝會心一笑,不由變換出了一壇酒水來。
“至尊血釀的酒,敢喝嗎?”
姬承念笑了笑,將酒壇子抱在懷中,解開封口的紅蓋,看著這蒼茫世界,不由放聲高喊了起來。
“我姬承念,將來一定會成道的!”
“我姬承念,一定要將這命運踩在腳下!”
山崖之上,一老一少,一個極境巔峰,一個才輪海境界。
少年一直崇敬著他的爺爺。
老人也一直相信著他的孫子。
虛空踏金橋,轉眼便來到了宇宙邊荒,在神話古路的盡頭,這里有一座古老的帝城,在帝城的空中,高高屹立著一座不朽金碑。
在那座不朽金碑的上頭,如今有一個名字異常耀眼。
虛空大帝!
古來帝皇皆寂寞,當世至尊是虛空。
姬承念將帝城中的種種看在眼中,雖然詫異,但又覺得一切理所當然。
“這里是古來成道者都曾留跡的地方,每個時代的最強者也都會到這里來證明自己。”姬承念了解了帝城的歷史,這里所充斥的道則簡直比諸天萬道還強。
其實也不能這么說,諸天萬道隱而不發,但這里的道則簡直已經肉眼可見,兩者不能一同比較。
“這座終極帝城據說是史前的一座邊關,后來在歲月之中破敗,后人在廢墟之中將帝城重新建立起來。”
“世人只知此處是神話古路的終點,但其實在這座帝城之外,那片誰也瞧不見的地方,尚有一片天地。”
虛空大帝說到這里不由停頓了許久,姬承念順著他的目光往帝城之外看去,那里一片虛無,規則混亂,無由任何東西存在,那是即便準帝巔峰都無法踏足的地方。
“在那邊存在一個神話時期的戰場,戰場之外還有一條唯有成道者才能踏足的路。”
虛空大帝看著那邊,眼中有忽如其來的戰意,他戰意剛起,不朽金碑上他的帝名便開始閃耀起來,帝城都開始在震動。
“那是什么路,它通向什么地方?”
姬承念好奇的問道。
虛空大帝拉著姬承念往帝城之外邁出了一步,帝城便消失在了他們的身后,姬承念一愣,自己已經出現在那片混亂的虛無之中了。
“無象無形,無聲無息,什么都沒有。”這是姬承念最直接的感受。
虛空大帝的身體開始放出光芒,將黑暗驅散,也照亮了前路。
“你再看。”
姬承念聞聲看去。
他看到了一個頭懸紫色雷光寶鏡的男人在古路前駐足,良久之后,男人的身影消失了。
他看到一個青衣女子猶如絕世仙蓮,手掌一座綠金塔將黑暗驅散,接引無數仙光臨塵。
他看到了一個白袍神人,孤獨行走在這條路上,身上浮現的火凰將所有的污穢都燃燒焚盡。
他看到有人身負兵圖踏上古路,他看到有人背負巨劍斬斷了大道規則,他看到了一個戴著鬼臉面具的白衣人,她一掌破開了這里的壁壘,仿佛那一邊就是仙域,但她卻在仙門大開前,轉身離去了……
“萬古萬界,但凡成道之人皆會在此路上走一遭,他們都是身影,他們的意志,他們的極道,都會被鐫刻在這條路上。”
“有人叫這條路為終極成仙路,但我更愿意稱之為黑暗成仙路。”
“這條路的盡頭有什么,只有打通過這條路的人才知道,你眼中只有這些默默上路的身影,但不知曉在黑暗籠罩的地方,又埋葬了多少至尊帝皇的骨血。”
“這是一條至尊古皇都會隕落的路,他們踏足此間,欲要成仙,但一個個都喋血在此,黯然隕落。”
“這就是正確的地點,是當年荒天帝打破上蒼的地方,這是世間唯一被證實的通往仙域的路。”
“可笑那些家伙在還等候所謂的成仙路開啟……”
虛空大帝散發的光僅僅照見了古路一角,姬承念看著他看不見的路,不由輕嘆一聲。
“爺爺帶我來此,多半也是因為曾經在這里離去了,只是他這一輩子所追求,并不是打通仙路,成為那長生不死的仙。”
虛空大帝立道在人間,修的是人道,而非仙道,他是人族大帝,他掌人道精神,他為人道絕巔!
世間少有人族大帝出世,但任何一尊都古今難逢敵手,虛空大帝離去數千載,如今故地重游,卻也不能入古之成道者那般,在生命的盡頭放肆的去沖擊這條線路。
姬承念嘆息后,虛空大帝也微微嘆息了一聲,之后大帝轉身,帶著姬承念回歸了終極帝城。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匆匆無人知曉,更不會有別的人記得。
但姬承念會記得,在后世他最迷茫的歲月中,他會常來此觀摩古來成道者的身影,看看巔峰帝與皇的姿態,也為了多看爺爺一眼。
虛空大帝回歸的步伐更慢了,幾乎每走過一顆生命古星,他都要停留,為姬承念講解這里發生過的故事,姬承念認真聽著,心中也越發的不舍得。
虛空大帝為姬承念說了太多,便仿佛在交代什么東西。
“這顆火桑星是我與你祖母所建立的,其上的石王族和火靈族均與我有舊,今后若北斗有變,你可帶領姬家來此避禍。”
姬承念站在一棵幾丈高的火桑樹下,看著石王族和火靈族的人在山林田間勞作,那漫天如火的火桑花開了。
虛空大帝悠悠道:“我與你祖母在此成親,這顆火桑樹當年由你祖母親手種下。”
他隨手一招,火桑樹便垂落了一根枝丫,在那枝丫的盡頭,有一根紅繩綁著的兩塊玉牌。
玉牌上面各自寫著一個名字——夜靈殊與姬虛空。
“將來你若有了喜愛的女子,也可帶她來此,這里留著爺爺給她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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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刀秋
我是意識流(泥石流)作者君,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