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珪剛剛為一件有關靠山書閣的事打上了一個句號，轉瞬之后，便又重提靠山書閣……

　　在座的沒人是真傻子！

　　王珪更不是那種閑著沒事干、愚弄他人的人！

　　那么，王珪的這話里蘊藏著什么？

　　盧氏老家主眼皮又下垂幾分，腦海中閃過那位逃過一劫的老書商的匯報和猜測……心中不免的沉重了幾分。

　　人老了，經歷過的事情多，雖然腦子不一定比年輕人好使，但能很輕松的從一些事中看出問題所在……

　　而年紀變大后，大多會帶了一個本事……那就是沉得住氣！

　　盧氏老家主雖然對猜測王珪所要說之事，心中已有六分的把握，但還是閉口不言……

　　喜怒不顯于色，盧氏老家主一臉的平靜。

　　趙郡李氏這些年有些游離在五姓之外，面上也是一副淡然。

　　博陵崔氏、滎陽鄭氏的臉色卻是不大好……

　　“王兄，還請具體說說所為何事？”

　　崔絕十分清楚自己的清河崔氏在五姓中的地位，老實的繼續扮演著他的角色……

　　講話之時有個托，說起話來感覺都不一樣！

　　王珪向著崔絕點點頭，略微沉重的聲音響起，

　　“各位家中有今日之變故，想必都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其余之人點點頭，不說話。

　　“根據我的消息，靠山書閣是由一個叫韓大路的人建立的！而這個韓大路的身份我也調查清楚了……”

　　“韓大路曾經只是個小書商，經營著他那小小的書籍生意，十幾年了沒有起色……”

　　“而就在前不久，突然手中出現了大筆的錢財，在長安城大量的買鋪子，自己的那門生意也改名為靠山書閣……”

　　“根據下面的人匯報，韓大路曾在某次于四味居說書結束后，曾上了二樓……從二樓下來后不久，韓大路手中就出現了大量的《凡人修仙》一書！”

　　“《凡人修仙》這些日子在長安城內刮起的風暴想必大家都清楚吧……”王珪說到這，頓了頓，環顧一圈后沉聲說道，

　　“說書之地在四味居，說書之人名為林七……據我所知，楊靳手底下有幾名林字打頭的人。”

　　“靠山靠山……很明顯，這事后面站著的人是楊靳！”

　　“但這些都不重要！”

　　“我唯一關心之事便只有一間事！”

　　“那就是兩百文的一卷書，他到底能不能一直這么拿出來？”

　　王珪話里一個簡簡單單的他字，在眾人的腦海中自動幻化……楊靳？亦或是李世民？

　　不提還好，除了盧老家主神情依舊，其余幾人都面露幾分思索之色。

　　若是一直能賣兩百文一卷書……那這就不可能是賠錢賣吆喝！

　　是改進了造紙還是印刷之術？

　　眾人回想了一下自己到手的那幾卷《凡人修仙》……書籍所用的紙張的手感與過往一般無二。

　　那么便是印刷之法改進了……

　　是高超的雕版之術還是在其他方面有創新？

　　眾人想不明白，但都能清楚，一種廉價的書籍傳播之法若是握在帝王手里，那對他們這些執掌天下讀書人牛耳的人是一個重大的打擊！

　　手中握有天下間最多、最全的書籍，以五姓為首的世家對天下間讀書人的吸引力不言而喻！

　　但這等吸引力轉移至帝王之手，那么自己這些人還有些什么？

　　眾人陷入了思考。

　　“這件事我們需要一個答案！”滎陽鄭氏傳出的聲音沉重感更深了。

　　“一個我有八成把握的答案，你要聽嗎？”王珪面無表情的說道。

　　除了看不清臉色的趙郡李氏和盧老家主，在場包括崔永和在內的所有人的一顆心都提了起來！

　　“我的人從靠山書閣入手，查到了《凡人修仙》是從長安城內運進來了！”王珪沒等別人開口，便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長安城外運進來的？

　　我們雖然沒有這般關注此事，但卻沒接到半點這樣的消息，那么很明顯！

　　李世民插手了！

　　只有讓長安城衛配合，才能做得這般悄無聲息！

　　“長安城外會有什么？有楊靳先前待著的那個書院！我派了個人去暗探了一下那間書院，找到了禁軍存在的痕跡……”王珪的話再度在眾人耳邊響起。

　　禁軍？

　　那此事毫無疑問了！

　　王珪口上說著八成……這不已經可以算是十成了嘛！

　　“大致能看出有多少禁軍嗎？”博陵崔氏的一個人說完這句話后便想給自己一個嘴巴子……自己怎么問了這么個蠢問題！

　　禁軍的意義不在于它的守衛力量，它意味著李世民這個當皇帝的對此事的重視！

　　一兩名禁軍就算了，還可以推脫給游俠之類的，但只要禁軍人數達到兩位數，能有能力在長安城附近將其搞定的人還能有誰？

　　改進之后的印刷之法，李世民派去的禁軍會少？

　　博陵崔氏的家主一個冷冷的眼神下去，那個說出蠢問題的人身子一抖，便屈著身，將身影埋在了陰暗之中。

　　“王兄想要我等做什么？”氣氛有些不好，崔絕開口問道。

　　“我需要你們給我一個態度！一個對此事的態度！”王珪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李世民手上有了印刷之法已是無解！”盧老家主的聲音響起，“李世民不是一個愚蠢的皇帝，這等手段絕對不可能從自己的手里放出去！”

　　“我們可以利用讀書人的聲音，用造福天下人的說法，壓著李世民將改進的印刷之法傳播出去……”滎陽鄭氏提議。

　　盧老家主搖搖頭，“改進的印刷之法在他手里，我們什么都不清楚，若是只傳出了一星半點、無關緊要的部分，有何用？有些手段不能用……至少不能常用！”

　　說到這盧老家主猶豫了一下，“畢竟，他是皇帝……”

　　“還有不要忘了李綱！”博陵崔氏家主也否定了那個提議，“既然查出了和那間書院有關，那么此事必定與李綱有關……前些日子還有些奇怪李綱為何會留在那個有些理論會有悖儒學的書院，現在便有了解釋。”

　　“嗯，以李綱的本事，當他答應從楊靳手里接過書院的時候就意味著已經考慮過這些了……”王珪肯定了博陵崔氏的說法。

　　“既然正面硬來的不行，那么我們只有和李世民坐下來談談了……”盧老家主說道。

　　見其余幾家的當事人或快或慢的都點了點頭，王珪開口道，“那么我們現在要考慮的就是，我們要什么？我們需要付出什么？”

　　“書籍普及和價格的下降已是大勢，我們擋不了！但我們可以影響這股大勢……”

　　“和李世民商定一下書籍的普及速度和今后價格的變化吧……”盧老家主嘆了口氣，“李世民畢竟窮，憑他的能力不可能在幾十年內就剝奪了我們在儒學中的地位。”

　　“別忘了，明年可是還有蝗災的啊……和我們鬧起來，沒半點好處！”對李世民會坐下來和自己這群人商討，所有人都非常有信心，“我們默認了改進的印刷之法由他掌控，那么他不會逼我們的……”

　　“所以，李世民要的無非便是我們不搗亂，外加一些錢糧，其余的好談……”

　　最后一句是王珪的話，卻令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轉向崔絕。

　　崔永和身后的手更緊幾分……來了來了！就是這樣，每次都是如此！

　　也不知崔絕心中是如何想的，只見他笑著說道，

　　“錢糧之事，清河崔氏會解決，還請王兄辛苦，走上那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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