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到均州卻意外發現城門旗幟早已換了顏色,在城門口溜達了兩天都沒有混進去,以梁安的武功都占不到便宜,這樣的武功放在城門口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梁安稍一思索就明白:這城怕是已經不是賈川坐鎮了,看來,別有用心之人已經在這里另有安排了。
第三天待天色擦黑梁安偷偷跟著挑大糞的糞車才得以進去,原來東海藩王溫志早已捷足先登,賈川因為不肯就范也被其暗算投進了大獄。沒想到鷸蚌相爭,還有個溫志躲在暗處培植勢力。梁安在宮里待了那么久還是知道一些的:東海藩王實際是晨妃親哥哥,但是晨妃自小被過繼給自己的親姨母,一直在原翰林院大學士佟府長大,后來因容姿秀美,精通音律才被選進了皇宮,當初一手挑選她的還是楊復,至于楊復和溫志之間是否因此而有勾結就不得而知了,但是照今天的局面來看,八成是一丘之貉,后來鬧掰罷了。
梁安見白來一趟均州,不得不立馬回去帝城,恐怕夏龐現在已經快應付不了了,溫志比楊復厲害的是他手里直接握有三十萬大軍的兵權,且東海最是富庶之地,兵強馬壯,帝城剛經歷一場惡戰,西北、隴西也剛剛平息騷亂,這時候帝城要是亂起來,必敗無疑,暫且只能指望他還顧念一下和晨妃的手足之情了。
夏龐見梁安一去七八日不回,心里便知不好,他苦于沒有和皇上單獨在一起的機會,溫志時時刻刻幾乎都跟在皇上身邊,還有那個晨妃,這兄妹每日里不知在揣度什么?今日早朝,皇上居然讓夏龐回去休息幾日,把御林軍符交給溫志,這樣溫志行走會方便一些。
“皇上!”夏龐簡直要氣炸,皇上是豬腦子么,這個溫志把兵都帶到恩直門了,有這樣保護主子的么?
可是夏龐只能按兵不動,他現在根本沒有任何力量去和溫志抗衡,溫志除了在恩直門駐扎一小隊士兵,并沒有做出其他行為,相反是處處以禮待人,小心敬慎,可是他越是謹慎,夏龐心里越是知道,他無論是身為皇貴妃的親哥哥,還是名義上的姨表哥,還是東海的藩王,都不需要如此卑躬屈膝討好所謂的京官。
梁安沒有回來,董云倒是先到了帝城,原來接到夏龐的信件,董云便先帶五千精兵日夜兼程,先回了帝城。董云顧不上休息,直接進宮面圣。
“我的隴西兵馬大元帥回來了?”皇上明顯有點微醺,“溫愛卿,你先下去吧,這也是朕的妹妹一樣長大的,不妨事。”
“是。”溫志走過董云身邊時,還微微鞠躬,“郡主元帥辛苦了。”
“嗯。”董云的缺點就是,所有心思都寫在臉上,難的有幾回能藏住的,他面對溫志明顯相當不悅。
看著溫志消失在帷幔之后董云才迫不及待開口,想勸一勸皇上:“皇帝哥哥,溫志此番必有陰謀,皇上難道看不出來么?”
“看出又如何,看不出又如何?”
“皇上!”
“他不過是要功名利祿,富貴錢財,朕給他,那些朕要了也沒有用。”
“可是他若要的不止這些呢?”
“放心,他不敢改天下之姓。他還要名利,他害怕天下人恥笑!”
董云哀怨的看著皇上面如槁木死灰的神情:她沒日沒夜的從帝城奔赴隴西戰場,經歷半年戰爭,然后又從隴西馬不停蹄趕回帝城,她想保住的無非是這個男人的性命。可是這一刻董云忽然明白,這個男人,他不屬于任何人,他甚至都不屬于他自己,他的性命甚至都不由得他自己做主,他的命運在登上九五之位的時候便被鎖上了一道枷鎖,他不過是個空有虛名的傀儡,他掙扎著想改變,可是天下早已千瘡百孔,被攪的生靈涂炭,他早已力不從心。
“六哥哥,董云會一直陪著你的,董云一定會幫你,董云一定會保護這片土地上的百姓。”這句話董云自己聽著都那么蒼白無力。隴西和東海斗個天翻地覆,然后外邦乘亂而入,然后不知道哪個民族會統領這片天下?這不是她想要的結局,可是眼下的東海藩王該如何解決呢?
“去吧!”皇上無力的揮揮手,倒臥在側榻之上。
“呂公公,皇上好像喝多了,我改日再來吧。”
呂衛應聲而入,走過董云身邊時說道:“郡主今日便在宮里歇下吧,皇上醒了怕是要問問郡主這羌恙族的情況呢。”
董云狐疑的盯著呂衛看了幾眼:今日有什么情況么?呂衛見董云沒有反應過來,又說道:“老奴臆測了,想著郡主勞累,不如就在宮里歇下了,皇上說過的郡主可以自由進出和留宿內宮,老奴多嘴了,郡主勿怪。”
董云還是滿腹疑問的出了宮,她還是覺得出宮找夏龐比較靠譜,再說這回來還沒來得及去看楚成,不知道現在怎么樣了。那天站在恩直門回了一下頭的董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這一走便是一生囚禁。
溪廳的花燈早已點上,梁安、夏龐、董云、夏夫人,并兩個御林總史,如今的帝城就剩這幾個人了。
“溫志進宮也有月余,他到底想干什么?又在等什么?”
“楚姐姐在就好了。”梁安心里只有楚姐姐,若論保家衛國的心,他沒有秦正勉那樣重,他的性子是最自由散漫的,也是最悲天憫人的,他只要不見得打打殺殺,血流成河就總是好的,“天下征戰,唯百姓苦。”
“話說,楚成到底去哪里了?”董云話音剛落,就聽得外面鬧哄哄的,只見兩個宮里模樣的小太監由夏雪領著急急匆匆往這邊走。
“不好!”董云心里暗叫一聲,她忽然想起來呂衛的那句話,“原來這個老東西已經提醒我了。”不等其他人反應,董云第一個飛身出去。
夏龐緊隨其后,還不忘交代夏夫人:“夫人你帶著雪兒躲一躲,其他人先散了。”
“知道!”
梁安雖然沒有反應過來,但是也知道大事不妙了,董云這時候身邊多個人總是好的,隧也飛身跟上。
來得宮門口三人均被攔住:“宮門既已落下,任何人等不得進出,還望郡主、兩位大人見諒。”
“可是!”
董云一句廢話不說,轉頭便走,梁安和夏龐立馬明白她的意思,三人來到宮城西北角,這里因為是冷宮所在地,所以防御是最為薄弱的,三人企圖從這里翻墻進宮。
“這翻墻進去,可是殺無赦啊!”梁安感覺背后涼涼的縮了縮脖子。
董云看了他一眼,輕輕一咬牙一點頭,分身就上了墻頭,三人陸續上來,但見周遭安靜,深宮院門里偶爾傳來幾句戲腔:秋風起,落葉黃……其他并無什么異常。
“往恩直門去。”
“誰!”恩直門附近的侍衛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耳力、眼力都高出許多。
“我。”董云想也沒想就跳了下去。
夏龐見這個侍衛臉生的很,剛想攔一下董云,卻已然來不及了,只能也跟著跳了下去,梁安隨后也跟著跳了下來。
“刺客在這里。”本來侍衛還沒有什么過激反應,但是一見梁安,立馬嚷嚷了起來,“抓刺客啊!”
梁安不想迎戰,轉身就走,奈何早已驚動滿宮侍衛,剎那間一片火海,亂箭飛舞,三人疲于應付密集的劍陣,邊擋邊往室內退。恩直門的四根石柱子倒是成了他們的藏身之所。
“奇怪,他們為何針對梁安,那侍衛見我們兩倒是沒有什么異常反應,一見梁安才叫的刺客?”
“溫志不敢給我們隴西扣刺客帽子,給你夏龐扣也沒有人會相信,就只剩梁安了,但是他扣梁安刺客的帽子,和扣我們刺客的帽子又有什么不一樣呢,反正我們是一伙的。”
“這個溫志,倒是思慮周全。”
“你們倆別聊了,想想怎么出去吧。”縱是這三個高手,如此密集的箭陣怕是也難沖出去的,何況三人基本都是疲累狀態,能使出七成功力就不錯了。
“看來溫志一直在等的人是你隴西郡王府啊!”夏龐再笨也想通了,幾個郡王、藩王,就屬隴西和皇上最親,先離間了隴西,以后自然好辦很多。
“可是刺客刺殺了誰呢?”董云現在有點后悔,剛剛過于心急,沒有聽來的小太監說話了。
“我們躲在這里,他們不敢貿然進來,可是我們一出去就是箭陣阻擋,我們也不能輕易出去,總不能一直這么耗著吧。”
“我今天應該聽呂公公的話,留在宮里的。”董云隨后一說,忽然又頓住,“皇上?”她心里一緊,不敢再往下想,呂公公除了為皇上留她還能為了誰?呂公公終日跟在皇上身邊,不是為了皇上還能為了誰?“皇——皇上?”董云心里一急,張口吐出一口獻血,悄然染紅了衣襟。
夏龐也不禁心里一涼:“溫志真敢對皇上動手?”
“殺出去,拼死!”董云心一橫就往外沖,三人顧不得多想,再一次將身體暴露在刀光劍影下,密集的箭陣圍著三個人山呼海嘯般涌來,從外面幾乎看不到身影。
“還挺能抗!”溫志志滿意得的坐在恩直門大廳看著這一切,這三人的生死他并不在乎,其實他還不希望他們死,他們最好是逃出去,他們死了自己反而落個死無對證,他們不死,自己有的是辦法整他們。
一會兒是箭陣,一會兒是近攻,畢竟是血肉之軀,看著一批批倒下的同僚,那些士兵漸漸的沒了信心,攻勢越來越弱。
“趁這會子他們心亂,我們先攻出去再說吧,無論刺客是誰,殺了誰,這會子怕也已經塵埃落地了。”
“溫志!”董云臉上血和淚混在一起,梁安和夏龐左右夾著她,拼死一次沖上了城墻,三人不敢往下跳,估計這會子下面全是陷阱,只能在墻頭之間飛梭,幸虧三人輕功均是絕頂,半個時辰終于甩掉了追兵,落在北郊荒野里。
“我們先想辦法找個落腳地兒吧?晚上我去打探打探。”夏龐相信自己在帝城的舊部下,應該可以問出一二。
“我們去碧湖北岸吧,那里偏僻應該無人知曉。”
“梁安你中箭了?”夏龐才發現梁安的左胳膊殘留著一枚箭梢。
“沒事,一點小傷,碧湖北岸應該能找到草藥。”
董云心里篤定是皇上出事兒,整個人已經傷心欲絕,她的六哥哥沒有了,她的主也沒有了,她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可是她心里還存有一絲僥幸:溫志不敢對皇上動手!
晚間夏龐去并沒有探得什么,宮里個個守口如瓶,人員往來和平時也并無異樣。只有一點,皇上今日托病沒有早朝。之前楊復把政時皇上也托過病不早朝,所以大家并沒有當回事。
“我明日再去。董云你趕緊告訴你哥哥,做好準備!還有西北。”
連續三日夏龐均是無功而返,董云心里的希望又悄悄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