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色,冷冽,雨早已停。
從胡青青到來時就已停了。
不僅雨停了,風也忽然止了,唯有兵器還在發出聲響。
胡青青一步步走向尉遲叔,終于完全蹙起了眉頭。
趙老五看著雖然不動聲色,目光里卻有了閃爍,就好像眼看著一樣東西掉進了火堆里,卻偏偏沒法子去撿起來。
剛才在他臉上出現的冷靜和得意,此時已慢慢沒有了,只不過又多了另一種心情。
——一種使他瞧不起和蔑視尉遲叔的心情。
尉遲叔居然嚇尿了褲子,連眼、耳、口、鼻、手、腳、臉——渾身上下可以看見的地方幾乎都在發抖。
這時,胡青青已揮手讓十多名弓箭手走了過來,不僅走了過來,還離尉遲叔很近。
弓箭手的弓若不是拉得穩,一放開箭就恐怕收不回來了。
尉遲叔只要敢反抗,他就死定了!
尉遲叔是不是被嚇尿了?胡青青不知道,她只是笑。
她笑得合不攏嘴。
幸好這里沒有別人,尉遲叔跪倒在地上,雙腿顫抖,臉頰上已有汗水流下來,若是看得仔細,你也會發現那些不僅是汗,也可能是淚水,淚水中還含有鮮血。
尉遲叔居然在這個少女胡青青面前嚇尿了褲子,還流了淚?
無論誰只要看見了他現在的樣子,都不免會笑出聲的。
可是這個時候,誰也沒有笑,因為沒有人敢笑,就連趙老五也只是暗暗抽了口氣,他的腳又在悄悄挪動,似乎想要從后方撤離。
胡青青舉起馬鞭示意弓箭手讓開,將劍拔了出來指著尉遲叔。
劍“嗆”的一聲,劍光里倒映著一張慘白的臉,尉遲叔不由得把眼睛瞇了一下。
“哎呀,你尿褲子啦!”
胡青青很是失驚,她看見尉遲叔的褲子居然濕了一大片。
尉遲叔雙腿站不穩跪了下去,連眼睛都不敢抬起,更別說敢去回嘴了。
胡青青笑問:“你是不是很害怕?”
尉遲叔沒有回答,身子都在發抖,很明顯他是害怕的。
胡青青又道:“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就想個法子自救的。”
尉遲叔不說話,兩只銅環在叮當發響。
胡青青道:“可你這樣子害怕,怎讓我知道你對我有用?”
尉遲叔終于抬起眼睛,這次居然瞪著胡青青,目光里更加驚訝。
胡青青冷笑道:“那個姓蓋的躲在里面不敢出來見我,你說我要怎么辦?”
尉遲叔終于忍不住問:“你是說蓋聶?”
他的神色雖然比先前冷靜了許多,可是眼睛里還是透著一股害怕。
這種害怕并不是頃刻就能散去的,因為沒有人知道這個少女接下來想干什么。
胡青青雖然把弓箭手喝開了,可是她的眼睛并沒有停住轉動呀。
只要她的眼睛還在咕嚕的轉,腦中的想法就永遠也無法停止。
她越是這么樣看著尉遲叔,就是什么話也不說,尉遲叔心里也越加發毛。
尉遲叔也不語,他的左眼睛已不再疼。
不是真的不疼,而是比起胡青青的折磨,這讓他感到有些麻木了而已。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十萬個人,那么,有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個人都會說他是個壞蛋!”
胡青青說話的聲音十分清亮,目光已凝住了客棧大門,她仿佛是故意說給蓋聶聽的。
可就算是這樣,蓋聶和諸葛曉風也只是互相看看,誰也沒有什么反應。
過了一會,胡青青對尉遲叔道:“你,去敲門!”
“什么?敲……門?”尉遲叔很吃驚,就差眼珠子瞪得掉下來。
他當然不懂胡青青的意思,因為不論是誰只要聽見她這么說,也會感到奇怪的,明明有這么多人馬已將客棧包圍起來,她居然還用這種滑稽的方式去叫人?
這莫不是想留給敵人機會?
想到這里,尉遲叔咽了咽口水,他站起身來,膝蓋還在抖,汗水滾滾而下。
等他按照胡青青的意思走過去時,胡青青叫住了他:“如果你叫不出蓋聶,我就把你送進去。”
她說完,揮揮手,身后已有十幾名甲士把一行人帶了過來。
這行人中有一個人始終豎著眉頭,惡狠狠的瞪著胡青青這些人。
胡青青道:“我認得你,你是李老狐貍的徒弟。”
李淳一弟子哼了一聲,并不去理她,可當他把頭轉過去,立刻就挨了一巴掌。
這巴掌是從他的跟前甩來的,正是胡青青出手打的。
可盡管是這樣,李淳一弟子還是一直瞪著她,仿佛要把她吃掉了一樣!
胡青青最討厭別人瞪著她,也哼了聲,道:“好,有骨氣,一會有你好受的。”
她又舉起馬鞭向前揮了揮手,有弓箭手跑了過來,他們把弓拉得咯啦作響,弓箭全部對準了風沙客棧的大門。
胡青青看見尉遲叔愣著不動,叫道:“看什么?快點。”
尉遲叔的確在看,他想看看這些可怕的弓箭手。
可怕的不是弓箭,也不是箭上的引火筒,而是胡青青這個人。
其實尉遲叔心里何嘗不知道自己這么做是進退兩難,心里又何嘗不矛盾?
他正在為自己感到屈辱時,突聽馬蹄聲響,有個人影飛身撂倒了幾名甲士,已搶走了一匹馬。
趙老五跳上了馬背,叫道:“尉遲兄弟!對不住了!這丫頭不好對付,我先走一步了!”
趙老五剛說完,有十幾名甲士已拔出劍沖去想要攔他,可惜攔了個空。
一道帶著火花的刀光,仿若流星一般,“嗤”的一聲,從趙老五手中甩了出去,回到他手中時,已放倒了十幾名甲士。
一陣很短的死寂。
所有甲士都愣住了。
有的不但愣住了,還嚇得自己讓開了道兒。
因為趙老五一邊策馬,一邊甩起彎刀,彎刀上冒著火花,仿佛只要碰上了誰,誰就會馬上斃命。
于是,等馬蹄聲消失時,誰也想不通,他是如何逃脫的?
趙老五幾乎在眨眼功夫,就沖出了重圍?真是邪乎了!
換作你看到這里,也會忍不住吃驚的。
可是在尉遲叔的臉上卻看不到吃驚,他顯得更加憤怒了。
這個趙老五居然丟下他,自己跑了?
等他想到這里,看見胡青青也變了臉色,她手里拿著馬鞭向后退開了幾步,叫道:“來人!點火!”
聲音剛落下去,只見幾名甲士拿著火把走來,走到了那些弓箭手的跟前,點燃了箭上的引火筒。
尉遲叔回頭看見身后的火箭躍躍欲發,好像隨時都會朝自己飛來,他嚇得腿都軟了下去,連滾帶爬地來到了客棧門口。
咚、咚、咚!連敲了三下大門。
晚睡學生
此火箭非彼火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