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隊人馬當先兩人,正是蘇文鋌和張晉。
官道兩旁,是連成片的農田。
農田中,時有三五農人躬耕勞作。蘇文鋌等人騎馬飛馳而過時,躬耕的農人紛紛停下手中活計,抬起頭,望向官道上的人馬。
“叔,從昨天開始,到今天上午,這條官道就沒有停歇過,不時有人來往。叔,是要發生什么大事了嗎?”
田地里,一位年輕小伙直起腰身,將手中待栽種的秧苗,隨手丟在田里,蕩起一圈圈水波紋。
時值四月,正是水稻分苗插秧的季節。
古時候并沒有播種機、耕耘機、收割機等等一系列農機,類似插秧這樣的農活,需要依靠農人一雙勤勞的手,將秧苗一顆一顆地插進田地土壤,頗耗時日。
犁田、蓄水、平整田地,再到現在的插秧,這一整套流程跑下來,這位年輕的小伙,已經在此忙碌了三四天。
從昨天開始,官道上就人來人往、車流馬嘶,好像前面的長洲千戶所糟了大難似的,在集體搬家。但年輕的小伙又不確定。
他自然不知道,長洲千戶所里面的人、馬、物資,遵從蘇州衛指揮使大人張晉的命令,集體出動,搬回屬于他們的地方——吳縣千戶所。
被年輕小伙稱為“叔”的人,是一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老農聞言,也停下插秧的動作,他慢慢直起腰,秧苗卻沒有丟掉,依然被他握在手中。
水中倒映著老農蒼老而佝僂的身影,那個身影握著一把綠油油的秧苗,微微有些顫抖,似乎已經抬不起來的腦袋微微仰著,望向塵土飛揚的官道。
“我們長洲千戶所,恐怕是要變天了!”
老農渾濁的視線從官道上撤回,低頭看向手中握著的秧苗,低聲道:“這批秧苗經由我們的手栽種,就是不知道收獲的時候,還是不是由我們的手來收獲!”
“叔,您別嚇我,您說什么呢?”
年輕小伙在田中快走兩步,扶住老農,聲音中流露出一種對未來的恐懼。
“好孩子,趕緊插秧吧,希望這位新來的,能夠重整我們長洲千戶所。其實我們這邊還好,交完租,家中勉強還能剩下一點余糧。至于那兩邊……哎!”
老農實在說不下去,一些舊事在心中一閃而過……他抹了把臉上汗水和眼淚的混合體,慢慢彎腰,將一顆綠油油的秧苗栽進土壤。
官道上。
蘇文鋌等人騎著高頭大馬,揚起大片灰塵,疾馳飛奔而過。
騎在馬背上,蘇文鋌不時側頭,看向官道兩旁的農田。
衛所的兵,其實就是屯田兵。
按明太祖定下的規矩,非邊遠地區,衛所中操練的人數與屯田的人數,比列是二八開。
也就是說一個衛所之中,只有百分之二十的人進行操練,另外百分之八十的人,則常年屯田,幾乎與耕農無異。
這豈不就是說,蘇文鋌的這個千戶之位,其實就是個農業主管?
想他蘇文鋌,也曾是名頭響當當的殺手,穿越回古代,卻當了個農業主管……
“蘇兄,這兩旁……”張晉伸手一指官道兩旁的耕地,說:“這兩旁的地,都是長洲千戶所下轄的耕地,在耕地中勞作的,則是蘇兄你的下屬了!”
張晉見蘇文鋌不時看向官道兩旁的耕地,以為蘇文鋌心中有疑惑,故此解釋了一番。
蘇文鋌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蘇文鋌等人一馳而過,很快越過田地,來到長洲千戶所的大門前。
下馬開門,蘇文鋌、張晉等一群人走進長洲千戶所。
蘇文鋌和張晉騎馬來到此處,自然不可能只有他們兩人。
張晉再怎么說,也是一個指揮使大人,他手下的指揮同知、指揮僉事等職位,雖然也被張晉喝兵血喝掉了,但從五品的衛鎮撫,還是有的。
跟著蘇文鋌和張晉來到此處的,就有其中一個衛鎮撫,以及隨時跟著張晉的兩個親衛。
“這是校場,這是馬廄,這是營房,這是軍械庫,這是雜造局。”
張晉親自介紹,將千戶所中各功能區域,一一點指給蘇文鋌看。
最后,一群人來到千戶所的正中央,這里有一個院落。
“蘇兄,這里就是你以后常駐的地方了,有廂房,有單獨的庖廚,有會客廳、議事廳,這是簽押房、書房,以及前后花廳。”
張晉帶著蘇文鋌、衛鎮撫,以及兩個親衛,將整個長洲千戶所,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逛了一圈。
整體而言,蘇文鋌不太滿意。
需要修整的地方有太多,比如校場,坑坑洼洼的,揚塵非常嚴重。比如馬廄,又臟又臭,馬兒待在里面能舒服?比如營房,床鋪被褥什么的就不用說了,它的房頂上竟然還有漏洞。比如軍械庫,簡直就是個雜物間。比如雜造局……
雜造局,是各個衛所生產武器裝備,以及修理武器裝備的地方。雜造局并不是每個衛所都有的。
大明王朝兵器的生產與制造,主要由京師和南京的軍器局,以及各地都司的軍器局完成。
雜造局,初時只生產軍器局不生產的物事,發展到后來,就連衛所制都敗壞了,雜造局也有了生產兵器的職能。
只不過經由雜造局生產出來的兵器,質量差得可以,除了本衛的人使用以外,一般不會外傳。
長洲千戶所內竟然有一座雜造局,這事兒倒是出乎了蘇文鋌的意料。
但打開雜造局的大門一看,里面竟然蛛網密布,從這模樣來看,長洲千戶所的雜造局已經荒廢了許久。
整個千戶所中,只有正中間的院落,看起來還不錯,估計是因為此地一直有人居住,平時有人打掃和保養維護的緣故吧。
對于這樣一座千戶所,修整,是必須的。
但蘇文鋌現在只是一個光桿司令,手下無人可用,修整,自然無從談起。
“張兄,我需要一個得力的副手,你有沒有好的人選?”
客廳中,衛鎮撫和兩個親衛退下,只有蘇文鋌和張晉兩個人的時候,蘇文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