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鎮子里邊又涌入了不少人,不似以往行商。行商在這白馬鎮之中通行,頂多也就是在這白馬鎮之中住上一夜,第二日便匆匆離去。
而這些人卻在這鎮子之中住下了,大有一番賴著不走的嫌疑。一時之間,這鎮上的客棧人滿為患,客棧掌柜都不曉得自己是該喜還是該憂。
這兩天可是出了不少兩伙人為了一間屋子大打出手的事兒,桌椅打爛不少。
沒打過的那伙人便怒氣沖沖拂袖而去,打過的那一伙若是心中有愧,便丟下了一枚碎銀子充作賠償,自然是兩好相安。若是不以為意,倨傲上樓的話,掌柜的也不敢上去要啊!
這面趙長安同小十六在白馬山上一連呆了有三四天的時間,小十六天賦極好,觸類旁通。瘸腿老獵人留下來的那些亂七八糟用來補獸的物器趙長安沒搞懂,反倒是叫小十六瞎琢磨弄清楚了其中的門道。
便這兩三天來小十六在這白馬山上打到了不少的好東西,歡呼雀躍。若非是趙長安硬拉著小十六要去鎮子上走一圈的話,小十六根本就不會想著從白馬山上下來。
街上行人甚是擁擠,趙長安兩手空空,輕松得意,而小十六的肩膀上則扛著一只狍子。這只狍子雖然稱不上是大,但相對于小十六來說也不小了。
小十六一面喘著粗氣,但也并未有半點將這狍子放下來休息片刻的意思。
臨過王大福的燒餅鋪子,趙長安沖著王大福喊了一聲,“大福叔,你家大成子呢?什么時候我帶他上去打獵啊!”
王大福仍舊是心中怒氣為平,聽著這話面色一沉,“滾!兔崽子!”
趙長安只是笑。
王大福愣了愣,心說這趙長安還改性子了?忽而瞥見一個面色不善、轉身離去的客人,王大福才叫冤,連忙喊道:“客官,我罵別的兔崽子呢,可不是說你!”
好嘛,就又有兩個在等燒餅的客人面色一變,拂袖而走。
趙長安樂了兩聲,轉過臉來,迎面望見前方走來了一個一身白衣、身形欣長的年輕公子,年輕公子旁面跟了一個姿色上佳的女子,依偎在這公子懷中。這女子身段妖嬈,就是聲音嬌嗲得過分。
這公子與那女子面色陌生,趙長安便多留意了幾眼。
那年輕公子神色桀驁,瞥見趙長安的目光之后就飛快往趙長安與小十六身上掃視了一圈,嘴角泛出一絲冷笑,頗為嘲諷,張嘴輕吐出一詞來,“泥腿子。”
趙長安輕笑一聲,未曾理會,只拍了拍小十六的肩膀,示意走快一些。
身后聽著那女子放肆的嬌笑聲,趙長安也從未駐足。
不多時,就已經是到了那飯來齋門口。還未曾往這飯來齋門內踏入一步,趙長安便聽見了其內嘈雜的聲音,微微一挑眉。
盡管這飯來齋名聲在白馬鎮內乃是上佳,但往常可沒有如此熱鬧。
進門,果然是望見其內賓客滿座,其中不少生面孔,趙長安不免咂舌。
遲遲不見有人上前來招呼,趙長安便吆喝了一聲,“小二!”
“誒!客官稍等,馬上就來!”
不多時,就望見一個布衣小二小跑過來,正是與趙長安熟悉的那位。
那小二望見趙長安之后一臉不忿,“沒見著我正忙著了么?自己不會找個地兒坐?”
趙長安臉上掛起那副招牌式的笑臉,“怎么?你們就是這么招待客人的?”
這回小二未曾冷言反駁,因為旁道不少外來人撇過臉來瞧著這一幕,他們可不曉得趙長安這人,若是還惡語相加的話只怕是對飯來齋的招牌有損。
小二便低聲道:“和往常不同,今日真是沒有時間來招待你們了,你也瞧見了,咱飯來齋已經是人滿為患。我還算好的,你是不曉得那幾個掌廚正在后廚罵街呢!”
趙長安左右瞥了一眼,納悶道:“我才只是在白馬山上呆了幾天,怎么鎮子里頭就出現了這么多生面孔?來時還在街上遇見了兩個錦衣玉服的公子小姐,雖然比不上從長安來的那幾位,但看上去也算是富貴子弟。按理來說咱們鎮子也稱得上是一個窮鄉僻壤,怎么這會兒。。。難不成是出了什么大事兒?”
小二搖頭,“我成天在這飯來齋里邊跑腿,我能知道些啥?”
趙長安似笑非笑,“這就不地道了吧,都說這客棧酒樓乃是消息最為靈通的地方,你一個小二混跡于此,就算是未曾主動打聽,可旁人口耳相傳,你耳聞目睹之下也應當能曉得不少事兒吧!”
“嘿你大爺的!”小二略微吃驚,“尋常人都說你趙長安乃是一個不學無術的混混兒,今日怎么嘴里吐出來的詞兒一套一套的?”
“你甭管我從哪兒學來的了,就說你說不說吧。”
旁面有人喊了一聲小二,這小二應了一聲,隨即沖著另一個雜役使了使眼色示意上前招呼,隨后將趙長安拉到一旁來,左右環顧一眼才道:“罷了罷了,你也算是常客,今日我便告訴你幾句。不過這些我也是從旁道人的嘴里聽來的,你便也就是聽聽罷了,莫要當真。”
趙長安笑道:“我向來守口如瓶,你不是不曉得。”
“信了你的邪!”小二笑罵了一聲,隨即沉下臉色道:“你還記得那個傳說么?就是咱們白馬山乃是天上一頭白馬下凡而成?”
“自然是曉得,這種娃娃就連狗剩兒都清楚,難道我還不知道?”趙長安回道,“跟這個傳說有什么關系?”
“你就損他吧。”小二接著道:“可這事兒恰恰就同這傳說有干系!這幾天,不少有人找我打聽這白馬山、白馬鎮的傳說,我便也留意了幾分。昨日終于有一人吃醉了酒說出來了,說是在這白馬鎮之上會出現秘寶,得之能稱霸江湖!”
趙長安嗤笑道:“吹吧,就吹吧。我在這白馬山之上住了這么些的時日,就連黑山嶺也去得不少,怎么就沒有瞧見任何寶物的跡象?我看這些外來人就是有病,沒事兒來咱們這么一個窮鄉僻壤來尋寶,豈不是自找沒趣?”
“我也是這么想的,可這些外來人當真了啊,咱也沒法子,就只能盡力招待,免得觸怒了這些人。”
趙長安一挑眉,“怎么?這些人還惹不起么?”
“不是惹不起,是沒必要的事兒啊!”小二苦口婆心,“咱們白馬鎮上唯一當家做主的就只有鎮長一人,官府衙門還在十里外。這些來尋寶的盡數都是江湖油條武夫,你惹惱了他的話他一刀將你砍了,隨后逃到了深山老林之中你能拿他怎么辦?就算是他在深山老林之中被老虎熊羆給吞了,那你也虧了不是?自己這輩子都沒有享受過來,干嘛要同他們來換命呢?”
這小二難得同趙長安說這么多的話,趙長安點點頭,又笑道:“不過在深山老林之中我可不怕他們!”
“成成成,知道你這個白馬鎮唯一的獵人本事滔天成了吧!”小二敷衍了一句,又道:“不過可先說啊,莫要跟這些人找不痛快!”
“好勒!”趙長安嘻嘻一笑,“還有地兒沒?我站了這么久你難道就不給我上一壺茶吃?”
“去你的吧,沒見著沒地兒坐了?該干嘛干嘛去吧!少來礙我的眼!”
“誒,既然你這么說,那這送上門的生意我可不給你做了啊!”
小二正欲轉身,聽到趙長安這么一番話之后愣了愣,“什么生意?”
趙長安扭過身子,便露出了在他身后站著的小十六,以及小十六仍舊是扛在肩上的那一只狍子。
小二一喜,連忙上前摸了摸那狍子的腦袋,“好家伙,正是時候。這些武夫盡數都是虎豹豺狼之輩,對素菜瞅都不瞅一眼。方才就聽后廚打雜的抱怨說沒有肉食了,如今還真是雪中送炭。”
“開個價兒?”趙長安道。
小二略微為難,“若是山雞兔子之類的東西我還能做主,這狍子,我得稱過斤兩,再問過掌柜才成。”
說著小二欲上前提這狍子,小十六眉頭一皺,往后退了幾步。
趙長安笑道:“無妨,都是鎮子上的熟人,說什么也不能虧了你。”
小十六這才將肩上的那只狍子遞給小二。
就見著小二匆忙走進后廚,不多時,就又匆忙跑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個鼓囊的錢袋,“稱過了,剛好二十公斤,沒錯吧?狍子品相不錯,就是小了些。”
“小了你就養著么,總有長大的那天。”趙長安打趣了一聲,望著小二遞給他的錢袋,朝著小十六努努嘴,“諾,給他。”
小二略微驚訝,異樣瞟了小十六一眼,“英雄出少年啊!”
小十六未曾因為小二這句夸獎而高興,倒是望著錢袋里邊幾枚碎銀子以及那擠得滿滿當當的銅板兒笑出了聲。
趙長安瞥了一眼這錢袋,喲了一聲,“今日為何出手如此闊綽?”
“一來是品相著實不錯,二來呢,雪中送炭,救了咱們的急。”小二拍拍手,“成了,你們該干嘛干嘛去吧,莫要在這里擋了別人的道兒,撞了別人的眼。”
趙長安也不惱,擺擺手,說了一句走了,隨后緩緩朝著門外走去。
小二看著趙長安的背影,擺了擺衣袖,行了一禮,故作姿態大聲吆喝了一句,“客官慢走,下次再來啊!”
旁人一瞧這副架勢,盡數都是眼神浮動,暗道這飯來齋的小二還真是實誠厚道,竟對一個上門賣肉的販夫都如此有禮數,果然這飯來齋的名聲還真不是靠著手藝打響的!
小二瞥了一眼旁道客人的臉色,心中一喜,暗道自己腦瓜子果然靈光。我有這腦瓜子怎么不去讀書呢?想必明年就能中舉做官了吧,還做這勞什子的小二?
雖如此想,聽著旁人喊了一聲小二之后連忙馬不停蹄趕過去,“來了您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