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從白鴿的鼻腔灌進他的大腦,漫過他的頭,他的臉,漫過他的軀干。白鴿不會游泳,更不會憋氣,這直接導致他被海水嗆了個半死。白鴿開始意識到自己這出戲演得有些大,如果趙天龍篤定不來救他,那么他必定會淹死在這片淺灘下。
再心慌也是十幾秒的事情,在白鴿絕望之前,從肩胛處傳來的一股力量把他整個人提了上去,白鴿在心里竊喜,他賭中了。
趙天龍把白鴿拖到礁石外的沙灘上,他身上也是濕淋淋的。三月的海風吹拂白鴿的身軀,吹得他整個人渾身發抖如篩糠,嘴唇凍得烏紫。
“你在搞什么?”趙天龍此刻身上也是一片狼狽,他說出口的第一句話竟然忘了詢問白鴿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白鴿癱在地上裝死,他翻著白眼說,他得了腦瘤,不想活了,說完就假裝暈了過去。
趙天龍踢了白鴿一腳,說:“不許睡覺,我去鎮里找人過來。”說罷,他準備打開行李箱取出干凈的衣服換上,但是剛蹲下來就改變了主意。趙天龍把白鴿拎起來,把行李箱強硬地推到他的旁邊,用命令的口吻說:“給我好好看著”。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
白鴿假裝不情不愿地半睜著眼。等到趙天龍的背影徹底消失了之后,白鴿立刻貓起腰查看那個密碼箱,濕透的上身被風吹過以后愈發地寒冷,這導致他開箱子的手一直在哆嗦。
白鴿急急忙忙地密碼輪上轉了六零六,發現不對。他又急忙推零六六,還是不對。白鴿著急了,他推了六零七,這個時候,他聽見密碼箱的鎖扣發出清脆的聲響。
白鴿把手使勁在脖子上抹干,然后小心翼翼地扒開箱子,在箱子的內側找到了一份鑒定報告,和他那天夜晚在密室里看到的那份如出一轍。
這一次,白鴿把那份報告翻到了最后一頁,他清楚地看見報告上紅色的印章,被鑒定人瞿霆,葉景恒,確定無血緣關系。
白鴿迅速掏出手機拍下了照片,然后把鑒定報告原樣放好,把密碼箱的拉鏈拉上,閉上眼睛躺在沙灘上,全身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興奮劇烈地顫栗。
太行灣是個荒灘,外地的旅客如果不注意看島上地圖的話不會知道這個地方的存在,而本地的居民更不會平白無故地來這里,因為他們喜歡去另一片肥沃的灘涂趕海,而那一片灘涂距離這里三公里開外。
壬寅年芒種于太行灣,白鴿在蓬山之星賓館墻壁上貼著的蓬山洲地圖上看到“太行灣”這三個字的時候,他覺得狂喜。他不相信天下竟有這么巧的事,所以親自來到這片海灘察勘,再三確定海灣的景色和趙天龍藏在抽屜柜底下照片里的外景確實一模一樣的時候,他一顆的狂跳心反而安定了下來,開始策劃這成功率不足十分之一的豪賭。
白鴿了解趙天龍,知道他必定不會見死不救,知道以他謹慎的風格,如果取得了重要的物品,會不離身地攜帶。更知道他在完成了工作任務之后,一定會來這一片意義非凡的海灣。
雖然白鴿不知道在某一年的芒種,趙天龍和他的同伴在這里發生過什么,不過這一切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他飛快地思索該如何將他的重大發現成功套現,他決定要兩面收錢,葉淮和葉崢他都要告訴,然后開出天價,拿著巨額財產遠走高飛。至于醫院里的劉萬寶,他打算拿出一部分錢給他,但不能是太多……白鴿飛快地打著如意算盤,在他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的手里一直緊緊攥著他的手機。
“不是說了讓你不要睡著?”
白鴿再醒過來的時候是在島上衛生所的擔架上,趙天龍把一本雜志卷成筒敲打著他的頭。
白鴿覺得周身像著火一樣灼熱,頭昏昏沉沉的像灌了鉛塊。趙天龍告訴他這是因為他昨天晚上在海灘濕透后著了涼,發了嚴重的高燒。
“說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趙天龍奚落地問白鴿,“平常不是挺頑強一個人?怎么突然要尋死了,還跑到這個地方來。”
白鴿把他在心底里重復編了很多次的故事說出來,說他首先在網上聽說蓬山寺求神靈驗,便乘船趕來此地為老父祈福,祈福完畢之后腦瘤發作頭痛欲裂,于是一時糊涂便起了輕生的念頭。
“你什么時候得的腦瘤?幾期了?還有你怎么能打算就這么死了?欠我的錢不打算還了?”趙天龍用雜志敲打白鴿腦門的力度變得更大,他的問題像連珠炮。
白鴿捂著臉大叫說他已經知道錯了,并且打算立刻返回S市到老父身邊盡孝。
趙天龍的語氣還是嘲笑,“別說你現在身體狀況走不了,就算你能走也沒有船能載你走,蓬山洲碼頭已經停航了。”
“什么時候?”白鴿大驚。
“在你昏過去的時候”趙天龍說,他抬頭看向烏云聚集的天空,“臺風要來了。”
“臺風來了我也要走,不然祈福就不靈驗了。”白鴿下定決心要趕快離開,如果他不能在趙天龍之前抵達S市,也許他拼死獲得的成果就會作廢。
“隨便你吧,如果你能找到船的話。”趙天龍回應給白鴿的是更徹底的蔑視,他把手里的雜志撇在床上,轉身走開了。
白鴿在擔架上躺了一會兒,忽然如夢初醒地起身翻找他的手機,好在它就放在擔架旁邊的桌子上,白鴿把手機攥在手心,如獲至寶,他后半生的希望全部寄托于此。
拼著身上僅有的力氣下了床,白鴿的腳步虛浮得厲害,他打了一輛出租車報了碼頭的地名就癱坐在車后座上,這個時候他已經不心疼打車的錢了,因為他覺得他的暴富會是理所應當的事。
趙天龍說的沒錯,碼頭的避風港整整齊齊地停泊著兩排輪船,漁民們在收拾東西,他們都在躲避即將到來的臺風。白鴿踉蹌地走向那些船只,高聲詢問是否有人愿意立刻載他去隔岸的S市,他愿意支付三千元船費。
“臺風天開船,要錢不要命?”往來的漁民紛紛搖頭,白鴿的要求太過于荒謬。
白鴿面無表情地提高價格,“五千。”
“八千。”
“一萬二!”
“兩萬?”白鴿聲嘶力竭,近乎絕望。
“你給我三萬塊錢我就載你過去。”留下來的一個漁民說,“臺風到這還有五六個小時,我能把潛艇開到一百千米每小時,兩個小時就能到S市東港。但是你還要支付我的潛艇在東港的停泊費用。”
“成交。”白鴿把錢夾里所有的錢給了漁民,告訴他那是他身上僅有的現金,等到了對岸他會把剩下的錢一次性付清。
夜幕已經降臨,幾許黯淡的星光灑在海面上,白鴿披著毯子坐在船艙,呆滯地看向天外,潛艇劈開的水花在他的身后連成一條直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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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軒好好吃
明天正文只有一更,因為下一章是第一卷的最后一章了。然后會寫一個總結性的書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