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相信嗎?不管一個怎么變,內心始終有一處柔軟的地帶,那里有著最美好的回憶。對我而言,一生最美好的回憶在大學時代。
畢業十年后,我再次回到了BJ。我收到了李佳妮寄來的婚禮邀請函,邀請我當她的伴娘。李佳妮是我大學最好的閨蜜。大學期間,我們關系之好,幾乎形影不離,一起到教室上課,一起到圖書館自習,一起到操場跑步,甚至去廁所都要結伴而行,大家都說我們活脫脫像是一對親姐妹。
大學畢業后,李佳妮選擇“北漂”,在BJ一家大型會計師事務所上班。雖然相隔千里之外,但我們仍然保持著緊密聯系。李佳妮是個精明能干的女人,這些年憑借著自身努力,在通州買了套兩居室。房子雖小,但總算在BJ扎了根,她很享受這種奮斗的感覺。大學時,我們就已經約定好,不管誰結婚,另一方必須無條件參加。得知她即將步入婚禮殿堂,我興奮不已,立馬在網上訂了張機票,期望著和這位許久未見的好友再度重逢。
飛機準時降落在首都機場,我時隔八年再次來到BJ。機窗外面,靛藍色的天空萬里無云,機場跑道的草坪里仍然夾雜著少許未融化的雪堆,溫柔的陽光灑落下來,給大地上鋪上一層暖暖的薄紗。我跟隨著人流走出通道,接站口一個身穿白色羽絨服的美女正向我招手?!岸?,這里,這里!”
我尋聲而去,發現了正在招手的李佳妮。
我激動的沖過去抱住她?!坝H愛的,我想死你了!”
李佳妮緊緊的摟住我,拍了拍我的后背。“我也是!這么多年不見,越來越漂亮了!”
我不好意思道:“哪有,你才是最漂亮的新娘!”
我們挽著手來到停車場,李佳妮按了下車鑰匙,一輛紅色大眾POLO的車燈閃了兩下。上車后,我忍不住問他:“說說唄,你和你老公怎么認識的?”
李佳妮輕描淡寫道:“同事介紹的,第一次見面看著干干凈凈的,就試著接觸了下,沒想到還挺談得來,他是搞IT的,典型的理工男?!?p> 冬雪好奇道:“究竟什么人能夠把我們的佳妮姑娘迷得神魂顛倒,他肯定是個腳踏七色云彩的蓋世英雄吧!”
李佳妮笑個不停:“你也太逗了,就他那樣,還英雄呢,整個就一個狗熊,成天被我欺負得不敢吭聲!”
我也哈哈大笑:“聽你這么說,那我就更加期待這位傳說中狗熊大俠!”
李佳妮邊開車邊感嘆:“哎,說白了,咱就是一普通人,以前年輕不懂事,覺得要找個帥的才甘心。你說我當時是不是傻,死皮賴臉的追求薛子謙,最后還被他劈腿了。哎,現在出身社會了,我才知道帥頂個屁用,還是找個安心過日子的,才是正道。對了,你現在有男朋友嗎?”
我搖頭道:“還沒有?!?p> 李佳妮問:“是不是忘不了肖遙?”
我極力掩飾道:“沒有,都過去那么多年了,早就忘得一干二凈了!”
李佳妮做了個鬼臉,挑逗我道:“真的嗎?我可邀請了他參加我的婚禮!”
我緊張道:“不...不會吧?”
李佳妮壞笑道:“瞅你那傻樣兒,別擔心,人家現在在商務部工作,業務繁忙,這幾天正好在歐洲出差,來不了?!?p> 聽李佳妮這樣說,我松了口氣,但也有些失望。我心里很矛盾,一方面的確想見他,但另一方面又怕見他。我小心翼翼地問道:“他現在結婚了嗎?”
李佳妮笑道:“傻妞,就知道你會問這個。沒結婚,但好像有女朋友了,也是北大研究生,在銀行工作?!?p> 聽到肖遙的消息,我難掩心中的失落,盡管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從佳妮的口中說出來,還是讓我有些傷感。
這次婚禮,李佳妮邀請了很多大學同學,津京冀一帶的同學基本上都到了現場,其他地方來的同學來得較少,畢竟天各一方,各有各的事。讓佳妮開心的是,我們大學宿舍的六個姐妹們全部到齊,這是我們畢業以來第一次聚得如此整齊。
多年不見,大家都有不少變化。范媛媛現在是女博士,目前在東北一所高校當講師。林妙語剛提拔為區國稅局人事科長,已經結婚生子的她事業愛情雙豐收。韓菲爾這些年去了八十多個國家和地區,增長了不少的見聞,她決定走滿一百個后就把自己嫁出去。黃玉婷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對象,整天被七大姑八大姨催婚。
婚禮前一晚,韓菲爾組織大家開了個單身夜patty,我們分享著大學畢業以后的工作和生活,每個人的話題都挺有趣,唯獨我的經歷略顯沉重了一些。大家都勸我想開點,人生處處都是不如意,過得開心最重要。直到凌晨三點,我們才感到有些疲憊,不顧淑女形象,橫七豎八的擠在一張床上睡著了。
因為有伴娘的任務,我不敢睡得太沉,只是趴在沙發上瞇了會兒,便開始幫李佳妮準備頭飾、首飾、婚紗、婚鞋以及敬酒服等系列物品,化妝師給李佳妮盤好頭、定好妝后,我又幫著她把婚紗穿好,自己也簡單化了個妝,換上伴娘裙。雖然室內有暖氣,但穿著薄薄的紗裙依然冷得我發抖,佳妮拿了幾個暖寶寶給我,讓我貼在身上防凍。
一大清早,接親的新郎帶著一群人敲門。韓菲爾帶著姐妹們變著法的刁難新郎,新郎的性格很開朗,無論被要求是跳艷舞還是做俯臥撐,他都“來者不拒”,逗得大家捧腹大笑。在溫馨漂亮的婚禮現場,新郎拿出一本厚厚的畫冊,里面記錄了認識李佳妮以來的點點滴滴,包含每一段聊天記錄、每一次外出合影、每一份節日驚喜,就像播放電影一樣,把一幀幀幸福時刻向大家呈現出來,全場感動得一塌糊涂。看著數次落下幸福眼淚的李佳妮,我很感動,想到佳妮讀書時被薛子謙傷得那么深,如今終于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幸福,真替她開心。
佳妮的婚禮結束后,我們回了一趟母校,在被厚厚的雪覆蓋的校園里轉了一圈又一圈,重新回味了一次大學時光。往事歷歷在目,我們都很開心,只不過再也回不到過去。
我踏上返程時,王凱突然打來電話,說是要來接我。我說不用添麻煩,可他很堅持,非得到機場接我。
上車后,我問他:“真是奇怪了,我自己坐車就行了,你為什么非要來接我?”
他嬉皮笑臉道:“有什么稀奇的,想你了唄。”
我道:“你這么大個人了,老是沒個正形,喜歡開這些玩笑?!?p> 他突然收住了笑容?!澳氵@次去BJ見到那個他了嗎?”
“誰?”我沒明白他的意思。
他笑道:“他唄,就是寫《人世繁花》的那個人,你前男友!”
我說:“沒見到。你干嘛這么關心他,難道對他有意思?”
他一本正經道:“我還真對他有點興趣,我就是想知道是什么樣的人,能讓你念念不忘了近十年,他肯定有什么與眾不同。你就說說唄!比如,他現在在哪兒工作?長相如何?”
原本我們是有說有笑,可王凱老是提到肖遙,我有些不耐煩的說道:“他是北大研究生畢業,現在在商務部工作,長得比你帥,答案滿意嗎?還有什么想問的?”
王凱聽出了我的生氣,語氣變弱道:“你怎么了?不是吧,生氣了?”
我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難聽,傷害了王凱,心懷歉意道:“王凱,對不起,我今天有點累?!?p> “沒關系!累了就休息下?!苯酉聛?,王凱專心致志的開著車,不再說話。我看著窗外轉眼即逝的風景,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BJ之行結束后,我又回到了“兩點一線”的工作狀態。我所代理的班級進入了初三下學期,孩子們面臨巨大的升學壓力,作為一個“新手”,內心很焦慮,生怕因為自己的經驗不足而拖累了他們。為了讓孩子們成績快速提升,我想過很多辦法,比如創新教學方式,加強人性化管理,做好教學分析等等,可都經不起實踐,總之收效甚微。
通過觀察,我發現這些孩子們不喜歡讀書的原因還是在于家庭,一些父母要么對孩子不管不顧,要么生拉硬扯的逼著孩子學習,讓他們喪失了學習興趣。為此,我頻繁家訪,把學生們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根據收集的情況,再有針對性的做思想工作。令我欣慰的是,花了很多心思后,效果逐漸顯現,就連最調皮的學生都規矩了起來。
臨近中考,班里的孩子們都非常努力,起早貪黑,異常辛苦,甚至有時我不在教室的時候,他們仍然很自覺的復習。我一直認為,在學習這件事情上,付出就肯定有回報。果不其然,孩子們在中考后收到了勝利的果實。全班十五個學生考上市重點,占了全年級的一半,郭娟更是考上了省重點中學津南八中!雖然這對于城里學校算不得什么,但對于偏遠的吉安初級中學而言,已經是創造了歷史!
這一次,用王凱的話說,我算是“揚名立萬”了。一個新人能取得這樣的成績,實屬不易!同事們都對我刮目相看,譚校長更是在全校大會上點名表揚我,讓我有些受寵若驚。會后,她私下找到我,說是要推薦我作為開源縣優秀教師人選。我心里雖然高興,可還是婉言拒絕了,主要是考慮到剛參加工作,又是中途接別人的班級,不能完全算是自己的成績,承受不起這份榮譽。
這是我帶的首屆畢業生,雖然只是代理班主任,但看著孩子們取得了這么優異的成績,幸福感溢于言表。暑假期間,郭娟提著一籃土雞蛋找到我,說是津南八中了解她的家庭情況后,給她免除了學雜費,這讓全家人都很高興,特意讓她來感謝我。我再次鼓勵了郭娟,讓她好好學習,一定要通過知識改變命運,以后活成自己想要的人生。
暑假的日子百無聊賴。除了偶爾去看看芳姨外,我都宅在家里研究教案。王凱有事沒事的喊我出去,我嫌他話多聒噪,沒怎么搭理他。新學年伊始,學校安排我擔任初一五班的班主任。這算是我真正帶的第一屆學生,我很重視這次機會。
報名那天正趕上滿月鄉的趕場天,十村八里的家長帶著學生到學校辦手續,忙得我整整一上午都沒喝口水。下午,報名的人逐漸少了起來??煲妩c鐘時,一個滿臉褶皺的老人在教室門口東張西望,他穿著打滿補丁的老式中山裝,褲腿卷到膝蓋處,腳下的黃膠鞋沾滿稀泥。
我看他有事的樣子,主動問:“老人家,您有什么事嗎?”
老人咳嗽了幾聲:“我想給孫子報名讀書?!?p> 我東瞅西瞅,沒見到孩子,問道:“怎么沒見他人?”
老人緊張道:“娃腿上有毛病,是個跛子。我怕學校不收,先來問問?!?p> 我關心道:“能自己走路嗎?”
老人忙道:“走路快著哩,有時候我都攆不上他,就是姿勢不好看。”
我笑道:“沒關系的,孩子的戶口本帶來了嗎?”
老人從布口袋里面掏出一個塑料袋,剝了一層又一層,總算把戶口本拿了出來?!袄蠋?,為了給娃治病,他爹娘都在外面打工,家里只有我們兩個,我求求你,一定要收下他!”
我點頭道:“嗯,我看手續沒什么問題,你明天把他帶來看一看?!?p> 老人激動得不知所措,連連道謝。第二天,老人果真把孩子送到了學校。這孩子叫吳雙喜,小時候右腿的神經系統出了問題,比左腿短一截,導致兩條腿長短不一,右腳只能墊著走路。我問他話,他埋著頭,用細小的聲音回答。我心里清楚,這孩子一定是因為身體的缺陷,感到自卑,自己必須得幫助他克服心理障礙。選班委時,我特意向大家提議選吳雙喜當班長,讓學生們驚訝不已。課后,吳雙喜主動找到我。“周老師,我不想當班長!”
我問他:“為什么不想當班長?是覺得自己能力不足還是什么原因?”
吳雙喜低聲道:“同學們都說我是一個跛子,如果我當了班長,會影響班級的形象。我覺得他們說得很對,我當不了這個班長!”
他的話讓我感到有些心酸,我鼓勵他:“雙喜,也許別人會帶著有色眼鏡看你,但你自己不能帶著有色眼鏡看自己,雖然你的身體有小小缺陷,但你只要肯努力,一樣可以很優秀,甚至比其他人都優秀!
吳雙喜勇氣不足道:“可是我...”
我從抽屜里拿出那本珍藏多年的《假如給我三天光明》,遞在他面前。
“這本書的作者叫海倫.凱勒,是個失去視力和聽力的殘疾人,但她憑著毅力考上了哈佛大學,這本書就是她最著名的代表作。我在念書時,我的老師送了這本書給我,現在我把這本書送給你,希望你向海倫.凱勒學習,做一個戰勝自己、自強不息的人!”
吳雙喜的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眼眶里明顯閃著淚花?!爸芾蠋?,謝謝您!我一定好好學習,不辜負您的期望!”
我笑道:“那這個班長你還當不當呢?”
吳雙喜破涕為笑:“恩,周老師,您放心吧!我一定會當好的!”
在我的鼓勵下,吳雙喜進步很大,人明顯變得開朗起來,成績也越來越好,同學們也逐漸認可了他這個班長。為了讓他安心學習,我還找到學校,除了申請免除他的學雜費外,還每月額外給他申請了生活補貼。
當然,也有人說我很傻,一手牌打得稀爛??晌艺J為,地球上六十多億人口,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有的人追求名利,有的人追求灑脫,有的人追求愛情,這是生活多樣性的需要,可人總要有點情懷。我在這里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情懷,看著學生們一天天的成長,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越來越喜歡這份職業!
我在想,要是馮筱琴還活著該多好。我一定會邀請她來這里走走看看,看看我教出的學生,看看我堅守的地方,我相信她一定會替我感到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