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身是傷的云賀落到了鳳錦夭的懷中,滿眼殷紅的她,扶起云賀,扛上肩,轉身往將士們為他們用尸體鋪出來的缺口而去。
一步一個傷口,鳳錦夭卻沒有感受的一絲疼痛,只是那眸子里的光彩愈來愈暗淡。
是的,她快失去理智了,她的身子已經有些受不住藥性,快要徹底癲狂了。
她不敢想象,若是再吃一次,會發生什么。
“王爺……”
肩上的云賀,撐著最后一口氣,回頭指了楚夜的方向,終究還是將手垂了下去。
方才楚夜,也算是拼盡全力護著他,若是他們倆就這么走了,楚夜必死無疑。
鳳錦夭皺了眉頭,保持著最后一份清明,回頭看了一眼站在尸山血海里的楚夜,那雙冰冷的眸子里閃著不羈的光芒。
哪怕是死,他也是要戰死的吧。
鳳錦夭捏了手中的藥瓶,感受著背上的重量,踩著滿地的尸體,眸子里有幾分動搖。
“鳳無雙,還沒看夠嗎!”
楚夜回頭,正巧看到鳳錦夭也在盯著他,突然便輕笑了一聲,調侃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就知道,她一定會來救云賀,他沒有看錯人。
鳳錦夭盯著他的笑臉一瞬,手中的瓷瓶便用力朝他丟了過去……
回了頭,睜開那雙殷紅的眸子,殺出一條血路。
她能做的,便只有如此了。
楚夜,是生是死,便靠你自己了。
一路上滿目的血腥,染紅了鳳錦夭和云賀全身。
可鳳錦夭卻感受不到絲毫痛楚,踏出城門的那一瞬,鳳錦夭背著云賀,同余下的十幾個將士,奔向了雪夜的森林里。
荊棘藏在雪里,讓他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身后的追殺聲愈是濃烈,火把的光芒也越來越近。
鳳錦夭心一橫,帶著眾人,朝林子深處跑去。
她知道,密林深處必有猛獸。
可現在是冬夜,她必須賭一把,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背上的云賀,體溫開始升高,鳳錦夭的心卻更是涼了幾分。
對地域不熟悉的鳳錦夭,在看到眼前的山谷時,頓時眸子都黯淡了。
這里沒有什么野獸,只有一個深不見底山谷。
一座巨大的山上,中間卻留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山谷。
伴隨著追殺的黑色騎兵越來越近,火把的光芒開始在周圍集結。
他們是想生擒。
鳳錦夭托了一把背上的云賀,看向幾位傷的不輕的將士,殷紅的眸子褪了幾分顏色。
“怕嗎?”
“表小姐都不怕,我們怕什么!”
周遭的將士們都輕聲笑起來,鳳錦夭雖然在他們眼中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存在,可畢竟是個女子,他們自然不能表現出來。
“寧死,不做戰俘。”
鳳錦夭冷了眸子,拽緊了云賀,在漆黑的夜里,一躍而下。
僅僅一瞬,他們就消失在了眾人眼前。
下面深不見底,沒有雪,漆黑一片,沒有人知道下面有什么。
可這是他們唯一逃生的機會。
伴隨著鎧甲的碰撞聲,眾人相視一眼,紛紛一躍而下。
等到追殺的騎兵趕到時,看到的,便只有那個深不見底的山谷。
……
鳳錦夭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醒過來。
夢里她似乎還能看到安婆婆那張臉,滿是心疼對她絮絮叨叨,鳳無雙還拿著食物拜托她做事。
周圍溫暖如春,沒有一絲寒冷的氣息。
一滴溫熱的水打在了她額頭上,她想睜開眼,卻發現沒有力氣。
隨著口中傳來不少溫熱的水,她本能地咽了下去。
耳邊有不甚真切的喧鬧聲,有罵人的,有喊疼的,甚至還有推推搡搡怎么幫鳳錦夭包扎傷口的。
聽到這里,鳳錦夭才察覺自己身上疼的幾乎不能動彈,用力地動了一下腳,這才感覺從夢中醒了過來。
入眼,便滿是光滑的石壁。
冒著熱氣的水流從對面的縫隙中順流而下,在山谷中央匯聚成了一個天然的熱泉。
不遠處,便有通往溫泉外面的石縫,雖然不大,卻足夠一人通過。
想來,她們是落到這泉里了。
熱泉的溫暖甚至將還未落地的雪花都融了,這里倒是溫暖如春,周圍石壁上甚至還有不少綠植。
“表小姐醒了?”
剛剛給她喂水的小少年彎著眉眼,眸子里全是驚喜,忙不迭地將葉子上的溫水遞給她,“表小姐,還喝嗎?”
“嗯。”干澀的喉嚨里發出聲音,鳳錦夭點了點頭,動了動手,察覺手臂雖然有些疼,但似乎還沒有廢,方才不能動的感覺,是他們在她的手臂上綁了幾塊碎布條。
看她坐姿艱難,小少年忙伸手扶了她一把,而后才將水遞給她。
鳳錦夭喝了幾口,喉嚨舒服了些,這才緩緩開口,“小莫,大家都還好嗎?”
“好著呢,這泉水是個好的,暖的很,多虧了這泉我們才沒被凍死,這泉外面還有不少野菜,竟是一點兒都沒凍著,有幾個已經去采了,一會兒得委屈表小姐吃一些了,好歹恢復些體力。”
在云賀身邊待了久了,小莫那張嘴,真是同云賀不相上下了。
“嗯,云賀呢?”
“小將軍已經醒了,同他們一起出去了,他身上的傷看著嚇人,倒也沒有傷到要害,方才用了些外面采的止血藥,已經好多了。”
鳳錦夭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緩緩試著站起來,卻發現兩腳有些發虛,險些跌倒。
小莫伸手托住她,皺了眉頭,“表小姐,你還是多歇會兒吧,這次你身上那些傷,并沒有同以前一樣自己結痂,稍微動一下怕是又要裂開了。”
那藥已經無法自行止血了。
是不是說明,她身上的毒素,以后再也去不了。
鳳錦夭伸手將袖子挽起,那滿布的刀痕,并沒有同往常一樣,慢慢的結痂,淡化,而是滲著一絲絲的殷紅,似乎輕輕一碰,便要再次裂開。
“我睡了多久?”
往日里,兩日就該完全愈合了。
“三日了,一直給您喝的野菜湯,我們都怕您醒不過來了……”小莫皺了鼻子,好似有些發酸。
三日了,都還沒愈合。
看來那藥已經不能再吃了。
“放心,我死不了。”鳳錦夭見他有些難過,輕笑了一聲,終究還是松開了他的手臂,站了起來。
就是身子有些發虛,還是沒什么大毛病的。
鳳錦夭打量了周圍一眼,頓時心里也沒了底。
三天了,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樣了,楚夜他是生還是死。鳳城又是否被連根拔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