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輪朝陽漸漸升起,將淯水染上了一層金黃。隨著天氣逐漸變得炎熱,萬物生發,淯水岸邊的景色也慢慢多了幾分生氣,與冬日之景迥然不同。
城外的雞鳴聲漸次響起,等候在宛城城門外的人們像得到了信號一般,提著準備好進城販賣的物件,一個個站了起來,在城門外排起了一條長龍,等待著城門的開啟。
兩名守城士卒費力地推開了兩扇城門,宛城新的一天開始了。
排在隊伍最前面的老農顫顫巍巍從懷中掏出一枚五銖,放到了守城士卒的手心里。
這名士卒掂了掂手中的銅錢,擺擺手,神情有些嫌棄。
“才一枚,夠窮的,進去吧!”
如同長龍的隊伍漸漸縮短……
“呦呵,劉首領,看你這這么多山貨,這是要發財啊?”
城門洞里,什長劉大眼看著劉辟推著著一車滿滿的山貨進城,打趣道。
“托兄弟們的福。這不是天漸漸熱了嘛,從穰縣到宛城一趟下來實在太遠了,就想著這次把東西都賣了,多采買些食鹽衣物之類的,隨后幾個月就少往城里跑了,在山上躲躲清閑。今年這鬼天氣實在是太熱了!“
說著,劉辟舉起袖子擦了一把臉上的汗,又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子,拋給了劉大眼。
“老劉,來,這點小錢就當給你和兄弟們的辛苦費,有空買點酒喝!”
劉大眼伸手接過,只覺得入手頗為沉重,又搖了搖,聽聲音便知里面大概有幾十枚五銖,頓時心中大喜,這些五銖,就算分給手下兄弟一部分,也夠他大半旬的花銷了。
“那就先謝過劉大首領了,進城吧。”平白發了一筆橫財,劉大眼臉笑的連他那一雙大眼都快看不見了,不過當他眼睛掃過劉辟身旁的一名中年男子,心中卻起了疑惑。
“劉大首領,你旁邊這位兄弟,我看著可是有點面生啊?”
劉辟拍了拍腦袋,懊喪道:”老劉,你看我這記性,這是我一個遠房親戚,前幾天來山上投奔我,聽說我要進宛城采購,便非要跟著我進來見見世面。劉升,還不見過劉什長?“
扮作劉升的蒯越強忍著心中的惡心,便要給劉大眼行禮,只是心中,卻把這個守門的什長判了死刑。他堂堂荊州名士,竟然要給一區區小卒行禮,實在是氣煞我也。
劉大眼伸手攔住了要行禮的劉升,眼睛卻望向劉辟。
“劉大首領,你也知道,主公要求的……”劉大眼笑著伸出右手,五個指頭并在一起搓了搓。“每人一五銖的過路費,您看?”
“老劉,你這可不地道了。”劉辟一瞪眼睛。“咱們這么好的交情,剛才不是還給了你……”
“咳,咳,”劉大眼打斷了劉辟的話。“劉大首領,丁是丁,卯是卯,職責所在,對不住了。“
“切。”劉辟撇了撇嘴,不情愿的又掏出來了一枚五銖。“這總行了吧。”
“行了,弟兄們,放行。”劉大眼扭頭吩咐手下的兵卒將放置在城門處的鹿角搬開,給劉辟一行人讓出一條通路來。
劉辟推著車進了城,忽然想起了什么,轉過身朝劉大眼喊道。
“老劉,我后邊還有好幾車山貨要進城賣呢,記得放他們進來,要不然我可不認你這個兄弟。”
劉大眼看也不看劉辟一眼,只是朝他揮了揮手。
“放心吧,劉大首領。”
進的宛城,劉辟推著車帶著蒯越來到了城西的一處坊市,只見店鋪一家挨著一家,街道上也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這是每旬一次的大早市,南陽郡的商人們基本上都趕過來了。”劉辟熟門熟路的將推車停在了街道旁的一處空地上,把事情交代給手下后,便帶著蒯越逛起了早市。“只是袁公路貪婪無度,橫征暴斂,每逢這樣的早市便要收取入城稅,每人交一枚五銖方才放行,宛城父老是敢怒不敢言。”
饒是蒯越出身名門,早年也走過南闖過北,所居之地襄陽也是一處繁華所在,也被這宛城早市的喧鬧給震撼住了。
隨著日頭的漸漸升高,坊市里的人們也是越來越多,有穿金戴銀、云鬢橫斜的大家小姐,也走騎馬扶刀、顧盼自豪的市井游俠,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宛城不愧光武發跡之地,百里成名之所,人杰地靈,不外如是。”蒯越嘆道。
說話間,兩人便走至一處偏僻的宅院前,劉辟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兩人在客堂分賓主坐定,不一會兒,又有一人推門進來,定睛細瞧,卻是蔡瑁。
劉辟冷哼了一聲,問道:“劉荊州的兵馬現在到哪里了?”
蔡瑁咧嘴一笑,“劉大首領,放心吧,我已經把兵馬安置在城外隱蔽處了,就等你們的信號了。”又朝蒯越望去。“蒯異度,你猜我在宛城遇到了誰?有他相助,大事可期也!”
說著,一聲郎笑傳入蒯越耳中。“異度,好久不見。”
蒯越扭頭看去,只見一位老者推門而入。他年約五十,身型挺拔,一頭華發,著青衣一襲,頗有仙風道骨之感,只是兩鬢旁那飛揚的眉角卻顯得此人桀驁異常。
蒯越心中大喜,忙起身施禮道:“見過子伯兄。”
此人正是婁圭婁子伯,他是宛城當地人,在宛城素有聲望,手下更是擁眾千余人。袁術攜家帶口從雒陽奔逃到宛城后,婁圭看不上袁術,覺得他成不了大事,便率眾依附于劉表,常年在宛城一帶收納逃難來的百姓士人,幫助他們前往荊州,可以說是劉表在宛城的代言人。
蒯越見婁圭到來,便知拿下宛城的把握又大了幾分。
果然婁圭開口道:“宛城眾人苦袁術久矣,得知劉荊州欲下宛城,圭不自量力,原為先驅。“
一旁的劉辟聽見婁圭如此說,心叫糟糕。他聽說過婁圭的名字,也知道婁圭此人智勇雙全,有大將之才。婁圭少年時因私藏亡命徒被打入死牢,后來越獄逃脫,被前來逮捕他的皂吏追捕,他卻偷偷換上皂吏的衣物,混在人群中趁機逃跑了。
婁圭這個人可比自己和大哥龔都強得多,如今他要入伙,自己和龔都兩人的重要性就會下降許多,但事已至此,他別無他法,只能盡量多立些功勞,否則等到了荊州他們兩人能否成為一郡太守還是個未知數。
“有子伯兄相助,我等之幸也。”蒯越對于婁圭的到來十分高興。婁圭能到此處,說明南陽的豪強們不僅不支持袁術,還對他非常反感。否則的話,若是袁術得南陽豪強的支持,以南陽郡的實力,袁術可立得十余萬兵馬,也不用與周仁明在豫州相持了這么久還拿不下。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袁公路,當你知曉自己大本營被劉使君拿下,也不知道你是什么表情。想到這里,蒯越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想必,很好玩吧。